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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文 / 來自遠方

    李尊者發飆,人皇劍出鞘,整座東虢城瞬間被劍光籠罩。

    蒼茫大地似在回應,尚未逃出內城的人,無不心神巨顫,控制不住跌倒在地。

    以鏡湖為中心,兩道裂痕-橫-貫-而過。

    交匯處,如被重錘砸下,寸寸皸裂。碎石土渣飛濺,至最高處,彷彿一座土石形成的噴泉。

    趙蓮手持滅靈劍,表情瘋狂,雙目充血,面容猙獰。

    顯已被困於幻境之中,掙扎不出。

    幻獸揚起前蹄,火雲恍如流光,牽引出條條細線,纏繞而起,將趙蓮團團包圍。最終形成紅色火繭,鋪開幻象,引出人心最深處的-欲-望-和恐懼。

    妖王拎起兒子,凝眸看向幻獸,微微搖頭。

    荒古時,幻獸何等威風,無數凶獸大能被其所滅。一旦中招,陷入編織出的幻境,休說元嬰,分神也無法安全脫身。哪怕元神大能,也要自求多福。

    眼前這頭,縱然血統不純,更類火獸,一身靈力仍不可小覷。

    視線轉向李攸,不免增添幾分佩服。

    能馴服這頭幻獸,為其所用,當真不簡單。

    尚未登丹陛,臨御座,便有如此威勢,他日重掌人界,又該是何等景象。

    不過,巫修可以成為人皇?

    捏捏狐球,妖王表示,甭管成與不成,和他打好關係都是必須。

    想起臨行前妻子的話,看看手裡的兒子,金眸微瞇,嘴角彎起。

    「小九,努力吧。父王看好你!」

    靈狐:「……」

    這已經不是壓力山大,簡直是把妖界的大山逐個疊加,一股腦的扔到他身上。

    娘那樣,爹又這樣。

    就算是親生的,他也是兄弟姐妹中最悲催的一個!

    妖王一邊叮囑兒子抱大腿,一邊觀察火繭情況。

    幻獸不斷祭入靈力,繭中的幻境無窮無盡。

    趙蓮身處其間,忽而瘋狂,忽而安靜,忽而悲痛,忽而喜悅。

    從幼年被誇讚資質極佳,到拜入上代攬月宗宗主門下:

    從入內門學藝,到與古真人相識相知:

    從玄樓觀奪寶,狠下毒手,到古真人修為盡廢,自己半面被毀;

    從山城外對上錢、馮二人,到浮空山巨變……

    一幕幕場景,真實呈現在眼前,彷彿身臨其境,再歷百年。

    歡欣,喜悅。

    痛苦,悔恨。

    懊惱,仇怨。

    種種複雜的情緒,接連沖刷心間,一刻不停。

    作為同輩最傑出的弟子,她接過宗主印信,代替古真人,繼承師尊道統。銀色面具蓋住醜陋傷疤,心中的傷痕卻永無法遮掩。

    為報仇,她與玄樓觀為敵。

    為家族,她拋棄柔軟,執掌東虢,看守鏡湖百年。

    哪怕知道湖下秘密,即便察覺老祖功法詭異,心生疑問,也從未在兄長面前洩露半句。

    直到……

    畫面突然一變,東虢城開始扭曲、消散,重新凝聚,已全然不同。巍峨城牆,厚重山門,城頭四座箭樓,赫然是趙橫執掌的山城。

    浮空山高懸,外城四坊繁華如昔,熱鬧非凡。

    兄長立在盾舟之上,金冠錦袍,手持城主印,正對她頷首而笑。

    「小妹,荒川古境將開,你來得遲了。」

    「為兄尚未恭喜小妹,古真人痊癒,可是好事將近?」

    「上次東虢一別,老祖飛昇仙界,留下洞天福地與你我二人,小妹有何打算?」

    「夏皇秘境已開,內藏上古功法,正好供我趙家子弟研習。」

    「齊皇在位已久,愈發昏聵,都城不穩。老祖仙位已有指點,此正為我趙家崛起之時!」

    「若能得一國之力,有老祖庇佑,問鼎人皇之位也非難事……」

    趙蓮深陷幻境,不由自主,心底最深的-欲-望-噴湧而出。

    幻獸看得清楚,踏兩下前蹄,嘖嘖有聲。

    「修了魔道,被死氣困住,還想求升仙途,肖想至尊之位?」

    癡心妄想,荒謬至極!

    幻境中的一切,妖王雖不如幻獸清楚,也能窺得幾分。

    趁機教育兒子,「小九,看到沒有,人心險惡,我和你母后早就告訴過你。一定要記在心裡,牢牢記住!」

    靈狐抱著尾巴,連連點頭。繼而對著趙蓮呲牙,就要飛撲。

    「父王,讓我去!」

    敢覬覦尊者的洞府,必須咬死!

    妖王很滿意,手指在靈狐額前抹過,「這個人修已將入魔,你不是對手。且看父王!」

    話落,靈狐只覺眼前一黑,反應過來,已被親爹團成球,塞-到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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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雖然不歸妖界管,面對妖王,幻獸仍存幾分敬意。

    見火紅身影飛來,當即後退兩步,收回些許靈力。

    火繭光芒減弱,趙蓮現出身形,表情依舊癡然。滅靈劍流動血光,趁機凝聚死氣,意圖徹底捆縛元嬰。

    「去!」

    妖王沒有太過靠近,在虛空立定,揮袖祭出一柄羽扇。

    九枚扇骨均是靈石製成,鐫刻層層妖。其上附有火紅毛髮,仿如妖火。

    感知威脅,滅靈劍湧動死氣,劍身凝出一張恐怖面容。單眼巨口,雙耳俱無。鼻樑處,只有兩個漆黑孔洞,利齒如獸,更顯鬼泣森森。

    趙蓮靈識陷入幻境,身體卻被滅靈劍控制,捏起法訣,揮劍斬向羽扇。

    叮!

    兩件法器-相-撞,似金玉敲擊之聲。

    連擊數下,羽扇倒飛,回到妖王手中,妖光微暗。

    滅靈劍嗡鳴不絕,劍鋒處現出九道缺口。

    「區區一柄魔劍,真以為本王怕了你?」

    妖王冷笑,手中羽扇再生變化。

    赤-紅染上金光,九隻金色靈狐從扇骨飛出,中途化成九支長矛,破開層層死氣。

    鬼面咆哮,趙蓮雙眼變得赤紅,黑髮狂舞。

    妖王再次冷笑,祭出兩道妖力。長矛變成鎖鏈,牢牢-捆-縛-劍身。妖流動,冒出絲絲黑煙。滅靈劍器靈痛苦掙扎,始終掙不斷鎖鏈。

    「死心吧。」妖王輕搖羽扇,笑得顛倒眾生,「你若未跌損境界,本王還要顧忌幾分。現今死氣都聚不攏,甚至無法操控一個元嬰人修,不過虛張聲勢。若滅不得你,本王空活千年。」

    說話間,黑煙越來越濃,滅靈劍的劍光急速黯淡。

    妖王放出靈狐,道:「不是想表現一下?正是時機。」

    魔劍已如困獸,一個元嬰境界,再掀不起多大風浪。

    領會妖王之意,靈狐抖抖頸毛,化出本體,燃起無上妖火,衝向趙蓮。

    與此同時,趙氏老祖已被李攸逼至絕地。

    人皇劍器靈被困千年,非李攸重生,早存滅世之意,陷入瘋狂。今雖清醒,狂猛的靈氣卻更加懾人,簡直是從微風飆升到十二級颱風。

    颳風不算,更要加一場冰雹,最小也大過成——人-拳頭。

    李攸無需凝聚靈氣,只要握緊劍柄,豎-砍-斜-劈,間或橫掃,劍光過處,百米高的城牆轟然倒塌,斷口處光滑無比,恍如刀切豆腐一般。

    趙陵拼了老命,祭出數件法寶,皆無半點用處。其中不乏玉器,卻都沾染死氣。李攸看得可惜,終無法下口。

    能看不能吃,怒氣指數連連竄高,劍光由十道增至百道。

    眾器靈心生懼意,如血玉玦長臚劍,尚可在一旁吶喊助威,餘下多匆忙返回綠洲,避開鋒芒。

    皇者之劍,威勢非尋常可比。器靈又有發瘋嫌疑,極有可能敵友不分。

    萬一被捅一劍,只能自認倒霉,哭都沒地方哭去。

    「豎子欺人太甚,本座和你拼了!」

    趙氏老祖斷喝一聲,法力-激-蕩,長袍鼓起,少年面容瞬間蛻變,弱冠、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順……

    黑髮變白,雙眼腥-紅,滿臉深壑。

    「受死吧!」

    面容蒼老,聲音沙啞,如砂石磨過。

    五指彎曲成爪,指甲烏黑,如山魈鬼魅,狂叫著向李攸抓來。

    沒有半點心理準備,陡然面對這幅面容,難免會受到驚嚇。

    放出黑鳳,李攸側身避開攻擊,看向圍觀中的鯨王,問道:「魔修都長這樣?」

    邪-魅-狂-狷-呢?唯我獨尊呢?顏值爆表呢?

    鯨王搖頭,表示不知道。

    在他活著的時候,荒獸統領天下,能佔據一席之地的修士,甭管正派還是魔道,都是境界高深。俊美不是必須,年輕強健卻是基本。

    像這樣的,估計魔宗都不會承認,必定被打為殘次品,剔除山門。

    「哦。」

    李攸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無論趙氏老祖修成魔道也好,中途出家也罷,於他關係不大。

    決意碾平東虢內城,作為一切的根源,趙氏老祖必須剷除。

    他極少起殺心,千刃山下一次,玄樓觀中一次,這是第三次。

    黑鳳噴出火焰,兩次逼退趙氏老祖。

    李攸心思微動,以靈力傳音綠松。

    「遵命!」

    綠松回得痛快,光柱亮起,洞天福地忽然開始移動。

    龐大陰影自頭頂罩下,李攸收劍回鞘,御風飛起。黑鳳與李攸心神相通,噴出幾道火焰,將趙氏老祖困住。

    靈狐正戰得興起,要給趙蓮最後一擊,不料又被妖王抓起,飛速後退。

    「父王?!」

    「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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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王穿風而行,速度非比尋常。

    靈狐動動耳朵,看向空中壓下的黑影,立即閉嘴。

    懸山轟響,如隕石砸落。

    趙氏老祖衝不出鳳火,眼睜睜看著巨山壓頂,驚駭欲絕。

    催動全身法力,護住氣海,卻僅能維持幾秒。罡風如同利刃,輕易切開法力形成的屏障。

    李攸飛入人皇宮,重上丹陛,現出法相。

    人皇宮器靈守在一旁,靜觀山下動向。雖然沒能親歷,但以陛下行事,自己必不會永遠旁觀。

    「啊!」

    抵抗未能持續十息,趙氏老祖發出一聲慘叫,被懸山碾壓,肉-身-破滅,氣海粉碎,分神華為虛無,就此隕落。

    懸山緩緩升起,地面只餘一座深坑,血跡亦不存半星。

    幻獸收回靈力,趙蓮勉強恢復部分靈識。顧不得去看老祖,催動僅存法力,撲到趙橫身邊,抱起他的屍身,兩個起落,飛入鏡湖,縱身躍下地縫。

    轟!

    懸山再次壓下,鏡湖成為歷史。

    趙蓮是逃出生天,還是葬身湖底,只能交由天道決定。

    洞天福地升起,懸山飛出一塊獸石,鎮——在鏡湖之上。

    十年,百年,千年,獸石將屹立不搖,直到冤魂得以安息,再無死氣作惡為止。

    妖王攜靈狐登上綠洲,考慮該如何開口,才能讓兒子留下。

    李攸不知其意,感謝對方幫忙,送出靈植一株,獸牙兩枚。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道友實在客氣。」

    嘴上這麼說,長袖一捲,手上的動作一點不慢。

    李攸看得嘴角直抽。

    寒暄幾句,妖王起身告辭,假裝忘記了兒子,抬腿就走。

    李攸不及出言,巫帝忽然現身,黑袖攏在身前,看著妖王,不言不語。目光冰冷,幾乎要穿透對方神魂。

    妖王嘴裡發苦,表情更苦。

    「道友,能否體諒?」

    千年的交情,只是想讓兒子抱住大腿,蹭點好處,不能通融一下?

    巫帝挑眉,依舊不言。

    妖王嘴裡更苦。剛要認命的抓起兒子,卻聽巫帝道:「此間事暫了,我同你一起走。」

    妖王:「……」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必須友盡!

    「你要走了?」

    李攸上前一步,難說心中是什麼滋味。

    巫帝輕輕頷首,身為巫界之主,不能長時間離開帝宮。況李攸接下來的行程,他並不適合參與。

    人界第一山門的大典……

    他與那位開山祖師,曾有過一面之緣。仔細回想,距今已有千年。

    那時,夏朝仍存。

    白雲山

    雲霽返回山門,立即求見荀山主,將此行經過一一詳述。

    「依你之見,趙家與魔宗有瓜葛?」

    「只是弟子推測。」雲霽道,「趙橫手握魔修法器,趙氏老祖突然修成分神,其中定有緣故。只來去匆忙,不及詳查。」

    荀山主撫過長髯,半閉眼眸,陷入了沉思。

    許久,方長歎一聲,道:「此事我自有計較。你暫不必理會。可還有他事?」

    「回掌山,李道友感謝掌山厚意,備有此物,托弟子帶回。」

    「這是……靈鷲蛋?」

    看清殼上花紋,荀山主登時一驚。

    不待捧起細看,忽有兩隻紙燕穿過隔窗,落在面前,口吐人言:「稟掌山,東虢內城暗藏骸骨聚靈之地,現已被李尊者所滅。趙橫身死,趙陵隕落,趙蓮不知去向。」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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