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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略施還敬(三) 文 / 桃圻

    正說著賀遂兆的事,英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姊夫可在裡頭?」

    穆清聽是英華,忙道:「快些進來說話。」

    英華推門而入,有些為難地說:「窨中那醫士已足有兩日不曾吃飯,直囔著要死,如何是好?」提到羅醫士,穆清的面上浮起一層寒霜,眼裡似有尖銳的冰稜穿透而過。

    杜如晦沉吟了一刻,「已關了有五日了罷,了無生趣了麼,想來性子也煞沒了。」說著他轉向穆清道:「無論是何人支使,終是他下手禍害的你,便交予你處置了。」

    將養了五六日,穆清已略緩過勁來,下床榻時腿腳已不如早兩日那般無力。杜如晦扶起她,雖說已近暮春,但她尚在月內,怕她出門時受了風,他取過一襲斗篷披在她的肩上。穆清坐於妝鏡前,看見自己面色黃蠟蠟的,形容憔悴,也無心敷甚麼素粉遮面,只將那斗篷上的兜帽拉起,便撐扶著杜如晦的手臂,往地窨去。

    那位羅醫士自從睡夢中被人驚起,再醒來時發現已不是在自家的榻上,而是被以鐵鏈條鎖了雙腳,躺倒在寒氣逼人的地窨中,嚇得他猛一哆嗦,醒徹底了。再下來三日裡無人理會,也無人來問話,他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只每日約莫午時會有人開了地窨的入口,送進一個胡餅,一碗水,卻從不與他言語,放下吃食便走。

    到了第四第五日,他只覺胸悶難抒,腦中生出各種古怪念頭,煩悶異常,直逼迫得他整日裡念叨著求賞一個痛快了斷。

    穆清裹緊斗篷,下到地窨中,後頭跟著杜如晦和英華二人。那羅醫士已快要沒有人樣,散亂了髮髻。蹲縮在牆角,自言自語地叨咕著甚麼。她剛進到窨中時,心中猶懷著切膚之痛所帶來的怨怒,恨意如澆灑了熱油的火焰,騰地燃至頭頂,躥遍全身。見到他這副形容,她心中隱約有了一絲快慰,卻無法熄滅她的怒火,反倒助燃了這把火。

    抱頭蜷縮在牆角的人感受到有人進了地窨,他抬起頭望了望他們。眼珠子灰暗失神,可他的眼神一觸及到穆清,立時彈跳了起來,一下躥到她的腳邊,驚得她不由往後退縮了一步。

    他趴伏到她的腳步,聲調怪異地發出懇求的聲音,急得語無倫次,又帶著哭腔。「夫人,夫人。求夫人恕了我這一回罷。這原不干我的甚麼事,皆是受人支使……」穆清從心底泛出陣陣噁心,卻不受控地憶起賀遂兆握持著她的手,挺刺長刀扎穿人的皮膚及咽喉時的觸感。彼時可怖的情景,現在卻激烈地渴望著。

    她回身迅速去抽取英華腰間的短佩劍,英華本隨意就可制止住她,可卻無動於衷由得她將短劍抽去。杜如晦亦不加干涉,她想如何都使得。

    穆清雙手牢牢握住劍柄,劍尖朝下。高舉起短劍,卯足了渾身的勁,就要往下刺去。醫士駭得痛哭流涕,喊叫著:「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小人微不足道,校尉府的命令莫敢不從哇。」

    「你是醫家,本該懷著慈悲懸壺濟世,她命你,你便可以黑了心腸去做那遭天譴的事麼!」穆清厲聲呵斥到。

    「小人做是死,不做也是死,橫豎是活不成了的。薛大郎和他夫人的手段,莫說金城,整個西疆人盡皆知,與其被她折磨生不如死,倒不如將命折在夫人手中來的痛快。」羅醫士自知已死到臨頭,梗著脖子一口氣通通通地將話說了。

    穆清將要落下的劍,霎時頓在了半空,她咬牙狠心又將劍尖往下壓了幾分,眼看著只要再使上一點點的氣力,便要刺入他的脖頸椎骨,她也懂得些醫,知道在此處刺入一劍,不會奪了他性命,只會教他今後如朽木一般癱軟在床,動彈不得,無有只覺,遠比死來得更令他苦痛,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手段。

    然而劍懸在他脖頸上方,遲疑了片刻,她終是閉上雙眼,抖了兩下手腕,撤去短劍,兩行清淚自閉合的眼瞼處滑下,滑到下巴,連連滴落。「始作俑者非你,事已至此,即使我將你剔剮了,也無補於事。你走罷,若得見那支使之人,此處有一言請傳遞予她知,我兒的性命,終將是要她賠抵。遠遠地走了,莫再教我見著你。」

    英華上前替他除去腳上的鐵鐐,不甘心地踹了他一心窩子。那羅醫士哆哆嗦嗦地抬起頭,遲疑地看了看穆清,又望向她身後的杜如晦。「還不緊著滾。」杜如晦低喝一聲,他驚得一躍而起,連滾帶爬地往出地窨石梯上跑。英華在後頭跟著,攆著他快走,免得阿姊瞧著戳心窩子。

    穆清站在原處失聲痛哭起來,杜如晦走近她身邊,伸臂攬過她,一手扶著她靠在他肩窩裡的腦袋,一手包攬住她的後背,將她整個人圈圍在懷中,冷聲道:「當年在餘杭,我念著她顧二娘究竟是你的親族,並未同她計較,如今這筆債已然記下,脫賴不得了,終究是要向她討還的。」

    她抽泣得說不出話來,只在他的胸前點了點頭。於是他長吁一聲,換了聲調,低沉柔和地勸道:「莫再傷懷,好生調養了身子,多少孩子要不得?若真要哭壞了可怎好?」頓了頓,他的語調愈發的低沉懊喪,「也當真是怨我思慮不當,未想周全便教你以身涉險,究其根本,仍是我對不住你……」

    聽了他這些自責的話,穆清倒漸止住了哭,前幾日她只一味顧著自己傷痛,卻未想到他亦心痛得緊,加之在抵弘化郡之前的那一番嘔心經營,倘她再肆意悲傷幾日,即便不拖垮他的心神,也只怕是要傷了內裡。她不禁暗責自己糊塗,既明白已折損的無處再尋回的道理,如何仍是縱著自己悲慼,不若早作了計較才是正經,到底金城郡於她是虎狼豺豹之口,不得久留的。

    他仔細地替她裹好斗篷,攬著她慢慢走回屋子,她心內已漸次明白通透起來,也就自此逐日收斂了悲色。

    又養過七八日,神氣雖是未復常,行動已是無礙了。穆清自度著此時沒了武威精兵的恫嚇,金城決計不能久留,弘化軍中也已來急函催過杜如晦一

    回,遂與庾立議定了再駐留兩日作些準備便走。庾立知她在金城多一日便多一分險,便也不說挽留的話。只是葉納與她朝夕伴著兩月餘,心喜她知禮且不酸腐,待她又是極赤誠的,很是能說到一處去,乍一聽她不日要走,心中不免難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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