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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魔湖祭天 文 / 78803838

    吱吱——

    什麼東西在我臉上刮來刮去,還帶著尾巴摩挲來摩挲去!好煩!

    我伸手去拔拉,冰涼的觸感令我機靈靈打了個顫,一睜眼,就見面前兩隻閃亮的小眼睛極度無聊地望著我,嚇得我滿頭黑線!死女人說這叫什麼來著?靈翅蛇!

    「這小東西有靈性還護主。你血祭之法後脫力,它一直乖乖守在你跟前,不許任何人靠近你。」坐在床側位上的鳳雲天笑道,臉上多了半塊燒傷。

    我指了指他的臉。

    他道:「不礙事。不過我進入驛館還是晚了。」

    「你是說……」

    「烏北郡守李義死了。」鳳雲天不帶任何感情地道:「消息已經連夜送往京師。」

    難道除了首席女巫還有其它刺客?不過李義死了反倒好,正好讓鳳景天有機會安插自己的人,我思索了一下,沒有再問下去。

    「先前怎麼回事?血祭之法以後不要經常用,即使你是被豁免的特例,也一樣會對自身產生很大的傷害,更何況你本質上還只是個沒入門兒的女巫。」鳳雲天指了指我已經被包紮好的十指,嚴厲地道。

    「事實上,我根本不懂什麼血祭之法,當時情急慌亂,只覺得身上的血是有用的,或許可以抵擋。」我老老實實地道,指了指趴在我肩旁的靈翅蛇,道:「那死女人是北荒族的首席女巫,極為擅長控物。這小東西叫什麼靈翅蛇……」

    小傢伙似乎知道我在說它,吱吱叫著往我臉上蹭了蹭。

    「據說是龍的後裔,極度稀少,有靈性,嚴格來講不能稱之為蛇。除非它自願受控,否則不會有人控制得了它。估計是女巫有什麼更強大的東西能威脅到它,所以它暫時為之屈服了。」

    「它怕那種五彩絲線類的東西。」

    「我已經看過了,那是一種潛藏在北荒族森林中一種叫金葉花裡的蟲子,看著像絲線,實際是一種至陰毒物。人如果被它碰上一下,立即窒息而亡。不過這種蟲子見不得光,見光即死。這恐怕也是對方選擇晚上下手的原因。」

    我點了點頭,翻身起來。「今天得抓緊時間去魔湖邊查探一番。」

    「你著什麼急,天還沒亮。」鳳雲天責怪道。

    我乖乖地躺了回去。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是敲門聲。「大祭師,統領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鳳雲天起身出門,將守在外邊的小宮女叫了進來。

    我問小宮女道:「秋艾怎麼樣?」

    小宮女麻利地倒了一杯水,遞到我面前:「秋艾姐不礙事,已經醒過一次,有其它姐妹照應著呢!倒是娘娘您別總顧跟他人拚命,先前見您暈過去,奴婢們嚇得魂都飛了,連大祭師大人都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還是他一手把您給抱回來,仔細照料到現在。」

    我一口氣喝了一大杯水,指了指外邊問:「幾更天了?」

    「五更了!」小宮女答道。

    「驛站起火,死傷情況怎麼樣?」

    「大都是輕傷,只有郡守李大人沒跑出來,現在外邊都由查木爾城主暫時主持著,郡府那邊是由膘騎將軍車爾尼主持大局。」小宮女雖說年紀不大,對各信息掌握得還比較清楚。

    我點了頭,沒作聲。

    小宮女繼續說了下去:「娘娘,這個膘騎將軍車爾尼膽子特別大。聽說以前皇上還是太子時,到烏北郡巡視,下邊有幾個侍衛疏忽,忘記餵馬,結果馬匹掙脫了韁繩跑出去吃了一個村子田地裡的糧食。事後,皇上出行時,車爾尼攔下車隊,要求皇上賠村子裡的糧食,好像還與皇上的親衛打了一架,結果好幾個親衛都不是他對手,後來還是皇上賠了錢,他才肯讓隊伍走。」

    看樣子,車爾尼應該是鳳景天早些年播在烏北郡的種子。如今李義一死,身為邊關最高守將的車爾尼順理成章地接管了烏北郡。鳳景天這一手等於是不動聲色地將雄駐邊關的十萬兵力收了回去。如此一來,他在朝內的鬥爭也能扭轉乾坤了。

    我沉思著,渾然不覺小宮女還在耳旁不停說這個說那個。過了一會兒,我問了問先前領路的侍女現在怎麼樣?

    小宮女笑道:「那個侍女叫真玉,她沒秋艾姐摔得重,早就醒了,原先說是想來看娘娘,被奴婢給推了。」

    幾回合對話,外邊情況我已瞭然在胸,便命小宮女滅了燈,準備睡一會兒,等天亮到魔湖去看一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小宮女剛走,柯爾丹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要不是幾次三番見過他。他這麼來無影去無蹤忽然出現真會把人嚇出心臟病。這一次,他給了我一粒芳香的丹藥,說是能鎮住我強行使用血祭之法留下的後遺症。

    說實話,我除了感覺乏力暈眩外,沒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妥。再說了,柯爾丹給的東西我真有點不敢吃。畢竟雙方只是暫時性合作,又不是什麼知根知底的人,哪能人給咱什麼咱就吃什麼?除非真不要命了!

    他像看出了我的顧慮,取了顆同樣的丹藥,像吃糖豆似地扔進嘴裡,直接吞了下去,也沒等我吃,就直接不見了。

    這時鳳雲天在門外道:「安兒,你睡了嗎?」

    我將丹藥收了起來,小聲道:「還沒。」

    「剛才我好像聽到你房間裡有響動?」

    我飛快地答到:

    「可能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櫃子!」

    門外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小宮女一手提了燈籠,一手夾著一床被褥,推門進來。鳳雲天站在門口吩咐道:「照顧好娘娘,一刻也別離開,聽到了嗎?」

    小宮女將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地。

    顯然,鳳雲天已經發現了什麼。我本來以為我什麼都不說,他也不可能真的反覆問我。可惜我把鳳雲天看得太簡單了。他居然在走掉後又折了回來,令宮女點了燈後,確認我穿戴整齊後進了房間,支開小宮女,開口便問:「我走開後,誰來過這裡?」

    我見瞞不過,將丹藥拿出來遞給他,道:「是柯爾丹。我和他做了交易,怕你不同意,所以沒有告訴你。」

    「什麼時候的事,什麼交易?」鳳雲天仔細地查了裝丹藥的小瓶子,臉色稍稍好看了點。

    「你和他大打出手那晚的事。他幫助我逃出魔湖。作為交易,我會見都鐸王一面,前提是他以自然神母發誓,確保我安全無虞。」

    「皇上不是讓你逃脫後去月天兒那裡麼?」

    我訝異地道:「你怎麼知道?」

    鳳雲天意有所指地道:「我以為我這個大祭師只是前來送你去魔湖的麼?」

    我瞬間覺得李義的死有蹊蹺,因為鳳雲天知道北荒族隨時可能對我下手,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呆在我身邊才對,但他做了截然相反的選擇。旁人看他是去救人,而他實際上是去送李義的最後一程,以他身為祭師的手段,偽造個北荒族女巫殺人輕而易舉。如此一來,膘騎將軍車爾尼主持郡府大局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這麼看來,鳳景天也是摻了一腳!

    想通這些,我以手指了指驛館方向,然後做了個往脖子上抹的動作,道:「你做的?」

    鳳雲天勾了勾嘴角,點頭道:「是。」

    「沒少他的份兒吧?」我意指鳳景天。

    鳳雲天又點了點頭。「事先設計並非如此,是我臨時起意。」

    這兩人何時好成這樣了?我腦袋裡打了個大問號,定定地看著他。

    「你跟柯爾丹的交易我不阻止,只要你能逃出魔湖,我便樂見,但你最好別讓皇上知道。還有,北荒族聖阿赫拉是要嫁都鐸王的。」鳳雲天嘴上這麼說,擔心的成份還是佔了多數。

    「嫁給死了十八位妃子的都鐸王?怎麼可能?」我笑著猛搖頭。

    「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若不然……」鳳雲天沒有繼續說下去。

    「若不然什麼?」

    「自己的皇后嫁給異族的王,你覺得他會幹什麼?」

    我沉默了,以鳳景天的個性,還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安兒,你要記住,別傷他的心,他很愛你。」鳳雲天將裝丹藥的小瓶子拋給我,且說且走。「丹藥成色非常好,價值連城,無毒,可服。」

    我將丹藥扔進嘴裡,入口即化,還挺香甜。

    小宮女重新進了門,打了地鋪。

    天亮後,我醒遲了,鳳雲天已經帶著少男少女們去了一百多里外的祭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喚了精衛,帶上宮女出了城主府,見對面燒得不成樣子的驛站,有些感慨。

    車爾尼已經命人將李義的遺體送回郡府,待朝廷旨意一到便發喪。據說遺體已經燒得沒了人樣,隨行的官員除了少數幾人,大都嚇得不行,還好車爾尼打過仗見過世面,又是郡府中的最高將領,三下五除二便將一眾官員治得服服帖帖。見了我,他忙帶著官員們向我致意。這一照面,我便知道車爾尼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物,以後鳳朝的北部邊關算是不會有紕漏了。

    一些附近的居民配合查木爾的護衛們賣力地清理著驛站燒燬的部分以及被殃及的商舖和民居。見我帶了精衛要出門,查木爾不放心,執意帶人跟隨在後。反正多一些人人也無所謂,我便允他跟著,一路輕車出城,去了一處臨近的魔湖區域。

    正如鳳景天所說,自上一次災難後,魔湖周邊早已樹木茂盛,鶯飛草長。當我站在高處望向魔湖,不禁大吃了一驚,眼前情景跟我多年前生病時做的夢並無二致。

    這不是什麼普通的湖,湖水黑黑浚浚的,沒有一絲波瀾,像一塊上好的黑曜石靜靜躺在面前。它的四周是透著陰森與恐怖的森林,與湖水本身一樣,黑得不能再黑。天氣不好,空中佈滿了灰濛濛的陰雲,讓人覺得明明大白天卻跟天快黑了似的。

    我嗅了嗅,空氣裡飄來一種類似汽油的氣味。趁查木爾在,我指了指黑乎乎的湖面道:「湖水裡似乎有種特殊物質,這種物質是不是能燃燒?」

    查木爾驚奇地看著我,道:「娘娘是說石脂?」

    這個時代管石油叫石脂?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娘娘真厲害。卑職和族人們也是這兩年才發現魔湖上這種東西竟然可以燃燒,只是提煉起來比較麻煩。如果不是湖裡有猛獸,又有其它隱性殺手,這東西也算得上寶貝。」查木爾滔滔不絕地介紹道。

    我踩了踩腳下的土,黑糊糊的,彎腰拾了一塊,仔細一看,其實這不是土,是沉積的火山灰,穿越前在博物館見過。

    查木爾疑惑地看著我,問:「娘娘?」

    我扔掉手上的土,問:「二十年前,這裡發生了什麼?」

    「漫天火光與濃煙。魔湖四周有如人間地獄,荒蕪人煙。」

    我暗

    歎一聲是了。

    查木爾回想起當年的慘狀,唏噓道:「其實以前的魔湖要比現在小得多。二十年前那場災難後,湖水猛然漫溢,將四周的田地村莊都淹沒了。不單如此,魔湖這些年還在不斷擴大,也不知道湖底究竟藏了什麼東西。」

    按他的描述,我基本可以確定二十年前的災難是火山爆發。魔湖底其實是座活火山的火山口,不定時的小型爆發導致深埋地底的石油外洩進而浮上了水面。時間一長,整座湖的湖水表面都漂著一層黑乎乎的原油。到了一定週期,火山便會從小爆發轉變為大爆發,湖水因此外溢,導致湖面拓寬。同時,熔岩流被水冷卻,而火山灰噴覆巨大範圍,形成魔湖周圍如此肥沃的利於植被生長的土質。

    這個時代,人們對火山毫無認識,將其看成老天發威,愚昧地聽信祭師言論,以為只要以特定時辰出生的少女祭天就能得到老天庇護。這種迷信且盲目的做法的確異常可笑,但對於封建統治者而言,卻是最好的奴役手段。鳳景天不信,是他看清了事實的本質;但光他看清還不行,還得滿朝大臣、鳳朝民眾都看清才行,這對一個封建朝代而言是一場艱苦卓越的變革。

    我想得很多,也想得很遠,好半晌沒說話。

    查木爾便有點急了,忙問:「娘娘,您走神了!」

    這個小老頭殘酷得送女去死,又善良得為了族人的發展什麼都可以捨棄。他的魔星城離魔湖這麼近,下一次火山噴發決不可能倖免。我轉頭看看他,忽然笑了,卻沒說話,領頭走向魔湖邊上。

    「娘娘,不可靠近,那種怪物能上岸。」查木爾跑到我前邊,緊張地攔住我不讓我上前。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再怎麼說,我也是繼承了自然之力的聖阿赫拉。」我安慰道,繞過查木爾繼續向前,小心地踩在濕漉漉的空地上。

    「娘娘,您是阿赫拉的繼承人,就等於是卑職的恩人,卑職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您涉險。」查木爾一個箭步又跳到了我前邊。

    就在這時,空地邊的草叢裡傳來了悉悉嗦嗦的聲音,接著一條長近七米的大傢伙飛快地擺著奇長的尾巴,張著大而長的嘴朝查木爾爬了過來。它長著黑漆漆的凹凸不平的外皮,猩紅的舌頭從大嘴裡伸出來,上下各兩圈森寒的牙齒,色澤分明,嘴角邊上還流著令人噁心到想吐的粘液,光看都能把人嚇暈,更別說它現在瞪著眼睛高速朝我們衝過來。

    「娘娘小心!」

    「城主小心!」

    護衛群裡十幾個精衛和五六個城主府護衛第一時間持長槍與劍衝了過來。

    大傢伙似乎並不避讓,仍我行我素地衝過來。我雙手緊握,集中精力至大傢伙頭上,心念頓起:聽話,趴下,別動!

    那大傢伙向前又衝了兩三尺,忽然眨了眨眼睛,停下不動,然後緩緩閉上長滿利齒的嘴,匍匐在地,頭部還往地上蹭了一下,滿是草屑與泥痕。

    查木爾嚇得面無人色,整個人像猴子一樣一下子蹦到了護衛身邊。

    精衛和城主府護衛們手中的長槍與劍都已瞄準,見這駭人的大傢伙居然停了,面面相覷。

    我不著痕跡地抹了一下腦門的冷汗,故作鎮定地道:「你們輕輕退後,別過份驚擾它。我剛才對它進行了控制,它不會進攻。」

    眾人輕輕退後,其中查木爾跑得最快。這麼一來,我反而突顯在前,獨自面對大傢伙。

    大傢伙晃了晃腦袋,緩緩地抬起前爪,向我靠了靠,但它似乎在沒得到我的指令前不敢貿然行動。我心念一動,召喚道:靠過來一點兒,挨著我的腳。

    它居然像真的明白了,扭著肥碩的身軀,搖搖晃晃地向我爬過來。

    查木爾在遠處見了,急得跳腳。「娘娘,您小心,它可是……」

    他話還沒說完,大傢伙已經晃到了我腳邊,心滿意足地用頭碰了碰我的腳,好像撒嬌一樣,溫順極了。我本想再示意它一個念頭,卻被衣袖裡一陣惡搞的靈翅蛇打亂了心神。小傢伙在我衣袖裡鬧騰了一番,嗖地一聲竄到大傢伙頭頂上,迅速盤了個圈兒,扇著小翅膀敲大傢伙的頭,更搞笑的是,它居然用自己的身體像繩子一樣抽大傢伙,好像教訓大傢伙一般。

    我被靈翅蛇古怪的行為嚇了一跳,萬一大傢伙張嘴來一口,將它吞了怎麼辦?事實就是這麼奇怪,大傢伙不單一點兒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還臣服般地瞇著眼睛任小傢伙在它身上折騰,連爪子都沒敢動一下,活像接受皇帝教訓的臣子,服服帖帖的。

    如果只是眼前這一幕,或者我就當是自己練習控物的結果。事實上,靈翅蛇教訓大傢伙時,周圍草從裡探出了不下七八隻碩大的腦袋,有的甚至比大傢伙還要大。我被嚇了一大跳,這麼多只,可不是我召喚出來的。我不過就是個新手女巫,同時控制這麼多只大怪物可不是開玩笑,搞不好命都沒了。

    遠處的精衛們見狀,手持長槍大無畏地衝了過來,意欲保護我。

    幾個城主府護衛嚇得兩腿發軟,站在高處路都走不動了。相比之下,查木爾堂堂一族長,雖然膽都快被嚇破了,好歹還上前幾步勸了我幾句。

    不過事情比我想像的要好,七八隻大傢伙皆閉嘴且頭貼地緩慢前行,並未表現得兇惡萬狀,看上去倒好像是出來聆聽訊示的。

    我站在原地未動,以手勢阻止精衛們發起進攻。

    七八隻大傢伙爬到被靈翅蛇蹂躪的那只周圍,小心翼翼地圍在一堆,皺巴巴的皮膚全貼在一起,像塊剛鋪的瀝青地一樣。玩得興起的靈翅蛇居然在一眾大傢伙頭頂上,這個碰碰,那個撞撞,完了還撲

    撲翅膀,甚至還動用了小小的牙齒去咬了咬一隻大傢伙的頭皮,估計因為皮太厚實在咬不動才果斷放棄,興奮地衝我飛撲過來,像只寵物似地趴在我肩膀上,將我的衣服蹭得特別髒。

    我數了數,地上一共有九隻大傢伙,丑不溜丟地排了一大串,最長的一隻估計有十米長,卻沒有一隻敢昂頭張嘴的。我在心裡默念了幾句:從哪兒來就都回哪兒去吧!

    最早那隻大傢伙晃著腦袋過來碰了碰我的腳,然後搖頭擺尾慢吞吞地滑入草從,進而滑入魔湖水,整個身體陷在漂油的湖水裡,僅露出兩隻漆黑的眼睛,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了。後邊八隻也依次碰了碰我的腳,然後逐一下水,與先前那只一齊消失在湖面,蕩起輕微的水波。

    空氣中頓時瀰漫著濃濃的油味兒。

    我順著鱷魚從草叢裡滑行出來的路,走到湖水邊,扶著一旁的小樹,將手伸進水裡感受了一下,湖水的溫度沒有我想像的高,但比正常的湖水熱許多,比較接近夏日正午的溫度。

    我抽了身上的絲巾擦了擦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來,但見眾人鴉雀無聲地望著我以及我肩膀上的靈翅蛇。良久,查木爾方才道:「聖阿赫拉的力量果然強大,居然連那怪物都不怕。」

    「那不是什麼怪物,是一種叫鱷魚的肉食性動物,會主動攻擊物體,平素碰上最好不要驚動它。」我解釋道,心說那鱷魚其實是變異體,又長得那麼長,跟龐然大物似的,對付不足兩米高的人,那還不跟吞棗兒似的。

    查木爾點了點頭,指了指我肩膀上的靈翅蛇,慌忙退後兩步:「娘娘,這……」

    「這是北荒族首席女巫昨夜送到本宮手上來的靈翅蛇,聽說是龍的後裔。看你的樣子,似乎很怕它?」我笑著,將小傢伙揪到手上來,摸了摸它的頭。它好像懂得似的,用頭碰了碰我的手心,以示回應。

    眾人看得驚奇。

    查木爾更是將嘴張大成了o字型,隨後才道出原委:「娘娘,卑職聽祖上說過,這東西長大後很高很長,能飛也能馱人,最重要的是還能噴火,不管是天上飛的水裡游的還是地上跑的,通通都怕它。它只會向北荒族最偉大的女巫臣服。」

    「那敢情好,本宮無意間得了這麼件寶貝。」我笑道,招了眾人往回城的路走,一邊走一邊吩咐查木爾:「你回城後,即刻向朝廷發報。魔湖下邊有一座活火山,隨時可能爆發。凡是離它五百里內的城池,最好立即撤離以防萬一。你的魔星城也必須向南遷移,否則下一次災難來時,你的族人一個都逃不掉。另外,讓你的人送信進宮時,說明是本宮讓送的,皇上知道後會妥善安排你們。」

    查木爾一聽,興高采列地跪倒在我面前,全然不顧地上泥濘不堪。

    「你起來吧,也別謝本宮。本宮只是不想再因為魔湖死人。」我淡然道。

    查木爾卻很不淡定:「可是,娘娘您……」

    「祭天嗎?」我說出這幾個字時,從查木爾眼裡看到了擔憂,回望了一眼魔湖,改口道:「嗯,那就祭天!」

    接下來,大家都因為祭天這兩字沉默了,直到走回城門都沒有再說一個字。不過,到了城門後,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一個英俊帥氣的小正太騎在一匹毛色純正的白馬上,正與親衛們調笑著說什麼。人群裡,有些原本就是城主府的護衛,見了我和查木爾,忙過來牽馬墜凳。

    畢竟繼承了太淑妃的絕品美貌,我一眼就認出了月天兒,待下了車轎。月天兒已經下馬到了我面前,興致沖沖地給了我個擁抱。

    在眾人面前,他這麼做已經越矩。我不禁伸手揍了他一拳,笑道:「多大的人了也不避諱點!」

    查木爾在一旁看得直皺眉頭。

    月天兒先是恭敬地向查木爾行了禮,叫了聲外公,然後轉頭笑嘻嘻地陪我說話,一臉的不在乎:「避諱?如果不是當初你女扮男妝,說不定你早就是我的王妃了!

    「口無遮攔,給人聽見了還真以為咱們有什麼一樣!」

    「哎呀呀,嫁了皇兄就忘了我,我心真痛啊!」月天兒欠扁地作捧心狀,臉上裝出一副可憐樣。

    跟在我們身後的一群人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不辛苦。

    我正色道:「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淘氣?先皇封你領地,可不是讓你跑到這裡遊山玩水來的!」

    「好皇嫂,我一聽說你來了,立即放下我千嬌百媚的妻妾,馬不停蹄趕過來看你,你一上來就教訓我,教我情何以堪?」月天兒還是一紈褲神色,嘴裡蹦出來的話是沒一句像樣的。

    我沒好氣地道:「年紀輕輕就縱情聲色,若讓皇上知道了,你少不了挨揍。」

    月天兒只顧著笑,沒說話。他身後的一個親衛插了一句:「娘娘,莫聽王爺胡說,王爺今天可是帶了王妃前來呢!」

    我一聽,還挺驚奇,便問:「是嗎?怎不帶出來我見見?我倒真想看看什麼樣的玉人兒能管住這個大活寶。」

    那親衛嘴一咧,伸手斜斜指向人群邊上一匹大白馬,可不就是月天兒的座騎麼!

    我一看,瞪著月天兒,捂嘴狂笑。「敢情你千嬌百媚的妻妾是一群馬?」

    月天兒笑著聳聳肩膀,算是默認。

    「好吧,我收回剛才教訓你的話。不過你也不小了,也是時候娶王妃了,早點兒成家也好讓太淑妃放心。」我拍拍他肩膀道。

    月天兒搖頭道:「我才不要像大皇兄那樣,娶個不喜歡的王妃,純粹

    粹就是一件活物擺設。」

    鳳雲天娶王妃是我離京那一年的事。後如何,他從未提過,鳳景天也未提過,如今聽月天兒提及,令我多少有些傷感。

    見我沉默,月天兒頓下腳步,輕聲道:「你說你生這麼漂亮做什麼?害得我們三兄弟都喜歡上你,個個都在為你提心吊膽!」

    好在他這句話僅限我聽到,要不後邊一群人還不知道得傳成什麼樣。

    我當即橫了他一眼,道:「我可是為你們鳳朝江山祭天,一個一個的不感謝我就罷了,還好意思責怪我。我雲家不知道是哪輩子欠了你們鳳家,我娘親死了,姨娘也死了,這會兒我父親大人還受人彈劾,結局尚不可知。要我說,就應該是你們欠我才對!哼!」

    我一語氣不好,衣袖裡的靈翅蛇立馬閃了出來,張著嘴朝鳳雲天呲牙,發出「吱——」地一聲,將月天兒嚇得大叫一聲,一竄就是三丈遠,臉色都變了。過了一會兒,月天兒見小東西沒了下一步行動,顫著手指著小東西道:「皇嫂,你別告訴我這小祖宗是你養的!它可不是什麼善茬兒!」

    「知道就好!」我笑吟吟地摸了摸小東西的頭,小東西便乖乖趴在肩膀上閉眼不動了。

    月天兒見我和小東西如此親暱,顯得很驚訝,稍稍靠近了一點兒問:「皇嫂,你真成了女巫?」

    我點了點頭,道:「最頂級的那種,聖阿赫拉。」

    月天兒立即擺出一副頂禮膜拜的神情,然後一會兒問東一會兒問西。

    我們一邊聊一邊走,一行人很快回到城主府。回府後,查木爾與月天兒單獨聊了一陣,我探了探秋艾,見她已然恢復,便放心回房歇息去了。

    不久,鳳雲天帶著陪祭隊回來,見了月天兒,兄弟二人免不了品論一番。已經在新住處安頓下來的車尼爾與一眾郡府官員,得知月天兒到後,也前來拜見了一番。查木爾在城主府擺了宴,眾人齊聚一堂,氣氛很融洽。

    宴後,月天兒找上我,取了一張地圖出來,煞有介事地提到鳳景天的安排。我表示知曉,未向其提及與柯爾丹的約定。看月天兒的樣子,事前已與鳳雲天碰過頭,鳳雲天顯然沒提其它事情。

    月天兒走後,鳳雲天找我說了變異鱷魚的事,還說發現一種纏繞的水草,這種水草很特殊,一旦發現任何物體在水中活動,便立即發起攻擊,將物體拖入水底。我看了他給我的水草樣品,沒有看出什麼特殊之處。倒是他,顯然已經掌握了我外出探查的情況。得知我無懼於變異鱷魚以及小東西的放肆行為,他的表情放鬆了很多。

    我將湖底活火山一事告訴了風雲天,並將火山概念及形成原理仔細向他說了一遍。鳳雲天身為祭師,知曉的事物比常人多得多,雖驚訝於我所掌握的知識,卻沒有多問。我相信他會將我所說的統統如實反饋朝廷。

    隔兩日便是祭天日,時間無多。這天傍晚時分,鳳雲天遣了兩個人到我這裡來,都是陪祭隊裡的少男少女。兩人為我講述了一下祭天的流程。

    後兩日,我依舊帶人到魔湖邊上摸情況,對這片水域越瞭解便越利於出逃,一點也馬虎不得。

    轉眼便是祭天日,天還沒亮,大隊伍便開拔前往一百多里外的祭台。行進過程中,包括鳳雲天、月天兒、秋艾、查木爾在內的人都顯得很緊張,反而我這個祭天的主角冷靜得多。

    天氣很好,陽光萬丈。隊伍前前後後不下兩千餘人,加上馬匹、車轎等,行進速度非常慢。

    鳳雲天換了大祭師官服,他的陪祭隊也換了新裝,看上去令人耳目一新。其它人則統一著全新官服靴帽,顯得異常慎重。我也有自己的專用服裝,一身雪白的衣裙,素得像奔喪的人,就連綁頭髮的髮帶都是白色的,讓人見了實在開心不起來。

    秋艾坐在車轎裡,神情緊張,早起為我梳妝時還哭了一回。想想也挺難為她的,我逃跑的事也不能說給她聽,她淨跟著擔驚受怕了。

    鳳朝的祭天儀式是在晚上舉行。隊伍傍晚趕到魔湖邊,還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祭天的儀仗隊早就已經在祭台四周排開,侍衛們手持火把,聽令隔著些距離守備在儀仗隊外。

    祭台為三層高建築,最底一層是石砌基層,上邊兩層為木結構,木樑上繪有精美的飛鳥魚蟲,看上去古風濃重。長而緩和的階梯從底層斜斜延伸上三樓,人站在地面上向上看,確實感覺它很有氣場。祭台頂端是寬大的平台,上設祭壇,香火燭蠟是早就準備好的,四周還擺著燃燒的大型火盆。

    我輕輕一嗅便知道火盆燃料其實是提純後的石油。

    鳳雲天帶隊,後邊跟著兩隊少男少女,一臉肅穆地持劍與符緩緩爬上三層祭台。接著,他一手舞劍,一手撒靈符,一邊大聲念著令人聽不懂的各種祭師語言,跟唱歌似的,頗有些催眠作用。

    按事先說好的,一對少男少女將我帶到魔湖邊上。湖邊上一溜兒停靠著十張竹排,竹排上放滿了編織好的鮮花祭環,五顏六色,看上去還挺壯觀。更為絕妙的是,風一吹,四溢的花香將湖面上的石油怪味兒全都壓了下去。人站在湖邊上稍稍呼吸一下,十分心醉。

    秋艾此時緊緊站在我身邊,不肯離開。

    我使了個眼色,令月天兒上來將她拉走。身側的少男少女拿著手裡的繩索,相互看了一眼,對我道:「娘娘,得罪了。」

    我雙手併攏,朝兩人伸了過去。

    這時,車爾尼帶著在場官員都跪了下去,整個上半身都貼在了地上,齊聲高呼:「恭送皇后娘娘。」

    接著,查木爾帶著族人也跪了下去:「恭送皇后娘娘。」

    然後,月天兒帶著親衛也跪在我面前:「恭送皇后娘娘。」

    看到所有的人都向我下跪,我多少有些感慨,雖然眼前這一幕跟拍電視劇沒什麼兩樣。我彎彎嘴角,道:「眾卿家都請起吧!」

    眾人長跪,不肯起身。我拿他們也沒辦法,只對身旁的少男少女道:「捆吧!」

    少男少女各向我跪了一禮,方才將我的手捆好反綁在身後,連同雙腿也綁了起來。兩個侍衛將十隻竹排中最大的一隻拉了過來,將我抬了上去,輕放在花叢當中。這只竹排確實很大,至少有五米寬,十餘米長,人往上一躺像小蝦米下了鍋一樣相形見絀。竹排上墊了軟墊,躺在上邊還挺舒服的。當然,我這種舒服的感覺也沒維持多久,因為湖水浸得非常快,還沒等鳳雲天念完獻祭的祭,我後背的衣裳就已經全濕了。

    幾十個侍衛將各種祭天用的諸如肉食、米酒、五穀、彩帛等各種物品搬台到另外九張竹排上。

    八月底的天空,月亮影子都沒一個。我仰躺在竹排上,望向天空,只見無數的星星在稀薄的流雲後閃爍。幾乎不需要很費力,我就看到了帝王星及它後邊兒的王后星。令人詫異的是,一向比王后星亮得多的帝王星今夜黯淡了許多。

    物品搬完後,侍衛們往十張竹排尾各插了一隻巨大的火把。整個水面霎時亮堂堂的。當鳳雲天唱完祭,大叫了一聲:「起!」

    侍衛們下水,將十張竹排往水裡狠狠一推。

    我看見所有人站了起來,朝著我飄移的方向,呼聲震天:「恭送皇后娘娘!」

    我看見鳳雲天站在高台上,表情有些木訥地朝空中伸出雙手,似想擁抱什麼,又似放開了什麼。也許這一刻,他所有的遺憾都該隨夜風飄散。

    燈火輝煌的祭台漸行漸遠,竹排滑開水面,衝入飄著浮油的遠方。湖水拍擊著竹排,發出輕微的又極富有節奏的聲音。這聲音敲擊著我的心房,像剝開了黑夜的外衣,將我帶進另一個玄秘而又暗黑的境界。竹排前進產生的些微風力將火把的火苗吹得微微向後揚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十支火把,一支接著一支糗滅。

    當祭台的火光漸漸消失,我微微使力便掙脫了身上的繩子。兩人給我綁的結是活扣,表面看著緊,實際並非那麼回事,只是綁得久了,手腳有些麻木。我一骨碌翻坐在竹排上,見另外九張竹排已經分散。星光下的湖面,漆黑一團。除了水聲外,什麼也沒有。

    靈翅蛇從我衣袖裡鑽出來,摩挲著我的脖子,發出吱吱的聲音。

    我碰了碰它的小腦袋,道:「還好有你陪著我。」

    它又吱吱叫了一陣。

    我們在竹排上相互依偎著又渡過了一陣,四周水聲漸漸大了起來。我感覺有些異樣,從身上取了油紙包裹好的火石,點燃熄滅的火把,周圍的世界頓時清晰起來。

    小傢伙的小眼睛張得圓圓的,衝著湖面吱吱大叫,好像有些慌亂。我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竹排四周的湖面上,無數雙眼睛閃閃發光,密密麻麻的,比天上星星都多。這樣的數量,已經不能用幾十或者幾百去形容……所幸,它們只是微微昂著頭,身體基本隱藏在黝黑的浮油下邊,雖然都睜著眼睛,卻沒有一個是張開嘴的。

    我做了個深呼吸,平復了心情,心念道:乖,馱著我的竹排朝岸邊去。

    結果大鱷魚們真的聽話地馱著竹排在水裡滑行,陣型非常穩定,速度還挺快。小傢伙興奮地用小翅膀在竹排上撲來撲去,不時發出怪叫聲。

    仔細想想,我真幸運。如果祭天前對變異鱷魚不知情,如果我沒有繼承阿赫拉的力量,不要說控制這些大傢伙馱著我的竹排前行,估計是個人見了這麼龐大的一群後都會被活活嚇死。我瞬間想起了查木爾的小女兒,腦子時浮現出這個勇敢的姑娘死的時候是多麼慘烈與血腥……鳳景天是對的,這種惡劣的毫無人性的祭天制度早就應該被廢止。

    竹排底下的大傢伙們很聽話,就算火把燃盡也沒有任何冒犯舉動。途中,湖底的水草時不時地冒出來纏住竹排。大傢伙們顯然並不懼怕,它們用強有力的爪子,依靠群體的力量,迅速扒開水草,不斷開道前進。也有一些湖水非常淺的地方,竹排幾乎擱淺,大傢伙們硬是靠拖拽將竹排拽過這些突起的水下高地。偶爾我們也經過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有些地方的湖水確實溫度高得嚇人,導致湖面上升起一片灼人的蒸氣。我猜這些地方可能是湖底的火山裂縫。如果不是大傢伙們皮糙肉厚,估計水裡呆久了被燙熟都有可能。

    如此一來,本來應該令人恐懼到死的祭天之旅倒成了我和小傢伙以及一群變異鱷魚的飄遊記,充滿了戲劇性。

    這一夜很漫長,小傢伙在經過了剛開始的興奮勁兒後,很快就鑽進我衣袖裡睡覺了。我打算熬到天亮,看看到底漂到哪裡才停,結果實在經不住周公的誘惑,倒在竹排上睡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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