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淪陷 文 / 藍靜希
也許。
相遇的時候。
就注定我們，已經回不到最初……
「就不怕我殺了你麼？」我低頭看著身邊沉睡的少年。這個人，依然是那樣優美麗。
我抬起手，眼眸裡閃過恨意。指甲在意念下，飛速變得細長，然後輕觸在玖蘭樞左邊的胸膛。
吶，玖蘭樞，我還是很想殺了你。
手漸漸用力，就當刺破他黑色的襯衣的時候，我的手卻奇怪的再也進行不下去。
為什麼？
要停下。
月光將他的臉鍍上淡淡的銀，深陷大床蜷縮的身影，更顯得他清冷和孤單。
他靜靜的沉睡著，不帶一絲防備。睡顏安靜而柔和，像是初生的嬰兒。
這樣的他，我竟然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啊…
這個人，已經走進了我的世界了。
最終想要穿透他胸膛的手無力的撫上他的臉龐，眼淚透過月光發出晶瑩的光暈，滴落在他的眼角。
睫毛輕顫。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下。就像是，他流下的淚…
玖蘭樞，你會哭麼？
當初作出決定，要失去你心愛的優姬的時候，你哭過麼？
我只知道你難過，可是，你的眼淚呢？
不是只有眼淚，才是難過的證據麼？還是你的淚，都在這裡，都在你那赤紅的心裡。
sa，我止不住我掉下的淚。我難過。我承認的啊。沒有夜，沒有姐姐，沒有哥哥在的日子裡，其實我一直都是那樣軟弱。
直到哭泣讓我的視線逐漸模糊，直到一隻冰涼的手溫柔的逝去我的淚，我才愕然驚醒。
身子被他狠狠拽入他的胸懷，那樣的用力，彷彿要嵌入他的身軀裡。
玖蘭…樞…
我將頭埋在他的脖頸，深深的呼吸著讓我安定的梔子花香。獨屬於他玖蘭樞的氣味。但是誰也無法停止我的淚，慢慢的，他的衣襟被淚打濕。
「玖蘭樞。我恨你。」我貼在他的耳邊呢喃。
「嗯。」他低啞回應。
他依然那樣用力的抱緊我，就算我已經伸出獠牙，將獠牙尖利的刺入他的皮膚。
就算我，孩子氣的貪婪的吸食他的血液。
而他只是靜靜的坐著，一隻手覆上我的頭頂，輕柔的撫著我的發。默許我的驕縱。
玖蘭樞…這樣的你…讓我怎麼…放得下…
曾經用力的踩碎過時光的沙漏，在漫長無邊寂寞的人生裡。我見過無數與你相似的眸，見過無數與你雷同的身影。卻惟獨沒有你這樣讓我安定的氣息。時間告訴我，怎麼忘卻那些人，卻沒有告訴我，怎麼去遺忘你。
彷彿是感應到我突然停下，他微微掙脫開，不解的看著我：「怎麼了？吸飽了麼？」
我凝望著那雙永遠憂鬱哀傷的暗紅色雙眸，心暮然揪緊。冰涼的指輕覆他的眼，他的眉。細細的勾勒他的輪廓，他的俊美。
「樞。」
「嗯。」
「樞。」
「嗯。我在。」
我伸出雙手將他再次輕柔擁抱，嘴角一勾，聲音曖昧纏綿：「一起走下去吧…」
他瘦削的身型一頓，許久，才將他的雙手纏上我的腰際。那雙沉穩的手掌此刻竟然有絲絲的顫抖，我抿唇一笑。
這雙手。冰涼徹骨。但卻溫暖我心。
「啊…」他輕應和著，薄涼的唇貼上我的耳垂：「歡迎回來。亞月。」
像是一片羽毛輕掃過我那顆亙古不變倔強的心，我眉眼舒展，漫天飄起盛放的八重櫻。我在粉紅色花瓣的包圍中，和那個少年冰冷又溫暖的懷裡，殷紅的唇角溢滿笑意：「我回來了。」……
尋著血液香氣的一條和眾人，停駐在玖蘭樞的門前。有些無法相信的看著房間裡的場景。
那個少女，緋櫻家最高貴的家主。
那個少年，他們尊崇的玖蘭帝王。
他們彼此相擁。
他的目光那樣縱容，即使少女的驕縱讓他月白的衣衫染上緋色的花。
一條眨了眨眼，釋然的笑了笑：「走吧。大家。樞不會有事的。」
「不。我不走。你們沒看見嗎？樞大人被那個女人吸了血。」琉佳憤怒的說著，美麗的臉龐因為不憤而漸漸緋紅。
一旁的曉拉過琉佳，眼睛直直的望進房間裡，看著唯美的畫面，喃喃低語：「不要去了。琉佳。他們的羈絆…是誰也剪不斷的。」
一條抿唇一笑。
是啊。他們的羈絆。是
無法讓別人插足的。
說實在的。相對於黑主優姬，他更希望樞跟亞月在一起。因為他們彼此瞭解，彼此相惜。更重要的是，在亞月面前，樞會顯露他的疲憊。他是那樣信任她的，那樣寵溺她的。
只是，樞。
你愛她嗎？
是寂寞？還是那雙與你一樣悲傷的眼？
讓你淪陷…讓你甘願…
你愛她嗎？
還是依然深愛著你的優姬。只不過把亞月看做一個稀有的同類。可以簇擁，可以肆意宣洩的同類。
樞………
而此時的優姬活蹦亂跳的從高處跳下，疑惑的四處張望。
她明明看到…這裡剛才有人…
是幻覺麼？不對。不是幻覺。
她全身緊繃，神色戒備。
「晚安。小姐。請問這裡是黑主學園沒錯吧？」身後響起一個溫爾的聲音。
「唉唉唉…我加完班，順道繞過來看看…沒想到這麼晚了。」那個人繼續說道。
優姬抿唇不語，聽他說的話，他的確像一個上班族。但是…他給人的感覺…
「你…是吸血鬼吧？」緩緩地，優姬淡淡的說道。
那個人目光犀利的看向優姬，隨即又柔和的笑了起來，但手上的指甲卻在無聲的變長：「原來如此，你也是這所學園的守護者之一…我正好有話想問你呢。」
是敵人！
優姬心裡警覺，頓時抽出狩獵女神，進入迎戰狀態：「什麼事？」
呵呵…
那個吸血鬼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趁優姬不注意的時候飛速向她衝去：「另一名守護者……在哪裡！」
優姬勉強的用狩獵女神支撐著！千鈞一髮的一刻，一隻手迅速摟過優姬，另一手覆上吸血鬼的利爪，微微用力，將其折斷！
錐生零一隻手摟著優姬，一隻手依舊不斷用力捏碎吸血鬼的骨頭，眉頭緊蹙：「你找我…有何貴幹？」
優姬擔心的看著零：「零。你沒事吧？」
吸血鬼沒有一絲害怕，嗜血的嘴裡發出讓人心慌的低笑。聲音輕柔，卻刺耳：「錐生零…我將以危害純血種緋櫻閒之罪名，奉吸血鬼最高機關元老院之命，將閣下處決！」
零和優姬頓時睜大雙眼。
但是，為這件事憂心的，還有那個排行第一的吸血鬼獵人，夜刈十牙。
此時的夜刈十牙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與擔心，狠狠地拍向桌子，桌子應聲而裂：「元老院要將零處決？你以為協會會坐視不理嗎？」
坐在桌前的人，神色淡淡，鏡片在燈光下發出詭異的光：「零殺害純血種的事如果屬實，誰也救不了他。」
「那位了不起的純血種壞事做盡，就算被列入肅清名單也不稀奇吧？憑什麼要零給她陪葬？」
「夜刈，如果我們認同殺害純血種的行為。你說會有什麼後果呢？」
桌前的人的問句讓夜刈十牙漸漸冷靜，沉靜悠遠的眸子閃過一絲無奈：「吸血鬼社會的秩序…會蕩然無存。」
對不起，笨蛋徒弟。師傅……這次幫不了你什麼。但是……師傅一定會保全你。
夜刈十牙握緊拳頭，暗下決定……
我穿著白色的和服，坐在櫻花的樹上。本不該在這個季節盛放的花朵在我的意念下，花瓣飄飛，美不勝收。我伸手接住一片小小的花瓣，馨香而柔軟。
樹下的玖蘭樞，抬眸看著我。
相視。
嫣然一笑。
「吶。樞。那裡…」我手指向大門邊，正在與零相對的吸血鬼：「看起來好討厭啊…對我可愛的零說著處決什麼的…最討厭了…」
樞不說話，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邊那個吸血鬼依然不依不撓的說著：「元老院視純血種為至高無上，並加以保護。可是人卻背對著我們隊閒大人下毒手了。純血的吸血鬼對我們來說是多麼崇高的存在…你就把它刻在你的腦子裡，乖乖接受處罰吧，錐生零！你的滔天大罪，只有你的一條命來換，是不是很便宜啊？」
零眉頭皺的更近，手突然狠狠用力，徹底將吸血鬼的手骨捏碎，然後順手推開優姬。
被捏碎骨頭的吸血鬼惱羞成怒：「竟敢折斷吸血鬼的骨頭…你這傢伙…」
擦去嘴邊的血，零抬眸冷冷一笑：「抱歉的很……我對賤賣沒有興趣……」
但是血的腥味，會刺激你敏感的五官吧。零。我合起手掌，將小小的花瓣捏入掌心。
果不其然…渴血了呢…
而被打倒的吸血鬼依然帶著狂傲的笑容：「只打到我一個人，你還是逃不掉的…接受我們的處罰，是你
無法逃避的命運！」
命運麼？
「吶。該過去了吧。命運什麼的。真是討厭的很。」我對玖蘭樞淡淡說道。絲毫不掩飾對那個吸血鬼的厭惡。
玖蘭樞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薄唇微啟：「走吧。還有…大家。」
還有夜間部的所有人啊…看來……劇情一直按照你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呢。玖蘭樞。
我將手放入他的掌心，從櫻花樹上輕輕躍下。
就算是你設的局。我也不會允許你傷害錐生零，那個孩子。
等我到達那裡的時候，零和優姬正互相保護著。兩個人都不希望對方出事的神情讓人溫暖感動。
我呵呵一笑，淡然開口：「誰說的？零殺害了閒姐姐？」
「玖…玖蘭樞大人…緋櫻…緋櫻亞月大人…」
享受著所有吸血鬼跪地的失禮，我鬆開玖蘭樞握著我的手。我不希望優姬看見。
短暫的溫暖，沒有讓我忘記。我不過是個生命的過客。
「你們明明知道那個女人的所作所為，為什麼你們還一心要處決錐生？就為了守護純血種至高無上的尊榮嗎？」玖蘭樞的聲音淡優柔，卻隱隱滲著王者之氣。讓跪地的吸血鬼們不住打了個寒顫。
「樞大人。亞月大人。身為純血種的您們若是出面阻止，我們是絕對無法完成任務的。還請您的同學們能暫時離開。」吸血鬼跪地請求著，眼神望向身後被夜間部貴族制約的螻蟻們。
「那就無法完成好了。」我笑道。身側飄起濃重的櫻花雨，尖銳的花瓣刺破跪地吸血鬼的皮膚。
玖蘭樞看了我一眼，眼神難以言喻，又將頭轉向那個吸血鬼，眸色冷然：「我所珍惜的這所學園，豈能讓你們愚蠢的行為污染它…元老院的走狗們！」
「樞…唔…」
樞眸色血紅，意念一動，手在虛空狠狠抓緊。那個吸血鬼還來不及說完他的話，便被狠狠擊倒在地。
純血種…那至尊的力量。
吸血鬼們不甘的看著我和樞，漸漸身形變淺，慢慢隱退：「既然你決心要庇護錐生零，那麼我會向元老院如實稟報的……樞大人…」
「還有。記住。殺閒姐姐的不是…錐生零…」我輕輕說道。
而玖蘭樞已經走至優姬面前，溫柔寵溺的目光看向她：「沒事吧？」
「樞學長……這是沒有道理的！他們不應該阻擊零。」優姬著急的看著樞，隨即目光又望向我：「緋櫻學姐，你剛才說了殺緋櫻閒的不是零對吧？你一定知道什麼。拜託，告訴我！」
我扭過頭，不想說話。
玖蘭樞伸手撫上優姬的面頰，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寶物一般小心翼翼：「我知道，你不用擔心。」
我心底嗤笑。sa，亞月。你不過是個同類而已。也不要太陷入了吧。
摀住自己的胸口，微涼的風吹起我雪白的和服，在風中揚起悠然的弧度。
「你在打什麼主意，玖蘭樞？」零不著痕跡的扯開優姬，敵視的看著樞。
真幸福啊。優姬。
「我只是不能坐視不管而已。同學一場，我不能看見你因為莫須有的理由被愚蠢的同族處決了！」
他這樣回答著。而我心裡卻是清楚。樞他…只是不想讓優姬傷心啊。
這個溫柔的傻瓜。
「緋櫻學姐。」
「嗯？」我看向叫著我的優姬。而零的目光也隨之落在我身上，難得的，在他眼裡我看見了一絲柔和。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幫零，也不知道你姐姐死了你為何冷漠的沒有一絲反應。但是，我會保護零。所以，如果學姐在這裡是要報復零的話，那麼，我不會客氣的。」
「是嗎？」我笑道。
「優姬…」玖蘭樞略有責怪的叫著優姬。
我不想看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表情。這樣的猜疑讓我疲憊。就算我要報復零又如何呢？沒有恢復純血之血，沒有能力的你，又可以將我如何？讓玖蘭樞…撕碎我嗎？
優姬。
也許是我們交流的不多。讓你卑微的信任…刺激著我的神經…
可是單純的你可知道？多少次，我就在你的身後。遵循著那個有著憂傷雙眼的男人的夙願，一次又一次的替你化險為夷。
ma，算了吧。我的驕傲。你從不知道。
優的轉過身，嘴角噬著一絲笑。
「緋櫻…。」冷漠而隱約夾雜著關切。這一次叫我的是可愛的……零啊…
但是，我沒有回頭。只是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