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暖日的落櫻 文 / 藍靜希
昏黃的燈光射在她佇立在那裡單薄的身體，更顯得她孤單渺小。她的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無力的站在理事長面前，優姬陳述了剛才發生的事。
理事長站了起來，臉上不再是白癡般的笑臉，喟歎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優姬……辛苦你了！」伸出手覆上優姬小小的腦袋，輕柔的蹭揉：「對不起，硬是讓你背負如此沉重的責任……」
優姬低垂著眸子，暗紅色的大眼噬著淚：「理事長…零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場誤會……樞學長為了這件事還抵抗了元老院。他會不會有事？」
「事實上，在你來之前，樞已經跟我報告過了。從紅瑪利亞被緋櫻閒附身入學以來一直到今天，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瑪利亞還在學校的醫務室裡。雖然閒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但是瑪利亞還沒有醒過來。樞啊…真的很可靠吧…還有那個跟閒很像的孩子。樞不顧自己的立場而站在零這邊。可是，他的這份善良一定會被視為對元老院敵對的行為……」
優姬的心一顫。樞學長為了救零，竟然…。但是樞學長並沒有告訴元老院的那些人零是無辜的……總覺得這件事不可能就這樣事過境遷。而且樞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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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姬已經發現了噢，你最近變得很不對勁。你到底做了什麼？樞。」一條在走廊上截住玖蘭樞，認真的表情讓樞微有些驚愕。
玖蘭樞抬眸看著一條，卻不料控制不住力量，眼眸的利光直接擦過一條的髮絲，在一條的身後射出一個大洞。
一條後怕的拍拍胸脯：「幸好受害的是牆壁…」他的娘啊…嚇死他了…
「抱歉…稍微不注意……力量就會失控…但是，沒關係，很快就會沒事了……」
「樞。」一條叫道。
「怎麼了。拓麻。欲言又止的樣子。」樞柔和一笑。
「吶。樞。對於亞月，你是怎麼想的。」
樞不說話。眸子卻不自覺的寫滿柔意，那個綿軟卻冰涼小小的身體，絕美極盡崩潰的銀髮少女，淡漠晶瑩血色的淚。緋櫻亞月啊…自己是怎麼想的呢…
「我珍愛的女孩，只有優姬而已。」薄涼的唇吐出淡漠的話語。
一條垂下眸子，睫毛微顫，心裡卻替那個狡黠的銀髮少女頗有微詞：「那亞月算什麼啊…她什麼都沒有了…」
是啊。她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了長久陪伴她的夜。沒有了她曾經深愛的緋櫻帝。沒有了唯一真心疼愛她的緋櫻閒。她還有什麼呢…有什麼呢…在親自手刃了緋櫻本家之後…
玖蘭樞靜靜倚靠在走廊的牆壁。沉著眸子，晃神了許久。直至身邊早就沒有了一條的身影，直到那種寂寞空寥的氣息再次將他緊緊纏繞。
他轉身站在窗口，透過窗口眺望著。平靜無波的瞳孔微有絲蕩漾。緋櫻亞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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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姬緊緊的追著零，有些生氣的嘟著嘴：「理事長很擔心你呢，因為你都不回去。」
零頭也不回的說道：「有事嗎？」
優姬停下腳步，表情認真：「我是說真的，你的傷口也好的太慢了。血液錠劑，你有按時在吃嗎？回答我…還有…大聲的告訴我……你不是殺人兇手！另外…」
「也許緋櫻閒真的是因為我開的那一槍而死的。雖然我不知道是或者不是。但是，我不後悔。」零打斷優姬的話。
優姬有些楞，隨即又溫柔的笑起來：「我之前就說過了。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微風吹起優姬栗色的髮絲，有些凌亂的美麗。讓零看的有些微微呆愣。曾經那個溫柔照顧自己的女孩已經長大了…但是…依舊不變的…是那顆至善的心。
優姬將凌亂的髮絲掖至耳後，接著說道：「雖然我這個夥伴可能不太可靠。雖然…真的…靠不住…」
「我…我…就算是亂來…也想讓零喝下緋櫻閒的血…」這是救零唯一的方法啊。而她，只會讓零痛苦…
許久。
當優姬以為零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零奇跡般的停下腳步，表情雖然淡然，但眼眸卻隱藏一絲感動：「優姬…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人…」
零揚起嘴角，笑的溫柔：「你別再為我，勉強做些超出你能力的事了。難道我就那麼靠不住嗎？說完了。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現在要去巡視一下校園。你也去日間部的宿舍去巡視一下吧……」
不作停留的轉身，獨留下還無法回神的優姬。
零…。是什麼………
而離開的零，也帶著複雜的情緒慢慢行走。沒有如同跟優姬說的去巡視校園，而是直奔向夜間部。有些事，他要跟那個人說的清楚才行。
「找我什麼事？錐生。」
玖蘭樞微微轉頭，眼角瞥向一旁的錐生零。
「是你吧？」零眉目一凜：「在我傷了緋櫻閒之後，將他殺死的人。聽說純血種的血肉具有無比的力量，你已經得到那份力量了吧…」
「呵…」樞微勾嘴角，似是在笑，卻面帶嘲諷：「她的血可以救你一命。你卻錯失了飲下的良機，對吧？虧我還特地給她留下最後一口氣……」
錐生零眉頭皺的更緊。
純血種說話時候的高貴態度讓他生厭：「你到底想怎麼樣…」
「錐生。你真是個可憐的人。即使如此…我還是很羨慕你可以守護自己心愛的女孩…」他那樣說著，眼眸不經意間閃過落寞。
而零，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他骨子裡的孤寂。有些微怔。這個人，也會如此寂寞麼？這裡的純血種……果然都是些奇怪的傢伙。還有那個…緋櫻…亞月…
「你的傷還沒有好吧？辛苦了。不過此時，我只是暫時把優姬托付給你而已。」他說著與他擦身而過，自始至終，保持著王者該有的風度。語氣平淡的如同，未著寸縷的風。有聲而……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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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日陽光刺眼，透過乾癟的樹幹，在地上投影出金色的斑駁。落葉繾綣，微風纏綿，似是死前唯美的絕唱。
我赤著腳輕踏著一地落葉鋪成的金黃，發出清脆的聲響，再伴著樹葉枯萎時在風中摩擦的輕吟，構成一首動聽的歌。
就像是那個有著栗色髮絲的少年，聲音優柔好聽。
我輕輕倚靠在一邊的櫻花樹，微微抬頭，原本光禿的枝幹迅速生枝發芽，含苞待放。
揮手間，落英繽紛。
我依舊仰著臉，不顧陽光那樣殘忍的刺痛皮膚。我及其貪婪的吸取著，那永遠也讓我無法觸及的暖。
一抹笑意在我唇邊綻開，那樣熟稔自然。
秋風吹起，凌亂了我及腰的銀色長髮，翻飛的和服衣擺在空中畫出美麗的弧。我安靜的閉著眼，放下防備，享受著只屬於我的午日時光。
即使，那份暖，並不會溫暖我冰冷的身軀。
「真是可笑。吸血鬼也會曬太陽嗎？」
「既然人類都可以在夜晚行走，吸血鬼為什麼不能曬太陽？」我淺笑著緩緩睜開眼。
櫻絮飄飛。迷亂了他的影。
錐生零依舊面色不善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咯咯…」我跑過去將他撲個滿懷，輕笑著扯著他的領帶。滿目玩味：「零君~~不會是…這麼久不見我…想我了吧？」
「你這個女人…」呀，惱羞成怒了麼？
我鬆開抓著零領帶的手，面色一正：「看來，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零緊皺的眉有微微的鬆動，目光越過我，望向我身後不遠處盛放八重櫻的櫻花樹，語氣有些嗤笑：「你的能力是這個麼？」
「哦？」我順著他的目光轉身望去，緊接著笑的神秘：「這個麼…只是不起眼的一種能力罷了。其他的能力你不是見過麼？比如說殺人什麼的…」
「哼。」他輕哼，似是想起了什麼，彆扭的別開頭去。
我背對著他，出神的望著遠處櫻花的雨。如此纏綿與夢幻的美麗。不過是觸手可及，卻一碰會碎的美夢罷了。
「？！！！！！！」
突然覺得身子一輕，我下意識的勾住那個人的脖頸。當對上那雙有些哀傷的淡紫色眼眸，我訝然。錐生零…竟然從我身後，用他如此溫熱的雙臂將我抱起。
「有時候懷疑，你真的是純血種的吸血鬼嗎？莫名其妙的曬太陽，若無其事的光著腳…」
看著他碎碎念，我心裡流過一條溫暖的溪，笑的開心：「哦呀？零君這是在關心我嗎？」
「絕對不是。」他冷哼。
喂喂，不要否認的那麼快吧。
「零君真是不誠實。」我笑的雙眼瞇成一線。
「都說了不是！」他怒。
「阿拉。是太害羞嗎？」我再笑。堅決不放過欺負他的機會。
「喂。」他冷睨著我，目光堅定的告訴我，如果我再說，他會把我扔下去。
癟了癟嘴，安靜的閉上嘴巴，老實的窩在他的懷裡。百無聊賴的看著他微尖的下巴，悲傷冷峻的眉眼，白皙高挺的鼻樑，櫻紅單薄的唇，以及稜角分明的面部線條。sa，錐生零，我有沒有說過，你非常好看呢？
他將我的身子輕柔的放在樹下，然後利落的脫下校服外套蓋在我的身上，為我遮住午日灼熱的陽光。
我抿唇一笑，鼻下輕嗅，淡淡的薄荷香。
像是那份無法觸及的暖意透過衣料與肌膚滲入赤紅的心臟，讓我的目光不自覺的柔和下來。
「說罷。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問嗎？」
「緋櫻亞月……」
「哼哼。真是討厭啊。人家不是說過叫亞月就好麼。」
「…」
「好吧。隨你怎麼叫吧。固執。」
「你為何斷定不是我殺了緋櫻閒。」
「為什麼？」我看著他澄澈的眼，諷刺一笑：「你以為憑你手中的槍就可以輕易殺害一個尊貴的純血種嗎？」
他眉間閃過一絲厭惡：「真是高高在上的語氣。那麼，你在鍾塔那次做了什麼。讓我渴血的狀態不自覺的消失了？」
「呵……你應該覺得榮幸不是嗎？那是所有血族中只有我緋櫻亞月才有的能力。血愈。可以壓制我周圍所有levela以下吸血鬼的吸血因子。我會讓他
們徹底變成人類，當然，只是垂死的人類。慶幸麼？我沒有將你殺死。」
睡意襲來，我輕輕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讓人高興的是，他並沒有厭惡的推開我。
「那…你的僕人說你會消失…還有血…」
「血麼？ma。就告訴你吧。預見。血愈。滅世。是作為殺戮之子出生的我特有的破壞性能力。而可與神媲美擁有強大能力的我，就像是一個並不完美的容器。當我使用這些巨大的能量的時候，我體內所有的三分之一屬於自己的血液和三分之二已經被玷污的血會相互逆流衝撞。而這裡…」我微瞇著眼，意識有些不清晰，抬手撫上胸口，接著說道：「就跟撕裂一樣。會好痛…」
「…」他不語，細碎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緋櫻亞月…你可以看得見未來麼？」
「啊…看得見。」我輕蹭他的肩膀，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那麼。」他抬起手，攬過我的肩，迫使我抬眸看著他：「你看得見自己的結局嗎？
自己的結局嗎？
呵呵…。
「我的結局…知道啊……一直都知道…那樣滿目璀璨的紅，整個世界渲染的紅，是死亡。是魂飛魄散…我早就知道喲。」
我是知道的啊。死，又如何呢？
又如何呢？
他皺眉看了我許久，才將我攬入他懷中，將我的腦袋按在他的懷中，卻沒有了一絲言語。
我輕笑著：「零，我是不會傷害優姬的，也不會傷害你。不過，你既然知道了我是在用命救你，是不是很感動呢？呵呵，那麼就替他守護好優姬吧…而我這個…不該存在的存在…遺忘就好了啊…」
從踏入這裡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會死。我安然接受上天給我的安排，不管是因為漫長的生命讓我厭倦，還是因為心已經破滅。我是那樣的淡然的，坦然的告訴你了所有的真相。零。你會信嗎？
會相信我每用一次能力，便是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嗎？
會相信在優姬身後挽救她的那雙手，一直都是我嗎？
會相信我嗎？讓你如此憎惡的我…。
啊…零。我會幫你找回一縷。我會依照姐姐的遺言好好照顧他。你和他都會幸福…
希望你們幸福。你們都有資格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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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自己的心情。他的心就像被一塊巨石壓著，如此壓抑。
身側的少女散發著香甜的氣息，呼吸均淺，已然入眠。
她永遠那樣累。只是，她從來不說。
那樣一段囂張跋扈的時間裡，他用所及其狠栗的行動與言語傷害著她。他曾用那把對吸血鬼有著極強殺傷力的血薔薇之槍一次一次將她打傷。如此單薄瘦小冰涼的身軀，承載著他給予她的痛意，一而再的，而她，卻在哪裡獨自舔舐傷口呢？
現在，她如此無防備的信任著他，將自己的身子蜷入他的懷中。寂寞嬌小的身影如同弱小的獸。
而他呢？
在不知情不知福的情況下，帶著不該給予她的恨意，將她所奉獻的真心次次打穿。
她是勇敢而強大的，她知道自己最後的結局，卻安靜的微笑面對等待死亡。她擁有著所有血族渴望的巨大能量，她同時也承載著常人所無法能承受的巨大反噬。她哭過，但只是陷入了某種記憶的重現中。當那晶瑩的淚滑過白皙的面龐，就像是曇花盛開的瞬間，讓人窒息和時間停駐的美。
這個人，背負了什麼呢？到底在這裡堅持些什麼呢？
為什麼，即使面對著他的傷害。她依然可以笑得那麼瀲灩，處之淡然。
為什麼，明明屬於直系強大的純血種種族，卻…。溫潤至極。
緋櫻亞月。
你是傻瓜麼？你是傻瓜吧。
也只有傻瓜，才會披著鮮亮的外殼，隱藏起狼狽的身姿。
為何這樣幫我，為何要守護優姬，為何和玖蘭樞那樣親暱…
好多為什麼…擾亂他的心。那顆只為優姬沉淪的心。
他…。有多殘忍…？
錐生零的眸子溢滿柔意，第一次撫上身側少女柔順的髮絲，第一次克制不住那顆已然不聽話的心。頃身將女孩納入懷裡，讓她以最舒適的姿態安然入眠。他將他的頭，緩緩的輕抵少女的腦袋，輕輕地，不著痕跡的。然後，靜靜的閉上眼睛。
粉色的落櫻不斷隨風零落在他和她的身上。
他和她。
白色的襯衣和白色的和服。
他和她。
銀色細碎的短髮和銀色柔順的長絲。
在風的鼓動下，不斷相觸，交纏。
仿若時間定格。唯美的畫面，馨香的氣息，永遠停留在了那個銀髮少年的腦海。
當多年以後，他再想起那個場景的時候。
才發現，在那個年少輕狂的時代。
生命就如同一篇浩瀚的史詩。
而詩的結尾。
都是你的名字。
緋櫻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