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文 / 來自遠方
周國修士將官一片混亂。
霍章突然清醒,發現自己的對手是什麼角色,滿面驚駭。
洞天福地之主?
難不成,重傷霍同,只為引他前來?假如真是這樣,是否意味著,之前夥同趙陵覬覦法寶一事,已被對方全盤獲悉?
如此一來,東虢內城一夕覆滅,趙氏三人隕落失蹤,便都有了合理解釋。
思及此,霍章額上出了一層薄汗。
趙氏與魔宗勾結,手握魔修法器,被齊皇滅族,天下共知。
趙陵隻身進入霍家,與他共謀洞天福地,卻是少有外人知曉。即便知道,也會隱而不發。一則顧忌霍章權勢,二則五國-動-蕩,此時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霍氏不是趙氏。
前者底蘊深厚,樹大根深,權-傾-世家。後者不過是裨將出身,驟然發家。自夏朝覆滅,僅有一人修得分神,還死得不明不白,更兼名聲跌落谷底。孰優孰劣,不言自明。
所以,趙氏只能背後搗鬼,一旦齊皇帝換人,必要倒霉。
霍章卻敢聯合周國世家,同皇太子一爭高下。更以周雲琅身死為借口,潑了皇太子幾盆污水。
計劃本十分順利。
摸透皇太子底細,催促女兒在宮內動手,只等周皇和其他皇子的死訊傳出,即可以「正義」為名,斬殺-弒-父太子,改-朝-換-代。
「明明事事順利,為何……」
或許是天道昭昭,也或許是其他原因。離成功只差最後一步,遇上了李攸。
該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時候一到,必須要報?
霍章不知。
他只明白,洞天福地出現,長子九死無生。對方若不收手,自己斷無生路。
身後已無屏障,前方更是皇太子的軍隊。
拚死擊退洞天福地之主,自己亦無法全身而退,必法力枯竭,受到重創。再與-敵-軍-交戰,無半分獲勝把握。
「天要亡我霍家?」
霍章悲怒已極,壓根不知,周皇和皇太子均已身死。敵-軍-不過虛張聲勢,只為掩飾迎回新皇的意圖。
當年殺害雲霽母妃之人,雖手持周皇-御-令,背後主謀卻是霍家。
霍章本意是斬草除根,將雲霽一併殺死。未料璇光尊者突然出現,使得功敗垂成。
雖未能斷其生路,但手握雲霽是前朝血脈的證據,必容不得他登上皇位。
一旦消息傳出,其他四國亦不會坐視。
無論如何,五國分夏,前朝宗室都是一個禁忌。
周國內部-爭——權-是一回事,擁立前朝血脈則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有夏朝血統的皇子執掌一國,對其他四國必是威脅。
思及老祖留下的遺訓,沒有哪國皇室敢於違背。
當年能滅殺夏皇,五國國君和宗室尊者十不存一。若雲霽想要報仇,亂局定會不斷升級,直至將整個人界捲入其中。
「不能讓霍章知道!至少在三皇子登上皇位前,不能讓消息洩露!」
諸多將領中,只有極少數知道當年實情,此時也閉緊嘴巴,只等一切塵埃落定。
霍章被蒙在鼓裡,又遇李攸,陷入困境,自無從察覺異常。為保住性命,只能催動全身法力,祭出護身符篆,勉強對抗柳木和玄龜的聯手攻擊。
援手?
回頭看看被噬魂籐逼做一堆、自亂陣腳的將兵,霍章只能搖頭。
肯定指望不上,只能自求生路。
「殺!」
柳木-赤-紅-雙眼,鎧甲包裹靈光,手中長劍劈下,中途竟化作一柄長刀,刀身長達數米,刀柄鐫刻古老符,罡風平地而起,似龍卷咆哮,直-欲-將霍章劈成兩半。
在石城,魯川探明的消息可不少。
報知綠松,相當於告訴了綠洲中的所有靈木。
趙橫帶兵進-犯-石城,趙陵覬覦尊者的洞天福地,這個霍章更不是東西,關於尊者的諸多流言,他才是源頭!
「殺!」
又是一聲大喝,柳木頭頂衝出瑩綠氣柱,身後現出本體虛影。
綠光大做,玄龜忙縮小身體,退後數米。
「這傢伙要發飆,速退!」
噬魂籐卻不在乎。仗著黑色鱗甲,繼續在世家將兵中搜尋獵物。凡是血氣中沾染黑色,必手握百條人命,且道心有瑕,為天道厭惡。
這樣的修士,定做過有傷天害理之事。縱然是滅其魂魄,尊者也不會計較的……吧?
總之,先下手再說。
柳木揮刀,硬生生劈開符篆結成的屏障。
「區區手段,還想攔我?你老祖活過來也要受死!」
論起口舌,柳木不比桂木。但對上霍章,仍能將對方活活氣死。
「孽-畜-欺-我太甚!」
霍章-暴-怒,終於祭出本命法寶。不是攻
打玄樓觀所用的長劍皮鼓,而是一面玉屏。
屏高八寸,分成九扇,一面刻花鳥蟲魚,三界靈獸,另一面鐫刻符法訣。打入法力,靈獸即刻飛出,為霍章馭使,猛撲柳木。
「又是煉-魂之術!」
避開兩頭虎獸,柳木以靈力傳音李攸。
觀戰的器靈皆是大怒,幻獸老祖和鯨王也顧不得吵嘴,均轉向屏風,怒火難掩。
「好大的膽子!」
屏風之上並無荒古凶獸魂靈,皆是下等靈獸。雖經祭煉,卻比不上雲霽所持銅盤。兼煉化方式不同,前者為生魂入器,後者均是法力凝就,威力不可同日而語,以天道規則對比,更是天上地下。
「先是以骨聚魂,又是百魂入屏,這些修士究竟都做了什麼?!」
玄龜怒火沖天,顧不得柳木尚未收勢,本體不斷增大,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向霍章壓下。
李攸曾以洞天福地壓垮劍山,碾平玄樓觀。玄龜有樣學樣,沒有柳木的攻擊手段,壓也要壓死霍章!
知曉玄龜意圖,柳木忙收刀後撤。與先時的場景完全轉換角色。
轟!
生死之間,霍章自不會坐以待斃。
法力催動至極限,屏風上的靈獸全部飛出,符法訣形成長鏈,團團環繞,成一方形靈壁,竟要硬扛玄龜。
「愚蠢!」
鯨王噴出兩道氣柱,蔑視道:「玄龜之力,豈是尋常手段能夠抗衡?」何況還是兩隻!
幻獸老祖沒有唱反調,收起虛影,重新變作小馬,飛到李攸身邊,道:「尊者,那些人修如何處置?」
在他眼中,除了少數幾人,餘下修為低得不入眼,與土瓦無異。
「只除首惡。」李攸道,「那些修士暫不必動。」
轉頭看向停在半空的兩件飛行法器,認出其中有幾張熟面孔,眸光微閃。
觀其動向,應是趕赴白雲山,參加山門大典。為免中途出現問題,影響計劃,還是低調點好。
如果凌霄觀和烈焰宗知道李尊者想法,定會風中凌亂。
低調?
眼前這還叫低調?!
讓真正低調的人情何以堪!
卡嚓!
碎裂聲起,九扇玉屏爬滿裂紋,碎得徹底。
屏中靈獸紛紛掙脫束縛,有團繞法訣飛向柳木,也有當即消散。
由此可見,煉化這面玉屏的修士,起意定與銅盤類似,以法力凝聚靈獸,為器靈催動馭使。不知是何緣故,法器落入旁人之手,捨棄修士初衷,倣傚魔修之位,禁錮生靈。幾經波折,又為霍章所得。
現如今,法器碎裂,以法力凝聚的靈獸自然消散,禁錮的魂靈則得以解脫。
噬魂籐蠢蠢欲動,不斷舒捲葉片,口水飛流。
吃還是不吃?
最後,看到靈獸魂魄皆為柳木收走,只能萎靡的盤起,飛回綠洲。
反正也得了不少好處,不吃就不吃。
失去玉屏,霍章手段盡出,也無抵抗之力。
能馱負人皇行宮的玄龜,豈是尋常法器可敵?
碎裂聲後,大地被砸出弧狀深坑。
玄龜飛起,看看坑底,不解氣,再砸!
幾次三番,坑中只餘一個人形痕跡,衣角不存半片。
霍章-肉-身破滅,元嬰想要出逃,亦被法力束縛。動手的不是李攸,竟是世家軍中的一名將官。
「你!」
元嬰大怒,掙扎不休。
無奈已負重傷,猶如猛虎被鎖住四肢,拔-掉尖牙,形不成任何威脅。
「霍家主。」李將軍陰沉道,「大勢已定,我等只-欲-為自家尋條生路。」
那名黑衣修士尚未出手,霍章已落得這般下場。一旦動手,他們焉有生路!
為今之計,只能以霍章的元嬰為「投名狀」,與皇太子一方講和。雖不知對方與黑衣修士的關係,總好過繼續和霍章為伍,死得不明不白。
至於皇太子是否會事後清——算,找世家麻煩……屆時自有應對。
短短時間內,世家將官達成一致,將營中的霍家人全部看押。並放飛傳訊紙燕,同皇太子一方議和。
李攸召回玄龜柳木,問明事情經過,按了按額心。
「我要趕往白雲山,不宜多耽擱。」
「尊者放心,我等知道輕重。」
這時,兩艘飛行法器終於開始移動。
烈焰宗繞過洞天福地,小心翼翼飛走。凌霄觀卻直迎上前,撤去法器屏障,走出一名藍衣修士。
「李道友,好久不見。」
開陽真人離開法器,御劍飛近李攸。
「楊道友安好。」
李攸拱手,示意小馬和鯨王稍安勿躁,低聲道:「這位楊真人算是我的朋友。」
荒川古境之行,李攸對開陽真人印象不錯,甚至比雲霽更好。
當然,時過境遷,現下如何,對方有何意圖,都要再論。
一番寒暄之後,李攸確定之前所想,開陽真人此行即為參加白雲山大典。途經周國戰場,實是湊巧。
得知李攸亦受到荀山主邀請,開陽真人大喜。
「既如此,你我不若結伴同行?」
結伴同行?
掃一眼飛舟上的凌霄觀弟子,李攸有心拒絕。突然心頭一動,似有所感,又改變了主意。
「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甚好!」
開陽真人大笑,飛身回到舟上,告知同門消息。
李攸掃過下方戰場,不做任何交代,直接返回綠洲。
「尊者,那人的元嬰……」
「不必理會。」李攸道,「剛剛雲道友與我傳訊,周國很快將有大變。」
「那個喜歡假笑的修士?」
顯然,鯨王也不喜歡雲霽。
「假笑?」李攸搖搖頭,自袖中取出一塊打磨過的靈石,不過一時起意,未想真能派上用場。
手捏法訣,靈石飛到半空,鋪開半面光屏。
聲音倒還清晰,畫面卻十分模糊。
李攸微微皺眉,正要收起靈石,忽見藏寶閣中飛出兩道靈光,當先為照心鏡,其後竟是映月鏡。
照心鏡略顯黯淡,映月鏡則綻放光華。未見器靈現身,一道光幕已在半空鋪展。
周皇同皇太子身死,眾將官欲迎回雲霽,他-欲-知曉之事,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遺漏,清清楚楚。
只白雲山中畫面十分模糊,尤其竹林之內,有荀山主布下法陣,畫面不清,聲音更是斷斷續續。
「多謝。」
李攸揮袖,打入鏡中兩道靈力,權作感謝。沒有再看下去。
兩鏡略停片刻,又先後飛回藏寶閣。
「尊者有何打算?」鯨王道。
「先去白雲山。」
白雲山祖師乃夏朝宗室,雲霽傳承祖師道統,又是宗室後裔,究竟作何應對,還要見過之後才能斷定。
自己雖不喜他的性格,五次相見,三次要牙疼。但總體來說,也有幾分交情。況且,相信以荀山主的睿智,定不會放任他走上岔路。
打定主意,李攸喚來一隻火鳳,展示腕上兩個圖騰,詢問彼此可有影響。
「這是幻獸的圖騰!」
火鳳高叫,翎羽豎起,雙眼圓睜。
小馬立在幻獸頭頂,用力跺兩下前蹄,「你有意見?」
火鳳轉頭,眼睛瞪得更大,聲音都有些變調,「你、你……」
「我怎麼了?」小馬飛到李攸肩頭,瞇眼蹭蹭,「這-傻-鳥派不上多大用場。依我之見,還是去找麒麟,順便挖了白虎的藏寶窟。」
聽聞此言,火鳳立刻炸毛。
清鳴兩聲,湖邊的鳳凰紛紛振翅,火光鋪天蓋地。
李攸額頭暴起青筋,按回去,又鼓起。
小馬化出虛影,絲毫不懼鳳火,得意的打了個響鼻,「一群-傻-鳥!」
綠松聯合幾株靈木,張開屏障,確保這場鬥毆不會傷及洞天福地。
跟在綠洲後的凌霄觀諸人再次傻眼。
「真人,這是怎麼回事?」
走得好好的,為何突然間火光沖天,還有凶獸虛影?
揉揉眼睛,假如沒看錯,那些噴火的是鳳凰?
鳳凰該在妖界吧?為何會出現在那名黑衣修士的洞府裡?看數量,相當不少……
開陽真人不言不語,已然石化。
問他?
他問誰去。
地面上,周國修士將官齊齊仰頭,頗有些摸不清頭腦。
這就走了?
不留威懾之言,也不收買人心,更不斬草除根?
難道一場□□,只為壓死霍章?
不,一定另有深意!
巫界
光幕散去,大殿中許久無聲。
妖王端起靈茶,抿一口,看看巫帝,「我說……」
「嗯?」
劍眉一挑,眸含冷光。
妖王果斷閉嘴。
他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