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誰的救贖 文 / 藍靜希
雨後空氣清新。地上積著小小的水灣，在風的吹動下，蕩漾著不規則的波紋。
玖蘭樞扶著旋梯站在樓梯口，黑色的長衫領口微開，柔軟的髮絲貼合著皮膚。他抿了抿嘴，暗紅色的眸子暗藏洶湧，不發一言的看著漸漸走近的少女。
少女穿著月白色的夜間部制服，衣服剛剛勾勒出她完美的弧線，纖腰不盈一握。她似是在沉思，思緒已經不知飄到了哪裡。深紫色的大眼略顯迷茫，濃密的長睫毛沾著水滴，微眨眼，泛在了眼裡。銀色的長髮被雨水打濕，凌亂的貼合在皮膚上，步履闌珊，竟有些失魂落魄。
樞的眼眸沉了沉，這樣的緋櫻亞月他沒有見過。
狼狽的…迷茫的……脆弱到……不堪一擊的…
緋櫻家的家主，高傲的純血女王，不就應該如同初見那樣，眸子裡泛著光輝，言語犀利不留餘地。
現在這是搞哪樣？
而且，在剛才與優姬談話的過程中。他覺得最後眼角的隨意一瞥，貌似看見了銀色的光芒。那樣，絢麗刺眼，難以忽視。
「亞月。」他叫她，聲音帶著淺顯的優柔。
而她只是停下腳步，不發一言，並沒有回答玖蘭樞的意思。
「剛才…不……沒事了…」他閉上眸子，有些慵懶的倚靠在牆壁。
亞月仰起臉，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雖然身型狼狽，但是眸子突然泛起的光暈灼傷了玖蘭樞的眼。她就那樣安寂的站在那裡，腰桿挺得筆直，形態孤高而倪視天下。
那是一種君臨天下的姿態，緋櫻亞月，果真是不可否逆的純血女王。
玖蘭樞從來沒覺得一個人狼狽的身姿可以這樣絕美，這樣堅挺！就仿若無數座大山將那瘦削的肩膀壓下，她依然會屹立不倒！什麼樣的少女才可以擁有這樣驕傲的姿態，怎麼樣堅強的心才可以帶著悲憫的眼睛卻依舊綻放光華？
他承認，她太特別了。
他的棋局裡，她是一個奇跡，她也是一個意外。
也許是從那一個並不溫暖的吻，也許是從那一滴綻放出純白花朵的淚滴，也許…也許…什麼時候，眼前這個少女闖進了他玖蘭樞封閉的世界？
不，這樣太可怕了。她不可以成為他的弱點。
他的弱點，有優姬一個就夠了。
想罷，他收起目光，轉向門口，似乎是等待誰的到來，直到那伴隨著淡淡薔薇花香氣的身形消失不見…
似是解脫，似是無奈。
他喟歎。
砰！
啊……能這樣不優踹開月之寮大門的，也只有錐生零那個討厭的傢伙了。
玖蘭樞神色慵懶，高高在上的睨著破門而入的錐生零，聲音溫柔動聽，言語卻讓人不寒而慄：「我說怎麼有股討厭的氣味呢……原來是你…」
錐生零皺著眉頭，渾身散發著寒氣：「你明明知道優姬想問你什麼的吧！」
樞沉默了一下，然後又無所謂的轉身向房間走去：「來勢洶洶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要來幹什麼？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來我的房間，如果你不介意進你最痛恨的吸血鬼首領的房間的話……請把……不用客氣……」
進入房間的樞帶著儒的氣息，隨手拿起桌上的信件，根本沒把錐生零放在眼裡：「找個地方坐吧。」
「優姬記憶力的人是你吧……是不是優姬的過去你有牽涉其中！無法回答的理由又是什麼？難道你不想消除優姬心中的不安嗎？」
樞扶住額頭，純血的威壓不自覺的散發開來，瀰漫了整個房間：「那麼……我乾脆現在就把優姬的不安之一剷除掉吧……」
說罷，玖蘭樞暗紅色的眸子瞬間變為血紅，難掩殺意。飛速的閃身來到錐生零身邊，動作快如閃電。
錐生零一愣，這就是吸血鬼的速度嗎？好快！
不等零反應，玖蘭樞毫不留情的掐住他的脖子。而同一瞬間，零下意識的抬手，將別在腰間的血薔薇之槍飛快抽出，抵在樞的頸。
動作簡單幹練，身手矯健。
玖蘭樞微牽嘴角，心中閃過一絲讚許。
生在吸血鬼世家的錐生零，果然不是空有虛名。
「你殺吧……不過在那一刻，我的槍沒準就擊中你……」
即使在弱勢下，錐生零依然一身孤傲的氣質，言語帶著挑釁，絲毫不在乎生死。
玖蘭樞湊近追殺錐生零，神色有些不悅：「你這傢伙，所謂吸血鬼明明都會發自本能的敬畏純血種，而你卻這樣若無其事的露出獠牙來。真的很討厭你！」
似乎是不花費力氣的抬起手臂，將錐生零狠狠摔向地面，毫不手軟，狠栗決絕！因為玖蘭樞的動作，地磚碎裂開來，崩裂數塊，不規則的飛濺。
在一剎那間，只見錐生零絲毫不畏懼的將槍上檔狠狠一射，子彈飛快，槍法又及其精確。即使是近距離的玖蘭樞都無法反應！
血順著白皙美麗的臉龐滴落下來，更襯的玖蘭樞的眉眼高貴異常，美艷絕倫。
槍口依然抵著玖蘭樞的額頭，沒有一絲鬆動。玖蘭樞張揚一笑：「我不知道幾次想乾脆殺了你算了……但是這麼簡單就讓你解脫，你一定不會釋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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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錐生零的淡紫色眸子裡閃過一絲不耐：「你們純血種難道都是這麼喋喋不休的傢伙嗎？你也是……那個女人也是…」
「噢？那個女人？」血紅色眸子裡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輝，玖蘭樞在高處有些嘲笑的看著錐生零：「是緋櫻亞月嗎？呵呵……我可不想被你這種根本沒打算殺我的傢伙說教啊。」
錐生零喘息著，聲音竟然帶著一絲顫抖：「我要是就這麼殺了你的話，優姬會傷心的。」
玖蘭樞的血從高處落下，滴落在錐生零俊逸的臉頰。零淡紫色的瞳孔漸漸地滲入絲絲血紅，那該死的嗜血的**又開始侵佔他的身心！
「還是你的身體比較坦率呢。一看到鮮血，眼中就充滿了對血的**…優姬的脖子上似乎有個還沒痊癒的咬痕喔，錐生君。你飢餓的間隔變短了嗎？」
語聲未落，玖蘭樞栗色的髮絲一揚，一隻手狠狠甩開錐生零用槍抵著他額頭的手。
他玖蘭樞，最討厭別人威脅他。特別是用槍抵著他額頭，這麼不精明的做法。
再看看跪在地上，努力與那嗜血**掙扎，在被打落手臂後又頑強抬起，將血薔薇之槍再次舉向樞的錐生零。真是…有些狼狽啊…
「都成這樣了…你真的還能守護優姬嗎？」樞的言語夾雜著不屑。
他拽過錐生零，單手制住用槍抵著他的手，垂下高貴的頭顱，在錐生零耳邊輕柔低喃：「聽著……零。就這樣喝我的血吧。」
零錯愕，他不曾想過那樣討厭他的玖蘭樞，會讓他吸他的血？吸他濃厚的玖蘭純血？
「開什麼玩笑！」
玖蘭樞笑的好看，嘴角輕牽，仿若綻開一朵白蓮：「我會開這種玩笑嗎？流淌在我體內的玖蘭家的純血應該可以延長你的壽命吧？還有緋櫻閒的血……也能讓你逃離那瘋狂的影子……就算你在這裡死掉了我也會很困擾的。我讓你活到現在就是因為這對優姬有好處，也是那個人…並不希望你死去，並拚命的去扭轉命運軌跡。」說著，他血紅色的眸子漸漸變淡，那一抹化開驚現的溫柔，並沒有被錐生零錯過。
那個人……是誰？
除了優姬……誰還會在乎他？
是……
是……？
腦海深處顯現出一個銀色長髮的絕美少女，那句一起在雨中哭泣吧依然在耳邊迴繞。如此清晰，如此美好。
是緋櫻亞月啊…
是她啊……
「我讓你活到現在，因為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背叛優姬……」
零撇開眼眸，殺氣化為虛無，眸子浸著淡淡的哀愁：「你還是這麼的……自說自話啊……」
「我瞭解哦。畢竟我和你對優姬的感情說不定是一樣的……」
零低下頭，眉頭緊鎖，又想起那樣天真爛漫，總是傻笑開心的優姬：「額……我只是希望優姬能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
玖蘭樞恢復暗紅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淒涼：「我也是啊……」
「她根本沒必要去做什麼犧牲。」錐生零痛苦的摀住臉頰，努力抵制愈來愈強烈的飢餓感。
「啊……你說的沒錯……」玖蘭樞輕低下白皙的頸，靠近已經伸出獠牙的零嘴邊。
優姬的笑容……優姬的笑容。
是啊……他錐生零已經選擇了永遠守護著優姬，永遠讓優姬發自內心的微笑。
那個栗色髮絲的少女，已經是他內心最深的羈絆了。他會用生命，會用愛，會用一生，去守護她，愛護她，珍惜她……
尖銳的獠牙再也沒有猶豫的刺入樞高貴修長的頸，貪婪的吸食。
玖蘭樞靜靜的抬起臉，眼角微微瞥向房間的門口，淡然說道：「這鮮血，是誰獻給你的，你可千萬不要忘了啊……零。你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吸血鬼，但是你也比任何人都需要鮮血。我覺得你比任何吸血鬼都要像吸血鬼喔……」
門口的人，一身雪白的和服，銀色的長絲未挽，在櫻花的風裡輕柔飄蕩。少女絕美的臉上並沒有訝異的表情，只是深紫色高貴的眼眸深深滲入血絲，雪白的藕臂上，竟然從血脈裡生出一朵黑色的薔薇。
緋櫻亞月神色淡漠，纖塵不染的雪白和服輕輕漾出美麗的弧度。神秘高貴的瞳孔裡帶著絲悲憫，憐惜的看著伏在玖蘭樞肩頭吸食的銀髮少年。
然後，再以連玖蘭樞都無法預測的速度閃現在他們面前。抬起手，五指纖長，青蔥柔軟。溫柔的覆上零的頭頂，聲音是從未展現的溫柔，像是宣紙上化開的濃墨。暖意的聲音，潺潺的傳入錐生零的心底：「夠了哦，零。已經…夠了…」
錐生零停止了吸食，血紅色眸子漸漸恢復正常，驚愕的看著面前的緋櫻亞月，和她小臂上綻放的黑色薔薇。
黑色的薔薇。就像是死神的眼淚。
他想問，她為何在這裡。為何眼眸裡浸染孤寂。又為何如此溫柔的撫著他的發。
然…最終只是輕柔的閉上眼，鬆開玖蘭樞，輕輕將手臂纏上少女纖瘦的腰際。
「已經夠了啊。零。你也如同優姬，不必犧牲自己。」她的手撫著他銀色的碎發，喃喃自語。而眼眶裡的淚，卻不曾落下。
樞轉過頭看向相擁的兩人，靜靜的坐回沙發上，看著破敗的房間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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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不想猜測，那個溫柔安慰零的少女，是否會從心裡恨他。那個一直被人們所傳說浸染在血色裡的少女，眼眸裡卻一直都是澄澈的。他不想因為他自己，讓那雙潔淨的眼眸變得複雜。
「樞……」
他不想，卻是少女先叫起他的名字。
聲音甜甜軟軟，帶著女孩兒的香甜。緋櫻亞月的聲音非常好聽，讓人覺得很舒適。甜而不膩，淡清新。
他抬起頭，看著她帶著淚的雙眸。
「其實最無能的是自己啊。什麼預見……什麼純血女王……什麼莫名其妙的強大的封號。都是徒有虛名而已。我……誰都救不了…」
少女的聲音帶著哭意的低泣，深紫色的眸子浸染著絕望與憂傷。那樣深邃濃重的傷，仿若可以將整個世界崩裂。縈繞滿這密不透風的房間，也如同利劍，刺入了…他玖蘭樞的心…
那個總是笑得高傲冷漠的少女，其實是脆弱不堪的吧。
錐生零感知到了亞月的異常，想抬起臉看她一眼，想站起身將她緊緊擁緊。卻不料，剛吸收到玖蘭樞純血血液的身子，還暫時無法將純血的力量融入他自己的血液，體力不支而昏暈過去。
看著錐生零緩緩滑脫自己的懷抱，銀髮的少女未動半步。月色透過窗戶染上她極美的眉眼，那雙澄澈帶淚的眼，像是倒影著誰清晰的流年。
玖蘭樞站起身，緩緩向亞月走去，步伐堅定。
他知道的啊……這個少女的苦，他是知道的啊。因為他是她的同類啊…
他是
她…的…誰呢？
在她面前站定，看著她柔順的髮絲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銀色光暈。看著她絕美孤立，神色悲慼沐浴在清冷的微光下。他上前一步，擁她入懷，低頭吻上她的發：「亞月，那就拯救你自己吧…」
那就拯救你自己吧……
那就拯救你自己吧，好嗎。
栗色髮絲的少年，執手溫柔拭去少女未滴落的淚滴，神色溫柔充滿暖意。
他看著她，帶著他自己無法察覺的愛與憐惜。將她鎖在自己的懷裡，深嗅她身上的香氣，釋放自己所有的疲憊。將自己的腦袋倚在她瘦小的肩頭。
緋櫻亞月。
你果然是……
屬於我的救贖。
是
最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