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文 / 來自遠方
洞天福地一路行來,小馬和火鳳始終沒有消停。
中途,藏寶閣中的器靈被靈氣驚動,陸續飛出,看得興起,你一拳我一腳加入戰團。
火光熊熊,幻境鋪展,幾要-衝破靈木張開的屏障。
綠松和梧桐雙木實在忍無可忍,靈光-暴-漲,雷音轟鳴,綠洲懸山徹底炸開了鍋。
李攸想出聲阻止,已然來不及了。
大火沖天而起,各色靈光互相-撞——擊。電光頻閃,天空似被鑿開口子。罡風席捲,呼嘯不絕,如同天劫將生,亦或災難降臨。
綠洲懸山,恰似一個火-藥-桶,隨時可能——爆——炸。
見情況不妙,開陽真人當即催動法力,操控飛舟,遠離百米。
開玩笑,如此-狂-猛-的靈氣,若被波及,非同小可。他且無礙,同行弟子怕要遭殃。
距離白雲山越近,遇到的修士越多。
各式飛行法器當空,其內的修士,無一例外,看到洞天福地中的奇景,均圓睜雙眼,下巴墜地。
「這是怎麼回事?」
內-訌?還是仇家打上門來?
白雲山乃人界修士典範,少有——插-手俗事,縱有仇家,也不該在這個時候找茬。
一則,山門百年大典,廣邀各門各宗修士,必有完全準備。再者,荀山主已達分神,門下元嬰金丹弟子過百,又佔據主場之利,豈是好惹?
懷抱各種心思,眾人無一出聲,更無一人上前,只在安全距離外圍觀。有心思快的,先一步遣弟子通稟白雲山知客。
是敵也好,是友也罷,消息送到,總是個人情。哪怕白雲山早得消息,自己也表明了態度。
這麼做的不在少數,凌霄觀卻不在其中。
開陽真人叮囑弟子,暫不要離開飛舟,亦不要輕易上前。
「未知情況,為師先去一探。」
「師父,這……」
弟子話聲未落,開陽真人已御劍飛起。
到了近前,祭出三張符篆,護住氣海神識。再靠近,舉袖拂開火焰,卻不感半分灼熱,霎時驚詫。
「李道友?」
聞聽聲音,李攸自綠洲飛起,遙對開陽真人拱手,道:「真人不必擔憂,非是大事。」
家裡一群熊孩子打架,鬧出的聲勢驚人,卻不好為外人知曉。
不管李尊者如何生氣,火冒三丈也好,頭爆青筋也罷,總之,胳膊折了藏在袖子裡,事情需要內部解決。
「都給我住手!」
長袖揮過,黑色靈氣瀰漫。
開陽真人只覺眼前突現迷霧,火焰靈光一併被籠在霧中,再看不分明。
李攸發威,器靈不敢造次,第一時間撤離戰團,光速飛回藏寶閣,主動關門落鎖。
綠松和梧桐雙木收起靈光,噬魂籐揮舞枝蔓,仍不肯罷休的小馬和火鳳都被捲起,成了新鮮出爐的粽子。
出聲抗議,當即堵嘴。
箇中滋味,靈狐最有發言權。
瞅兩眼粽子,狐尾當即豎起,連退數步,躲到桂木下,遠遠離開三株籐蔓。
參與鬥毆的玄龜也沒能逃走,同樣被綁了起來。只不過,籐蔓不夠,李攸親自動手。
人皇宮器靈和人皇劍器靈先後凝出實體,一左一右立在李攸身側,手中牽引出兩道靈光,分成數條光鏈,凡被其絞住,均無半分掙脫可能。
人皇宮器靈一身長袍,笑得分外儒,口中說出的話,卻讓兩隻玄□□皮發麻。
「尊者,臣觀玄大玄二境界頗有長進,雖不得托付行宮,卻也可馱載懸山。」
翻譯過來,既然閒著沒事做,有力氣沒處使,不如壓到懸山下,也可為洞天福地的靈氣添磚加瓦。
人皇劍器靈滿面威嚴,眉間擰出川字,甕聲道:「尊者,幻獸一族向來狡詐。吾觀此靈或有他意,不若封入劍中!」
封入皇者之劍,無異被下苦牢,這還了得!
玄龜之後,小馬成功炸毛。
「嗚嗚……」
噬魂籐天生是靈體的剋星。之前境界不高,尚無法發揮本領,如今身披-黑-鱗,又有綠松相助,縱是萬年靈體,也掙不開緊纏的枝蔓。越是掙扎,纏得越緊。
火鳳雙翼被捆,尖喙被纏,噴不出火球,只有幾點火星飛散,很快也敗下陣來。
李攸搖頭,沒有應允人皇宮和人皇劍之言,示意噬魂籐鬆綁,放走兩隻玄龜,立在小馬和火鳳面前,半天不語。
「尊者?」
「陛下?」
兩者肝顫,李尊者攏起長袖,問道:「還打不打了?」
小馬打了個響鼻,踏兩下前蹄,上前蹭蹭李攸,果斷服軟。
火鳳收起翎毛,眼睛圓鼓鼓的瞪著,沒再噴出火星。
「一切聽尊者發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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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李攸推開小馬,將火鳳送回湖邊,道:「我在白雲山期間,爾等不可離開靈湖,亦不可輕易露面。否則,即使有血印在,我也能將爾等送回妖界!」
住慣了廣廈豪宅,誰願意回去蹲守茅草屋?
更何況,妖界沒有千年梧桐,僅存的兩棵已移栽綠洲。要是真被攆走,鳳凰們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尊者,我等一定從命,絕不敢有半分違背!」
火鳳連連點頭,生怕李攸將他們趕回妖界。
小馬嗤笑,似在嘲諷鳳凰沒用。李攸視線一轉,又立刻擺出順服姿態,表情變得比誰都快。
「尊者。」
聽聽,稱呼都變了。
之前還是道友,如今形勢不利,馬上改口。
鳳凰聚攏湖邊,齊聲高鳴,發動群嘲。
「還是稱我道友吧。」
無論如何,對方都是有萬年之齡的荒古凶獸,再生氣也不能失卻尊重。
小馬心頭微動,神情再變,目光中多出幾分肅然。
「我不想多說,只有一點,此行是為了結一段因果。」李攸言簡意賅,直接道明意圖,「為此,我希望道友能夠助我。」
小馬歪歪腦袋,只要幫忙,就不追究打架的事?
「當然,若行事不順,未能達到預期,李某心情定然不好。」
潛-台詞,到那時,老帳新帳一起算。
這是講理還是不講理?
小馬張口結舌,鬃毛倒豎。半晌方回過神來,僵硬的點了點頭。
他突然覺得,登上綠洲,並非全是幸運,彷如上了賊船。船主貌似無害,實則殺伐果決,稍有不慎,既是被丟進海裡的命。
當然,此處距海較遠,更有可能被扔進時空亂流。
「我答應幫忙。」小馬道,「如何做,道友可以直說。」
「好。」
李攸輕笑,右手成拳,突然伸到小馬面前,嚇了後者一跳。
「無需驚慌。」
五指攤開,一道白光瞬間照亮了小馬的面孔。
這是?
「這是麒麟斷角,沒錯吧?」
冰湖一行,湊巧落入荒古戰場,收斂的凶獸骨骸不計其數。起先,李攸並沒刻意分類,多數送入懸山,成為獸石。後經鯨王提醒,方才以靈識挑揀出這枚斷角。
說起來,還要歸功於腕上的圖騰。否則,僅指甲片大一塊,混入獸石中,用放大鏡探尋,也要耗費不少時間。
感受到斷角中蘊含的血氣,小馬神情變了數變,終於沒抵擋住-誘-惑,張口吞了下去。
一剎那,體內如滾動岩漿,透明的靈脈被血氣沖刷,竟似要凝出實體。
鯨王看得眼熱,連噴三道氣柱。
若非屬性不和,不能吞服,豈會將這荒古至寶拱手相讓?
「尊者,快催動圖騰!」
白光中傳出小馬的聲音,痛苦中帶著無比喜悅。
骨骼再生,痛苦難當,非尋常可比。
然機會難得,吞服半片麒麟角,更是多少凶獸夢寐以求,再痛也要忍受!
「去!」
李攸不做遲疑,黑色靈氣不斷湧出氣海,化作風旋,流入圖騰,頃刻被吸收殆盡。
圖騰開始轉動,不停產生變化,彷彿能從中感受到荒古氣息。
光中的小馬突然仰起頸項,發出長嘶。
白光如煙花綻放,空中再現虛影。
馬首鹿身,頭生四角,與先時沒有任何不同。然通體雪白,雙眼溫潤,鬃毛如同絲緞,自頸背垂落在地,恍似帶著星光,漂亮得炫目。
饒是看過許多靈獸,李攸仍不免被震撼。
這種美,已無法用簡單詞彙形容。
靈狐氣悶,明明他的本體更漂亮,怎不見尊者露出這般表情?
掃一眼虛影,又哼兩聲,身體一蜷,尾巴遮臉,眼不見為淨。
混血的幻獸立在樹下,看得目不轉睛。
難怪老祖看不上他,這般姿態,縱是再修萬年,也及不上千分之一。
十息過後,白光散去,虛影隨之消失。
看到光中留下了什麼,李攸久久無語。
想過多種可能,只沒想過這一種。
蛋?
瑩白橢圓,頂部延伸出三道金紋,浮起淡色光暈,彷彿玉石雕琢一般。
對比一下個頭,只及腰部。
走到近前,敲敲,很快傳出回應。
「道友勿驚,此乃化成實體必須。」
「需要幾日?」
若是百八十年,他的計劃還怎麼實施?
「只需一日。」
拋出這句話,靈蛋主動飛起,飄到幻獸近前,微微晃動兩下。
幻獸嘶灰灰兩聲,後退兩步,連連搖頭,很不情願。
蛋上浮起光暈,傳出咚咚聲響,似在傳達不滿。
無奈,幻獸屈服了。
眾目睽睽之下,尋來數枚靈草,鋪成簡單軟榻,小心翼翼安置好老祖,四蹄伏下,脖頸低垂,鄭重的……孵蛋。
「噗——」
噴笑聲四起。
發現其中竟有白馬,幻獸淚流成河,心已然崩潰。
他的愛情,今生怕是無望。
靈狐笑得打滾,四爪亂揮。
幻獸孵蛋,當真千年難得一見!
柳木凝出靈體,笑得花枝亂顫,差點掉下樹梢。桂木浮在枝頭,肩膀不停抖動,笑得滿臉通紅。綠松老成持重,沒有露面。但松針也掉了不少,顯然樂得不輕。
李攸默默轉頭,捂臉。
他發誓,沒想笑,真的,比珍珠還真!
洞天福地外,開陽真人不知發生何事,只見火焰熄滅,白光驟起,俄而歸於平靜。
不久,霧氣散去,成團凝入靈雲,綠洲懸山現出原貌。
李攸行至綠洲邊緣,拱手笑道:「楊道友費心了。」
開陽真人此舉,旁人不知深意,他卻明瞭。
有查探之意不假,卻也是在護他。
凌霄觀真人表明善意,不知情者,輕易不會上前。說話前也會仔細掂量,拿捏輕重。
此次白雲山大典,遍邀人界宗門,修士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李攸只身前來,敵友難辨。但有開陽真人此舉,凡與凌霄觀交好的宗門,自不會為難他。
儘管對李攸而言,單挑群毆均是無礙。
時空亂流闖過,巫妖兩界行過,洞天福地在手,靈器凶獸過百,何懼之有?
說話間,雲山方向突然飛來一葉扁舟。
舟上修士一身白衣,面容俊美,玉冠束髮,手持一枚竹簡,端得非常。
「李道友,楊道友。」
行到近前,雲霽先拱手揖禮。
身為第八峰峰主,放下身段,親自出迎,足見白雲山的態度。
「雲道友一向可好?」
開陽真人朗笑還禮,片刻即明,雲霽出迎之人是李攸,不是他。然其心胸豁達,自不會斤斤計較。寒暄兩句,返回飛舟,撤去防護屏障,提速同雲霽並行。
飛舟在側,更顯洞天福地醒目。
李攸微微皺眉,旋即拋開,只等抵達山門再說。
四周修士低聲議論,心中多出幾分敬畏。
唯有右後方一行人面色黑沉,看清李攸面容,更現出幾分殺氣。
「不會錯,殿下,他便是當日重傷陛下的狂-徒!」
「果真是他?」
被稱殿下之人,著一身錦袍,頭戴金冠,貌雖英俊,卻表情陰鷙,讓人望而生畏。
此人正是燕國先皇六子,當今燕皇的異母兄弟——燕郅。
非是母族相護,說動鎮守邊關的大將,他又發下心誓,以示臣服,早成一堆骸骨,與其他兄弟同-葬-深-宮。
「既如此,大典比鬥之時,我定要會一會他!」
「殿下,此人境界高深,且有非常手段,不可輕敵。」
「我知。」燕郅點頭,話中隱有深意,「此事我自有應對,爾等不必多言。」
父皇都不敵之人,他豈會白白送死。
然-欲-躲開皇兄安排在身邊的探子,必要有適當理由。
與隨行心腹對視一眼,燕郅終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