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禁臠 文 / 藍靜希
一年後。
優姬跟玖蘭樞回到了以前居住的深山的別墅。日子安安穩穩,只是默契的,誰都不提曾經在記憶深處那個銀髮少女的事情。
優姬淡淡的看著玖蘭樞又在發呆的模樣,眸底有微微的濕意。
其實早就知道的,一直都在騙自己罷了。
哥哥真正所愛的那個人,一直都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在一年前在哥哥懷裡化為微塵的緋櫻亞月。
一年以來,時間並沒有沖淡他們對她的記憶。反而如同噩夢,夜夜與他們糾纏不清。但是,現在只是這樣單純的陪在哥哥身邊就夠了吧。
優姬轉過頭,望向玖蘭樞暗紅色雙眸望著的方向。一朵白色的薔薇,花瓣飽滿,燦然盛放。只是,如同那些美好纏綿的記憶,被封存在如鏡的冰裡。
如果那個少女依然存在的話,至少,那個默默等待她十年的人,不會再露出如此思念與寂寞的神情吧。
「哥哥……」
「嗯?怎麼了?優姬?」玖蘭樞轉過身來,暗紅色的眼眸帶著淡淡的憂鬱,俊美的如同來自黑暗的神。
「吸血鬼的飢餓只能通過所愛的人的血來得到滿足,這些話是哥哥說過的,還記得嗎?」優姬撫過自己的髮絲,大眼睛裡帶著絲絲落寞。
「啊……是的啊…」玖蘭樞走過優姬,抬手撫摸上被冰封的雪白薔薇。
這純淨潔白的薔薇,一如一年前那個璀璨的黎明,美得那麼讓人心碎。真是像極了那個少女惡作劇般上揚的微笑。安靜柔和的氣息,一如從前,仿若昨日。
優姬看見樞的神情,眼眸裡閃過一絲暗淡。
他的哥哥……他的樞學長…又開始思念起那個銀髮的少女。一年來,他百般的對優姬好。不知道是愛,還是十年的補償,更或者是…是對自己的心的另一種禁錮?
「哥哥…所以我的飢餓已經不能得到完全的滿足了。我的心一部分現在和零所在的地方牽連著,所以…」
「我知道的…儘管如此……」樞溫柔的將優姬納入懷裡,替她拭去淚水。
「這樣的我,還能留在樞學長的身邊嗎?」優姬哭泣著舉起手,撫摸上玖蘭樞唯美的輪廓:「我想永遠的……永遠的在樞的身邊…」
樞拿下優姬的手,輕輕的貼在自己的臉頰:「我還在想……都到現在了你還打算說些什麼呢…即使你那麼說,我也是不會拒絕的啊。我願意讓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沒事的啊……就算你心裡還想著其他人。不然沒有這種深情的你也就不是你了。而且你既然說了想待在我身邊,並且一直感到痛苦,就說明你還是依戀我的啊……」
看著樞慢慢貼近的薄唇,優姬激動的推開玖蘭樞:「我根本就沒有被你親吻的資格。對不起…」
決絕的轉身離開,優姬忍住淚水,她的心在痛。
玖蘭樞從背後將逃走的優姬抱住,薄唇在她的耳邊細細呢喃:「怎麼了?不是剛剛才說想留在我身邊。這就像離開我了嗎?」
「這種刁鑽的請求,我以為你根本不會答應的。」
「是啊,你真是個刁鑽的,最糟糕的未婚妻呢。但是,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如果要我放開你,除非是你親手殺了我。」
「哥哥…」優姬回抱住玖蘭樞:「哥哥……其實,你一直都不想放開的…是緋櫻學姐吧…好討厭這樣的哥哥呢…不承認自己的感情。」
樞瘦削的背微微僵硬了下,暗紅色的眼眸更加深沉,薄涼上揚的唇角也撇了下來:「對不起。優姬。我現在只有你了。照顧好你,也是悠和樹裡的願望。」
「…。」優姬沉默著,內心的苦痛卻要將她淹沒。
她想念那個有著銀色長髮淺笑嫣然的緋櫻學姐,但是,又貪戀玖蘭樞的愛與溫柔。逼迫玖蘭樞許下永遠的諾言,這樣是否錯誤了呢?
雖然那個絕美的少女已經在那日拂曉化為晶瑩的碎末,但是,心底總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一切都沒有結束。
那個銀髮少女,終有一天,還會站在他們的面前。
到時候,玖蘭樞是會丟下她,不顧一切的去追尋那個絕美的身影嗎?還是會依諾言,守護自己一輩子?
優姬覺得前方是那樣迷茫。她有些想念錐生零了。想念以前那些一起打鬧的日子,相依的日子。如果零在的話,自己會快樂一些吧?
只是…
優姬閉上眼,身子卻因為痛苦而不住輕顫。
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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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廄裡,白莉莉溫柔的蹭著身邊的銀髮少年。
錐生零用手遮住了眼,腦海裡是優姬和緋櫻亞月不斷交替的身影。最後直直的定格在了那日少女紮起的俏麗馬尾,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接近透明,清淺的笑意,與靚麗澄澈的深紫色雙眸。
「亞月…」即使一年了,即使時間讓他更加冷漠與狂暴。他還是無法讓什麼洗磨掉那個少女在他心底留下的痕跡。
到現在他還是無法接受她離開的事實。當初,到底是什麼讓他們越走越遠?那個少女,總是藏起自己所有的心事,將自己放肆的淋在磅礡的雨裡。可是,那堅毅卻又柔和的側臉,是他見過最美的輪廓。
一起在雨中哭泣吧。
那樣悲傷的話語,燒灼著他的神經。
如果她還在,如果她還在的話,他想從背後將她擁抱,然後告訴她。
這一次,我為你撐傘。可好?
白莉莉似乎是感覺到了零的憂傷,輕輕低下頭用腦袋蹭著他。零慰藉的一笑,撫摸著莉莉的毛髮:「白莉莉。你是不是也很想她?但是她死了。被我親手殺死了……現在,只是那個曾經庇護我們相擁的櫻花樹盛然開放。其餘的地方,我已經感受不到她的氣息。」
零的眸子漸漸朦朧,思緒不知飄向了哪裡。
亞月。如果可以再見到你。
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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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見見你深愛著的人麼?嗯?」白鷺空邪孽的一笑,挑住我的下巴:「緋櫻小姐…」
我淡淡的掙脫開他的手,安靜的靠在窗邊,撫了撫自己的長髮:「與其見面,我更加好奇你復活我的目的。」
「呵…現在的我,已經在你之上。無需回答你無聊的問題。你確定不去找他們嗎?」
「不了。他們有他們的世界。沒有我…。會更好…」我不會忘記在我消散的最後時刻,他緊抿的雙唇,像是銳利的尖刀,刺進我脆弱的心臟。
沒錯。我沒有死。確切說是死過一次。是我身後這個冷漠的男人,竟然將我靈魂的碎片在化為細碎的粉末前全部收齊,然後重聚。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麼竟然讓我慢慢的甦醒過來。而且,我的身體竟然與原先分毫不差。但是,卻再也沒有那三種特殊的強大能力。作為不完整體甦醒的我,力量還屬於沉睡狀態。已經完全不是白鷺空的對手了。
「噢?我可不覺得我們的女王是這樣隨意放棄的人呢?」他將雙手按在我坐的沙發的兩旁,一雙如鷹般犀利的雙眼緊鎖著我的雙眸。
我絲毫不避諱的看著他的眼睛,淡淡的藍色澄澈的如同蔚藍的海,卻也…幽深而洶湧。我玩弄著指尖,變出一朵血色的薔薇,數秒間,又消散成灰。我諷刺一笑,眼眸亮若星辰:「有些時候,放棄是最大的幸福。」
他的手撫上我的眼,我的長睫輕掃著他的指尖。他的手微微一顫,卻又即刻恢復如初:「這雙眼睛,確實美麗的讓人沉醉。特別是……哭泣的時候。」
我的淚順著他的指尖凝落在地,卻再也不能結成璀璨的花。
「我的軀體已經殘破不堪,就連力量,也不過是爾爾。這樣的我,你復活又有什麼意義?」我抓住他的手,身體綿軟無力,就連多行走一分都覺得累極。
這樣的我,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錐生零愛的是優姬,玖蘭樞愛的是優姬,而我不過是一顆王牌的棋子,已經充分發揮了作用,消滅了純血種的玖蘭李土。這樣的我,結局不應該是消失嗎?
白鷺空目光狠栗,面上沒有一絲笑意,毫不溫柔的抱起我:「既然是我復活了你。那麼,我就是將你從棺木喚醒的主人。你不可違背我。這樣多餘的問題,還是不要問好了。」
我穿著白色的絲質長裙,披著長長的銀髮,虛弱的靠在他的懷裡,無視掉他狠栗的眼神。我緋櫻亞月,連這顆心都已經死掉了。還有什麼,可以讓我感到不安呢?
他將我放置在床邊,讓我的身子緊緊貼著窗。透過窗,我可以看見座座山川,連綿不窮,威武婀娜。
我輕輕呵氣在玻璃上,然後用青蔥的指尖一遍遍描繪那個栗色髮絲少年的輪廓。突然好想,讓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
突然一股大力掐住我的脖頸,我面無表情的看著白鷺空,雖然才甦醒了一天,但是已經完全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就如同…記憶中,那個沉浸在血色的我。
「竟然在你的主人面前想其他的男人。我是該稱讚緋櫻家的女王擁有不一樣的勇氣嗎?」他的手越掐越緊,我只是不在意的看著窗外。彷彿透過落日的霞光看見他的容顏。
白鷺空靜靜的看著我,慢慢的鬆開了手,強硬的讓我轉過頭來,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聲音像是二月的寒冰,帶著寒意席捲著我的神經,我不舒服的縮了縮。他的唇冰涼的如同風霜,貼在我耳畔細細廝磨:「你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多少吸點吧。」
我不發一言,也不伸出飢餓的獠牙。只是安靜的靠在他的肩頭,瞇著眼,看著周圍陌生的一切。
「在耍任性嗎?這個時候你莫不是還在挑剔血液的純粹吧?」他不滿的聲音帶著詭異的語調,玻璃應聲而碎。
我抬起眼眸,將頭抵著他的額頭,讓他黑色的髮絲掃過我的耳畔,細微的癢。我低聲言語,聲音溫暖的如同那日拂曉的初陽:「你的血,並沒有思念的味道。我在飽受思念的煎熬,曾經破碎的痛處,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所以,你的血,永遠無法滿足我。」
身邊頓時下降到零度,他一把將柔弱無力的我揮落在地,力道大的讓我不斷從嘴角咳出血跡。
我慢慢坐起身,輕笑著望著血色在白色衣裙上綻出點點梅花。停不住的笑,淒涼的不斷迂迴在房間裡。我慢慢變成了大笑,狠狠擦去唇邊的血跡。曾經高傲的緋櫻家的女王,竟然被一個吸血鬼與獵人生下的孽種禁臠在這了無人煙的深處。真是可笑,真是可笑極了。
這樣狼狽的我,雙手沾染無數鮮血的我,連擁抱那個人的勇氣…都沒有…
白鷺空不悅的挑眉,低下身子,
繼續將我的腦袋按在他雪白的頸邊,語調卻有一絲勝利的雀躍:「我勸你還是聽主人的話,好好進食。否則,我不高興,就去吸乾你的小僕人。」
該死的…雜碎……
我伸出手朝他臉上揮去,卻被緊緊扼住手腕,劇烈的疼痛從手腕處傳來,我依然不發聲音,挺著一身的傲骨看著他。我緋櫻亞月,從來不接受什麼威脅。
他冷哼一聲,低頭咬破他自己的手腕,然後大吸了一口,狠命的灌進我的口腔。
唇齒相觸讓我抵抗與反感,我不斷掙扎,卻…難以掙脫…
呵呵……忘記了啊…如今的我……除了長遠的生命,跟那些卑微的人類,已經沒有區別了。
替我擦去唇邊的血跡後,他的手繼續在我臉上流連:「我勸你好好地呆在這裡。好好做好我的禁臠就好了。我會讓你慢慢回復到那個驕傲的姿態。」
我諷刺一笑:「驕傲那種東西,我早就不需要了。」
他這次並沒有發怒,而是將我溫柔的扶起,然後淡淡說道:「準備一下吧。你甦醒的很及時。讓女傭為你換上盛裝,我帶你出席,吸血鬼的盛宴。」
「我不去。」
他輕柔的撫蹭我的臉頰,笑意微寒:「抗議無效,緋櫻小姐。」
微涼的指尖,仿若還在昨天,那個有著栗色髮絲的絕美少年輕撫過我的眉眼,聲音清優柔而纏綿。
樞。我消失了整整一年。清醒的那一刻,我以為時間又飛躍到那一瞬間,那我與你相擁的剎那間。卻發現,過去的留戀,都成了蒼白的無言。彼此倚靠的臂膀,那沒有溫度的眷戀,成了我們最好的紀念。
是誰說的光陰似箭,而我卻度日如年。
也許,當初讀得懂你的寂寞。只是因為,我也同樣寂寞。厭倦了那無邊的流年,和無望的時間。
「你在想什麼?」白鷺空不悅的聲音打斷我的思路,他不溫柔的將我揉進他的懷裡:「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縱然溫潤如水,卻是在透過我白鷺空看向另一個人。」
我閉了閉眼,讓落日的霞光傾灑在我身上,有些暈暈無力的感覺。失去力量的我,沒有純血能力的我,已經受不起光的灼燒。
我的嘴角溢起一絲無力的微笑,像是綻放在山腳下的白色雛菊,清淡優,卻美妙絕倫。我的眸子泛著異色的光暈:「真是美麗的霞光啊。」
他看著我,藍色的瞳孔在餘暉的氤氳下閃爍不定,突然將我橫空抱起,漸漸遠離那溫暖的光束。
「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禁臠。」聲音堅定,卻極其快速清淡。
恍若錯覺。
我疲憊的窩在他的懷裡,迷茫與強烈的思念讓我支撐不住這脆弱的身體。
「睡吧。」
像是最好催眠的樂音,我漸漸睡去。白鷺空的聲音並不溫柔,甚至有些冷淡與冰寒。但是,就是不經意的透過他,看見了那個心心唸唸的身影。
樞。晚安。
但願。你和優姬安好。已然忘記這孤寂的我。
我已不再。勿念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