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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九章 當我終於可以呼喚你的名字 文 / 墨若蘅

    來人正是夜凌寒。

    他依舊玄衣及地,從門外闖了進來,目光灼灼,看到我之後眼裡似乎有了些許舒緩的神色。

    「夜大人?」豫王對他行禮,語氣愕然,不知他此時到來會有何事。

    「豫王殿下,清漪公主出來良久並未回宮,安樂宮的人心生焦急,於是便找了在下一同來尋找,這才找到了您這裡。」夜凌寒回答,他的目光撇下我一眼,我報以他燦然一笑,坦誠而熱烈。看到我突然間友好的神情,他似乎是有些發愣,繼而面色斐然,我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今天我算是邁開了長久以來未邁開的重要一步,兩人之間積聚的冰雪一瞬間便全部消融。

    豫王明白了夜凌寒的來意後,神情緩和,解釋道:「哦……這樣呀,清漪在我這裡稍微停留了一會,沒有注意,天色已經晚了,她一切都好,不必擔心。」

    夜凌寒點了點頭,對我說道:「若沒有其他事情,在下便去稟告了幾位王子公主在豫王這裡。」

    我搖了搖頭,在豫王宮裡呆了這麼久了,我也該回去了,況且今天並沒有見到聖上,我出來的目的也並沒有達成,但是此刻,我心裡卻已經有了另一番主意。是時候回去解決這些問題了,我對豫王示意後,便跟著夜凌寒走出了豫王宮。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各個宮殿裡也都點了燈,華燈初上,夜色悄然。我跟在夜凌寒的身後,看著他離我只有兩步之遙的背影,心裡不斷的在打著鼓,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的重現,不知道此刻他是否也緊張如我呢?

    這是我恢復了清漪公主的身份以後,我和夜凌寒第一次單獨相處,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來表達我心裡的情感,只能希望豫王宮到安樂宮的距離長一點,再長一點,長到我可以一直和他這樣安靜的走下去。

    可是,天不隨人願,兩座宮殿之間的距離並不長,還沒等我將心事想完,遠遠的,我便看到了安樂宮門口等我的陳飛和三位王子。

    「清漪!」離琰看到我,立刻迎了上來,「真是嚇死我們了,這麼晚了都不見你回來,我們去了兩位娘娘那裡,宮人都說你很早便已經離開了,而你也並不在聖上那裡,我們都急壞了!沒有辦法,正好碰見夜大人,我們這才找了他來幫我們……」

    離琰一邊解釋,一邊觀察著我和夜凌寒的神色,現在我們倆對對方來說都是敏感話題吧,這件事把夜凌寒捲進來也確實有些不妥,若是今天被人看見了我與夜凌寒一同回安樂宮,恐怕又有許多流言和說辭了。

    夜凌寒的神情不置可否,對離琰淡淡的道:「既然清漪公主已經回來了,那在下先行告退了。」

    說完一抱拳,與離琰互相行禮後,他便轉身朝著反方向的鎮雲殿走去,我轉過頭來看著他的背影,一股熱血與焦急頓時由心裡湧到了胸腔,由胸腔慢慢的湧到了喉嚨,依舊不斷的向上湧來。

    「夜凌寒!」情急之下我大聲呼喊。

    聽到我的聲音,那黑色的背影木然定住,緩緩的轉過身,目光卓然的看著我,他的臉上驚喜的神色溢於言表,他這是怎麼了?我不只是叫住了他而已。

    「清漪……你……能說話了?」離琰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什麼?我居然能說話了?回想一下剛才的那一聲確實是出自我之口,天哪?我真的可以說話了?

    騎銘騎霖陳飛夜凌寒一齊跑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像是在看一朵千年未開而一夕綻放的花朵。他們的眼神焦急而熱烈,陳飛雙手微微舉著,聲音輕顫著問道:「清漪,你再說句話,再說句話試試?」

    我摸著自己的喉嚨,再次積蓄力量,聲帶震動發出了三個字:「大師兄。」

    這次我聽得清楚,聽得真切,周圍的所有人也都聽得清楚,聽得真切,這三個字出口,就像是為所有的疑問找到了答案,喜悅代替了困惑,爬上了每個人的嘴角。

    「真的……你真的沒事了!」騎霖立刻叫了起來,「太好了!清漪你終於可以說話啦!」多日停留在他臉上的陰雲,突然間有了轉晴的可能,看到他的笑,我才想起來,今日暮雪的事情我並沒有很好的解決。

    「對不起,今天……我連聖上的面都沒見到……我什麼都沒做到……恐怕此刻,太子和聖上都已經有定論了吧。」我對他們抱歉的說道。

    「沒有關係,這事情本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你平安就一切都好。」騎銘寬慰我道,我看得見他眉頭上的褶皺並未消散,笑容也並不那麼開懷。

    夜凌寒在大家的驚喜和熱鬧中始終不語,遠遠的站了一會之後,再次轉身,準備離開。

    「夜大人,」我再次喊住了他,他再次轉過頭看著我。

    我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終於鼓起了勇氣說道:「我叫清漪,雪域聖主清無痕和南音公主的女兒,自幼家破,流落長安。今年我十七歲,很高興認識你。」

    說完這些話,我長長的舒了口氣,是他曾經以這種方式來和我重新認識,給我們的感情一個轉機,一個幻想未來的可能。而現在,在經歷過這一切之後我也終於將這一切看破拋開,忘記所有我都沒有辦法忘記他,我想要和他重新認識,重新開始,我也依舊用這種方式來對他表露心跡,而我現在終於可以說話了,謝天謝地,他的名字是我說出的第一個詞語,而現在我擁有聲音,我惶恐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又不能再說話了,我要趁著我還能說,用我自己的聲音親口告訴他這些,我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他看著我,眼神慢慢有了溫度,我的眼裡漸漸有淚水漫了上來,有想哭的衝動。但是我又想笑,因為那些眼

    淚都是之前的積怨的冰山所融化的證明。我們就這樣癡傻的看著對方,哭了又笑,他張了張嘴準備說話。

    「清漪!」是陳飛的聲音,我扭頭,他正站在我身後,黑著一張臉。「暮雪的事情,我們還是先回去商量商量吧,若是生米煮成熟飯,恐怕就來不及了,後天就是大朝會的最後一天了,若聖上今天同意了太子的請求,那麼後天就是暮雪出嫁的日子。」

    什麼?我頓時被陳飛這句話從兒女私情的溫軟感傷中拉了回來,怎麼會這樣,娶親一定要三媒六聘才可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如此草率……可是,暮雪和一般的女孩子並不一樣,她的人生她的自由全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而且要嫁的那個人還是當朝太子。我不禁緊張起來,陳飛對夜凌寒淡淡的說了一句「夜大人先請回吧」然後就拽起我的胳膊將我往回拖。

    我一邊被陳飛拖著走,一邊回頭看站在原地的夜凌寒,我還沒有等到他一句回答呢……他站在那裡對我笑,示意我先跟陳飛回去,他會等我。現在我知道了,我也相信了,無論處在什麼樣的境地,夜凌寒都一直站在原地等我,從來不曾離開,他並不強迫我接受他的愛,但每次當我回首轉身,他都在那裡,不訴離別之苦,不訴委屈之痛。

    當我負氣離開,他從不生氣,依舊站在那裡默默的保護著我,當我心痛明白,在此回到原地,他依舊站在那裡,笑著對我說,好,我們在一起,我等你。

    直到我再也看不見他,我被陳飛拖進了安樂宮,其他幾人也跟了回來。

    「騎銘。」我不想被陳飛罵,所以率先開口說話,對於暮雪的事情,現在我是下了決心要好好的解決的,我轉換了情緒,換了嚴肅的神情,準備與騎銘攤牌,好好聊聊。

    「什麼?」騎銘問。

    「暮雪的事,我想和你好好聊聊。」我說完,騎霖和離琰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騎銘,想必他們心裡已經有了些許猜疑。

    「我們裡面聊吧。」騎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想要與我私下說,我本來是想把這件事攤開了公佈於眾的,其實大家對於接受變故的能力沒有那麼脆弱,有時候將所有事情都挑明了,未必不是解決問題最直接的方法,可我還是忍了,跟著騎銘朝裡屋走去。

    待兩人站定,我便開門見山的拋出了我的問題:「暮雪的事情,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了,我們必須究其根源,不要再在細枝末節上亂費力氣了,騎銘,你到底愛不愛暮雪?」

    騎銘看了我兩眼,便將目光移向別處,不說話。

    「你愛她,你比騎霖更愛她,你比任何人都愛她……可是騎銘,你何必要在自己身上背那麼多不必要的包袱呢?騎霖喜歡暮雪你就一定不能再喜歡她了嗎?兩兄弟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哥哥一定就要讓給弟弟嗎?還有,你就忍心看著自己深愛的女人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無論這個人是太子還是騎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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