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一十八深情最是流離人 文 / 墨若蘅
「進來吧!」夜凌寒朝門外喊了一聲,想不到我們在這裡說話,居然還都有人在偷聽!這偷聽的小毛賊膽子也太大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偷聽誰說話麼?
過了一會,門才吱吱呀呀的打開,老鴇紅著臉,一臉尷尬的走了進來,「夜大人,我只是想來看看,看看……看看還需不需要加水……我來看看,看看……」
看見老鴇,夜凌寒皺了皺眉頭,厭惡的說道:「不知為何媽媽要偷聽我們說話?」
老鴇看他深色不悅,嚇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解釋道:「夜大人息怒,夜大人息怒,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夜凌寒冷冷的逼問,看到老鴇這樣緊張,我和夜凌寒都覺得有些不對頭,她為何會這樣慌張呢?
老媽媽的臉色煞白,她看了看夜凌寒,看了看我,像是下了什麼大決心似得,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看夜凌寒,兩人面面相覷。
老媽媽抬起頭怯怯的說道:「夜大人,老身也不敢再瞞著您了,老身看得出來,青衣姑娘對您來說,不是一般人,你對她,看重的很……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老鴇再次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可是現在的青衣姑娘,不是原來的青衣姑娘……」
什麼?老媽媽居然看出了不對勁?紫堇連我都騙過去的易容術,怎麼會被老媽媽發現了端倪呢?她說話的神態,做事的風格,完全跟我一模一樣呀……
「你說的,現在的青衣姑娘,不是原來的青衣姑娘,此話怎講?」夜凌寒故作鎮靜,也只有他在這種時刻還能保持足夠的淡定了吧。
老媽媽微微抬起頭來,聲音顫抖,「這個青衣,不是我原來的青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感覺她不像是青衣,像是一個另外我不認識的人……或許這只是我的錯覺,其他人都感覺不到。但是,我還是擔心,我還是打消不了這個念頭,因此,今天夜大人您來玉春樓找青衣姑娘,我擔心,我緊張啊,因此才偷偷的跑了上來,不知道您知道了這姑娘不是青衣後,會不會大發雷霆,我也不知道這真正的青衣到底去哪了,這個姑娘又是誰……」
看來,果然還是被老鴇看穿了,我問道:「你是怎麼覺得青衣不是原來的青衣的?她跟之前有什麼差別麼?會不會是因為她受了什麼打擊呢?」
老鴇堅定的搖了搖頭,面色沉靜下來,帶著些許悲涼,輕輕的說道:「她確實和青衣一樣,什麼都一樣,我也說不出個什麼理由來證明她就不是青衣。或許別人看不出來問題,可是這玉春樓裡的姑娘,一個個都是我一個個親手帶大的,她們每一個人的笑,每一個人的哭,每一個人的好與不好,我都是記在心裡的,她們就像是我的孩子一般,哪有母親認不出自己孩子的道理?雖然她和青衣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她不是我的青衣……」
聽著老媽媽的話,我的眼眶有些濕潤了,她是我們在玉春樓裡所討厭的人,但是也是我在離開玉春樓後最心疼的人,是她給了我們這些顛沛流離孤苦無依的女子一個容身的居所,雖然這居所不見得光彩,但是這是她唯一能為我們做的了,她把她的全部都給了玉春樓,把她心血都給了我們。玉春樓中的女子時常會想,如果她們沒有淪落青樓,日子將會怎麼樣,然而,單薄無依的女子需要一個依靠,而這個依靠全部都是她給的。
估計在這世上,面對紫堇還能認出來她不是青衣的,也寥寥無幾了吧。
我強忍著眼淚,走過去扶起了老媽媽,她鬢角的白髮,更多了。
「您或許是因為太緊張了,青衣在王府受了驚嚇,性格發生一點變化,也是正常的。」我安慰她道。
「是呢,我也經常這麼想,估計呀,是因為我這人老了……記性就不好了……我也時常會想,若她真的不是青衣,那青衣能去哪呢?她的年紀那麼小,又沒有什麼生存的技能,臉上還受了傷……唉……」老媽媽陪著笑臉,不住的歎息。其實這件事情還是順其自然的好,這裡有一個青衣,能替玉春樓賺錢就好了,有她總比沒她引起的混亂要小的多,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這麼過了,這個道理,老媽媽自然是懂的。
但是,她擔心的,是真正的青衣的安危。我心裡酸酸的,其實她曾經也這樣擔心過風吟吧,那時候的我還那麼不懂事,認為她就是這一切的幕後劊子手。其實她才是一個真正的好人,為我們所有人著想,在這個現實的社會中投機輾轉,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經驗,給我們的人生一個相對較好的歸宿。
我此刻多麼想告訴她,我就是青衣,我現在很好,但是我不能,如果我告訴她紫堇並不是真正的青衣,只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刺客,估計她的害怕程度會更高。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讓她相信,紫堇就是青衣,讓她不要再去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煩心了。
老鴇看到我臉上的悲傷和不忍,誤以為是她的話惹得我不高興了,男人本來就不愛聽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而她卻跟我嘮叨了這麼久。她回過神來連連道歉:「公子,對不住了,老身只是覺得公子很親切,因此一時之間便跟你說了這麼多話,我不該多嘴的,還望公子見諒……」
我搖搖頭,對老媽媽說道:「不礙事的,如果你覺得本公子親切,與本公子多說些話也無妨,估計這些事情,你也沒處可以傾訴吧。」
老鴇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但立刻就喜笑顏開,「公子真是好人呀!謝謝公子您能體量老身……這青衣到底是不是青衣,我還能找誰說去呢?唯一關心青衣的,估計也就只有夜凌寒夜大人了,而大人從上次送青衣回
來,這是第一次來我這玉春樓,我這一肚子話也是憋了這麼久,一個字都沒處提說呀……」
我笑笑,安慰她道:「不礙事的。這青衣還是原來的青衣,只是受了驚嚇,性情大變也說不定,老媽媽就不要多心了。」
「是是是,」老鴇笑著附和道:「難道公子您也是官府的人?青衣在四王府受傷的事情,您也知道?不過看公子笑起來的樣子,倒是和青衣有幾分想像呢。」
老媽媽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溫情,但是我在玉春樓裡的時候,她可從來沒有這麼看過我。
估計有些人,有些感情都是這樣,當面是無法表達的,只有換做一個旁觀者,再返回來看,才能看到那段故事裡不為人知的細膩和溫情。
「他是我的手下,對這件事情知道一點。」夜凌寒趕緊解釋,這混跡於風月場的女子可不是一般人,被她知道了底細那就不好了。
「是是是,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官爺。」老媽媽滿臉堆笑,剛才的不愉快已經被拋諸於腦後了:「我們這玉春樓呀,勢單力薄,以後還要多多仰仗二位官爺才是……」
就在這時,「青衣」恰到好處的從裡屋走了出來,她手上拿著一本破舊的琴譜,看見了老鴇,有些吃驚,輕聲詢問道:「媽媽怎麼上來了?兩位公子要聽古琴,我便去裡屋翻找這本舊琴譜,都沒注意到你來了。」
她語氣拿捏的剛剛好,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看不出什麼紕漏。這樣也能被老媽媽看出來她並不是青衣,看來老媽媽對我的認識和感情,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厚。
她出現的時機剛剛好,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正好在這時候從裡屋出來的,跟剛才一樣也是飛來飛去麼?剛剛老鴇進來之後,其實她已經發現了青衣不在屋內,因此才敢跟夜凌寒和我說這番話,她其實也在疑惑青衣去哪了,只是她一直沒有開口問,也不敢開口問。
而此時,「青衣」的出現,解決掉了一切問題,我們似乎不必多說什麼,所有的矛盾就都順理成章起來了。
老鴇點了點頭,不再多留,「兩位公子繼續聽曲吧,我就不打擾啦!」說完後,又看了「青衣」一眼,這才放心的向樓下走去。
紫堇的身份已經被老媽媽看出來一二了,她是不是還需要再繼續留在這裡呢?我轉過臉去問夜凌寒:「現在紫堇還有沒有必要再留在玉春樓裡呢?」其實我真的覺得,她替我擋掉一時的風頭就夠了,沒必要要她一直留在這裡浪費青春,只為做一個我的替身。
「不礙事的,」夜凌寒回答道:「這青樓本來就是魚龍混雜之地,接觸的人多,消息也靈活一些,紫堇正好借了你的身份在這裡,也能搜集到更多有用的情報。」
原來是這樣。
「其實這玉春樓裡,刺客和探子,估計可不止紫堇一個人……」夜凌寒盯著牆上的那一把古琴,嚴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