正文 第14章 葉子山下 文 / 蕭幾何

    幾十名騎士護著兩輛馬車從城主府側門出，沿途一路駛出北城門，在官道上奔行十多里之後，進入了丘陵地帶。

    兩側都是連綿的山包，樹木蔥鬱，鳥獸嘶鳴，日上正中，氣溫不高不低，微風襲來，十分舒爽。

    蕭寒掀開車簾的一角，望向外面，前面那輛馬車搖搖晃晃，兩隻喜鵲在那馬車頂上追逐飛舞，兩旁騎士策馬而動，蕭寒呵呵一笑，自語道：「出門見喜鵲，看來有好事啊。」

    「哼，你不被馬車顛下去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另一旁的韓雨冷冷地接話道。

    放下車簾，蕭寒扭頭看向氣鼓鼓的韓雨，笑道：「就為了一件小事，值得你這麼久還耿耿於懷？好歹你也是個女俠，氣度大點行不行？」

    「不行！」韓雨寒目相視。

    「我真的不知道哪兒招惹你了，平白無故地就生氣，我師傅說的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你說什麼？」韓雨伸手握住肩頭的劍柄。

    「沒說什麼，沒說什麼。」蕭寒趕緊擺手，道：「我要打坐修行了，你慢慢玩。」言畢，不待韓雨有所動作，盤膝坐好，雙掌朝下，置於下腹，雙目緊閉，鼻息緩緩，就此入定。

    「你！」韓雨杏眼一瞪，卻又無可奈何，悻悻地鬆開劍柄，蔥花般晶瑩的五指在蕭寒面前晃了晃，蕭寒一無所覺，韓雨似洩氣的皮球，軟軟地靠在車廂壁上，怔怔發呆。

    一路上，蕭寒和韓雨再無言語，馬車顛簸，不知行駛了多久，當車窗再無一絲閃進來的陽光時，馬車終於緩緩而停。

    「表少爺、堂小姐，葉子山已經就在眼前，城主大人決定今晚就在山下休息，麻煩兩位在車上歇息片刻，營帳待會就會紮好。」馬車外面響起一個騎士的聲音，隨後，一陣馬嘶人沸從不遠處傳來。

    「哦，好，我們知道了。」韓雨從發呆的狀態中醒來，對著外面應聲道。

    蕭寒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如澄清的湖水，空白無垠，淡然一片。

    「喂，你終於醒來啦！」韓雨撇了撇嘴，打著招呼。

    蕭寒點點頭，目光轉向韓雨，定定地看著。

    「你看什麼？」韓雨有些莫名其妙，伸出素手在蕭寒面前晃了晃。

    「韓姑娘，你著相了！」蕭寒驟然一笑，如佛祖拈花，高深莫測，瞬間彷彿化身智者，深深吸了口氣，蕭寒不顧韓雨莫名的眼神，一指點中自己的眉心，陡然，一道細小的雷霆從眉心泛出，印在眉心，平添了幾分神秘和威嚴，似乎帶著冥冥中不可冒犯的天地威靈。

    韓雨目瞪口呆。蕭寒輕吁一口氣，眉頭雷霆隱去。

    「啊，恭喜蕭兄修為大進！」韓雨適才反應過來，朝蕭寒拱了拱手，強笑道。

    「難怪我師傅常說紅塵煉人心，下山不過半月，我竟然突破了在盤龍山桎梏了三年的境界，進入了心雷之境，哈哈！」蕭寒毫不在意身處馬車中，仰頭縱聲而笑。

    笑罷，蕭寒望向韓雨，道：「心靈蒙塵，須無垢無燼，方能證得上鏡。韓姑娘，你真當自己是個凡人，沉淪於喜怒哀樂，沒有感悟，修為不但不曾精進，反而有退損之勢，應及時醒悟了。」

    韓雨臉上笑容一窒，沉靜下來，滿臉深思，盞茶功夫之後，才似得以醍醐灌頂般釋然表情，朝蕭寒緩緩半稽首一禮，發自真心道：「多謝蕭兄點醒，韓雨感激不盡！」

    「無妨，韓姑娘，你可知我當日在古廟昏沉之間，模糊地看見你的第一感覺是什麼？」

    「願聞其詳！」

    「出塵！」蕭寒口中吐出兩個字。

    營帳搭好之後，就有騎士來請蕭寒和韓雨下車。涼爽夏日，晚風徐徐，吹在身上，十分舒服，蕭寒伸了伸懶腰，就見一處平地上搭起了七八頂帳篷，燃起了七八堆篝火，騎士們將馬匹和馬車都拉到營帳之後的樹樁繫起來，著專人看管。

    架起大鍋，燒著熱水，煮著熱食，一眾騎士忙忙碌碌，而葉重和韓詩音正在中央的一堆篝火旁坐著邊吃點心邊聊天，蕭寒和韓雨走上前去。

    「姐夫、表姐，你們可真快活，哪兒都有好吃的。」蕭寒臉上堆起笑容，在葉重身旁坐定，韓雨則一臉思索在韓詩音身旁坐下。

    「整天待在城主府，吃著山珍海味，卻是膩味了，而今，在這荒野之地吃些平常不甚吃的東西，卻覺得異常美味，小表弟，你知不知道這叫什麼呢？」韓詩音將點心盤遞過來，蕭寒順勢揣些兜在衣擺裡，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嘴裡含糊道：「豪門大貴那些講究，我一個窮小子怎麼會知道，東西沒變，變得只是胃口而已。」

    韓詩音眉頭一挑，不置可否。

    「夫人此番出來，心情比以往要好得多啊。」咬下一口點心，葉重看著眼前的篝火火焰跳躍，眼神迷離，嘴裡卻不明意味接口道。

    「啊，可能是這回有表弟和堂妹陪伴吧。」韓詩音目光掃過蕭寒和韓雨，低聲道：「跟著他們說說話，都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許多，好像回到了我們當年那個時候，似乎我們認識也是他們這般年紀吧。」

    「夫人，你現在也還年輕啊。」葉重啞然失笑。

    「嫁給你都四五年了，還年輕？」韓詩音握拳輕輕捶了葉重肩膀一下，隨機，笑容一收，頗有些落寞道：「都成親四五年了，一晃竟然這麼多年，儘管生活幸福，妾身卻沒有為你生下一子半女，實在是最大的憾事。」

    「別想那麼多，有你就夠了，兒子、閨女還不讓人省心呢。」葉重摟過韓詩音稚嫩的肩膀，口中絮絮道：「還記得咱們當年是怎麼認識的嗎？當時我還只是少城主，那日我去東門找那幾個狐朋狗友準備去怡紅院飲酒作樂，沒想到正看見幾個地痞流氓找你的麻煩，我正值熱血，想著英雄救美，就悍然出手把那幾個地痞打跑了……」

    蕭寒對著韓雨使了個眼色，悄悄離席走開了，韓雨緊跟而來，在一頂帳篷前站定，韓雨問道：「什麼事？」

    「給他們留點空間。」蕭寒雙眼微瞇，側頭看著陷入回憶的葉重和韓詩音兩人，說道：「今晚應該沒什麼事發生，好生休息吧，養足精神，頂多三天內，必有好戲上場。」

    在野外的時間過得很快，肆意地吹著山風，聽著若有若無的狼嘯，吃些烤肉，喝些烈酒，在帳篷裡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夜。

    蕭寒趁著天色微明之際，出了帳篷，飛身往葉子山山腰行去，而那時，營地裡還是一片安靜，躲過幾個護衛的巡邏，御空來到一處山林叢木間，附近都是直指蒼穹的高大樹木，蕭寒幾個跳躍，跳上一棵三多丈高的樹尖，撲面而來的是晨間的清新空氣，蕭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滾滾的霧氣湧入肚腹，盤坐而下，袖口一抖，一柄半透明的三尺長劍奪袖而出，平平置於雙膝上，而後，蕭寒手捏蘭花，微瞇雙目，緩緩吐出吸入肚腹的霧氣，頓時一道白線噴射而出，竟就此修行起來。

    黎明前後，山間的靈氣最過充裕，蕭寒已有半月不曾臨山近水吐納氣息，眼見到了這葉子山，山上靈氣十足，正逢自己堪破境界，需要穩固，便趁天色微明之時、眾人還在酣睡之際上山來吸納靈氣，提升修為。

    吸氣、呼氣，如此簡單的動作反覆不停，修道者一坐數十年也不罕見，人間有『洞中方數月，世上已千年』的說法，這些無一不是得道成仙之士，蕭寒當然不可能有那種大能，辟榖境界雖然可以風餐露宿，但僅僅只能堅持十數日而已，而且現在是陪葉重這等凡人出來遊獵，自然不可能在外久待，兩個時辰後，天色已經大亮，蕭寒呼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雙眼，眼中一絲雷霆驟然閃現，直擊而出，『嗤嗤』眼前一顆同樣高大的樹木齊冠而斷，斷口處一片焦黑。

    將斬魔劍收回袖中，蕭寒長身而起，遙望山下葉重營地，已有幾絲煙火升起，蕭寒不敢多做耽擱，提一口真氣，手指捏了個御空飛行的法訣，腳下生風，身體一輕，迅速朝山下飛去。

    天色大亮，紅彤彤的陽光升上地平線，地表熱氣升騰，時間不長，山腳下已是一片氤氳，城主府的護衛們匆匆忙和起來，三三兩兩騎馬勘探葉子山的地形變化，一些護衛拾柴做早飯，一些護衛餵馬，了了煙霧迎天而上，卻被那山風一吹，煙霧飄散。

    鳥聲歡鳴間，蕭寒閃身進了屬於自己一人的小帳篷，明明精神大好，卻為了不引人注目，蕭寒只好裝作似醒未醒、呵欠連天的模樣緩步走出帳篷，目光一掃一下，竟然看到韓雨在一邊空地上舞劍，由於韓雨一直背著那把名為清揚的長劍，也是一身俠女打扮，自然無人對於她會武藝感到意外。

    據蕭寒所知，萬花谷分為武術和道術兩脈，一般弟子都只能學習其中一脈，只有那些將來繼承長老、谷主之位的精英門人才有權利兩脈皆修，韓詩音和韓雨這兩姐妹雖然是萬花谷谷主官御天的徒弟，但似乎韓詩音只會道術，而韓雨則兩脈兼修，地位高低，一目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