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聞君欲搏名(1) 文 / 祁雅娜
秦般毓聞言不由驚詫,「他們那些孩子才不過十一二歲,怎麼可以就這樣上戰場?這不是去送命嗎?」
「老奴也不知,只是宮中相熟的人說陛下看了衛王的折子之後才決定此事的。現下兵部好幾位官員已經準備入宮求見了。」
衛王?秦般毓在心中默念,他好端端的為何要上這麼一道很有可能被反對的折子?她猛然想起那日衛王妃在自己面前帶著威脅的拉攏,心中已有了些看法。
「阿毓,我這也進宮面見父皇,千萬不能讓阿岳上前線,否則他要是出了什麼事,老師他……」慕容琛說著就要起身,卻被秦般毓緊緊的抓住了。
「不,你不要去說,而且如果陛下問你此時,你應該全力支持這件事。」秦般毓拉著慕容琛坐下,細細跟他們幾人說道。
「陛下疑心重,太子雖然得了迎親的差事,但是陛下卻不打算讓他這麼順利,也不打算讓衛王就此沉淪,所以才會准了衛王的奏折。再者說,阿岳上戰場是遲早的事情,從他入羽林衛那天起我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更何況我父親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肯定會暗中佈置人來保護他,這點咱們就不用擔心了。最重要的一點事,阿琛,咱們手裡什麼都沒有,阿岳去前線,是目前咱們能跟軍隊掛鉤的唯一條件了。」
「只要阿岳能安心在那裡待下去,安心建立軍功,他就能在軍中有威望。他是我的親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他能掌控的軍隊不也就是咱們能掌握的嘛。阿琛,你千萬不能反對這件事,陛下的忌諱你肯定比我清楚,所以,別因小失大。」
「可你明明知道,北魏對咱們來說,是母親的母國,你忍心看著母國被……」慕容琛有些說不下去了。
北魏的國主可是自己的親舅舅!秦般毓在心裡吼道,可是她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北魏和大齊交戰數十年,哪一次真正打起來過?北魏與咱們國力相當,陛下不會冒險去大幅進攻北魏的!阿岳只要小打小鬧的建立些軍功就夠了。」
慕容琛歎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下道,「要是咱們的母親是北魏的皇族就好了,至少咱們能互相通通氣,這樣阿岳建立軍功也容易些。」
秦般毓心裡盤桓再三,終於貼著慕容琛的耳邊將兩個人生母的身世或多或少的告訴了慕容琛,慕容琛臉上的驚訝之色久久未曾退卻。
「雖然這對咱們是有利的,但是咱們現在都是大齊子民,這件事稍有不慎就是裡通外國的罪名。更何況,我舅舅也會有自己的打算,並不可能為了我們而放棄北魏應得的利益。」
慕容琛並未回應這句話,卻笑著對秦般毓道,「阿毓,小時候阿爺將我還有大哥二哥交到一起,讓我們寫一篇治國之論,我寫著願有生之年,能看到中原大地上飄著大齊的旗幟,卻再也不分什麼齊人和魏人。後來我寫的東西被阿爺撕了,但這句話,我從未忘記過。」
「你兒時的夢,終有一天會達成,而我會陪你走到那一天。」秦般毓在慕容琛耳邊低聲道。
慕容琛歸來,和他要好的慕容尚慕容禮紛紛請旨出宮,帶了東西到郡王府上為慕容琛接風洗塵。秦般毓身子沉不便陪伴,備好東西之後便早早的回了正房歇息,只留他們兄弟幾個自己喝酒取樂。
慕容尚他們兩個雖未成年,但也已經是十四五歲的少年郎,酒過三巡有些醉了,話裡話外也開始沒節制了。
「前兩天我在宮裡碰到了老七,老七那鼻孔都要朝天了,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你說都是阿爺的兒子,憑什麼咱們就過得這麼不好,憑什麼他慕容承祚就能過得那麼逍遙?!日後他就算不是太子,也能一輩子無憂,而我們卻要仰人鼻息的活著!」慕容禮通紅著臉說道。
「那有什麼的,總比三姐好吧,你看看新歲之後三姐就要去什麼北魏了,而你還能留在上京城裡混日子,你就知足吧!」慕容尚舌頭打結的說這話,「我現在就指望著阿爺別把我們忘了,好好給咱們指個封地,來日我直接去了封地養老就是了。」
慕容琛一直沒有說話,看著兩個正是年少的弟弟卻在討論著尚還遙遠的未來,心裡不禁漾起一抹悲哀,他仰起頭,一口飲盡杯中酒,那份心便又堅定了幾分。
他們三人當夜喝得大醉,直接就在外書房睡了一日,等到第二日才起身回宮。
殿內省辦事效率不低,慕容琛的五珠冠很快便準備妥當,而且慕容逍似乎有意給慕容琛一份顏面,特地在除夕家宴上將五珠冠賜下,也讓皇室諸人紛紛側目。不過也有那尖酸之人提起,五珠冠到底只是個東西罷了,真正重要的是一字王的名位,不說慕容承祚早早的成了親王,就連衛王也是親王的名號,而慕容琛多年來卻一直是個郡王。
不過也有不少人得了親王的名號,但卻仍然沒有佩戴五珠冠的資格,所以得了五珠冠,怎麼讓都算得上是件喜事。
恰好也快趕上秦般毓的產期,所以上上下下有不少人備了禮物送到郡王府。秦般毓早已經讓無鸞準備好了催產藥,等過了正月就開始預備這件事。
哪知這孩子夠體貼秦般毓,還未等秦般毓自己著手準備,她就已經在秦般毓的肚子裡呆不住了,十萬火急的想要出來。
所幸一切順利,才不過兩個時辰,孩子就已平安降生。
彼時慕容琛正在建章宮應策答對,等到消息傳到他耳邊的時候已經過了有一會兒,等他再趕回去,一應事務都已經完事了,就連昏睡過去的秦般毓也已經醒過來了。
猗儺站在正房門口,眼看著慕容琛急吼吼的跑進來,不禁調笑道,「你可趕了個晚集,第一個抱小縣主的就成了我了。」
「阿毓還好嗎?」慕容琛沒
顧上猗儺的調笑,說完這句話就往屋內跑了。猗儺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進去,心裡卻浮起了一抹苦澀。
內室裡已經被收拾妥當,秦般毓有些疲倦的斜靠著,看著眼前已經熟睡的孩子。
慕容琛走到她身邊,伸出手輕輕在孩子的臉上拂過,他柔聲對秦般毓道,「上次你來信跟我說,這孩子的名字就定為懿之,我覺得很好。」
「還不知道宗正那邊能不能同意呢。對了,我跟和母妃商量過了,等這孩子大一點就把她送到宮裡去讓母妃撫養,也省得母妃一個人孤單。」
「這是好事,我只怕你捨不得。咱們先別說這事了,你現在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月子裡什麼事情都要好好注意,否則就要落下病根的。」
秦般毓笑了出來,「你怎麼比宮裡的嬤嬤還囉嗦?一應注意事項嬤嬤都跟謝娘她們說明白了,就不勞王爺您操心了。」
「好好,我不操心,我只看著我這個寶貝女兒就夠了。」眼看著慕容琛對這個孩子無比疼愛,秦般毓有些不忍的閉上了雙眼,但願這個秘密就這樣一直一直的保留下去,但願這孩子真的是慕容琛的孩子。
過了幾日,小縣主的名字定了下來,慕容琛特意同宗正打過招呼,小縣主的名字就定為慕容懿之。按照規矩,郡王之女封縣主,有名號卻無實際的封邑,而慕容懿之的名號便是江陵縣主。
月子裡一切過得風平浪靜,慕容琛整日在家裡陪著一家老小也過得十分快意,五珠冠賜下之後,他的月例也跟著漲了不少,至少能容他往家裡再添置些東西。
懿之滿月後不久就是慕容琉和親的日子,一應事宜都已備辦妥當,而太子府那邊也在忙著為太子收拾行李。太子遠行不可能不帶姬妾,而到底誰該陪著太子遠行又成了太子府裡爭鬥的目標。這樣和太子朝夕相處的機會不多,那些人都為此爭破了頭。
最後還是太子府定下了這件事,令秦素芷和奉儀一同前往陪伴太子,才令這場紛爭落下帷幕。
慕容逍為表鄭重,慕容琉出嫁的賀儀舉辦的無比盛大,他還特意讓和妃跟著自己一起去城門送女兒踏上了遠去了馬車。
那一日秦般毓一直跟在和妃身後,看著和妃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貴氣,言行舉止毫無錯處,誰不都不知道,那舉手投足之下是和塗了好幾層粉才掩蓋住的通紅的雙眼。
而太子騎著馬站在隊首,身著玄色衣袍,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得意與期待。他自出生起便是太子,可太子的名號卻束縛了他太久,讓他生活的地方局限於那一畝三分地,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出去走一走了。
他旁邊站著眾位兄弟,此時都是垂手立在那裡,太子忽然有些恍惚,此時自己已有了君臨天下的感覺。
時辰一到,車隊便緩緩的動了起來,不多時便漸漸的走遠,也漸漸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慕容琛望著遠去的馬隊,心裡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出行之前,太子對他說,送親歸來,他便會著手編書,這樣才能成全他這個儲君的賢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