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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八章 文 / 來自遠方

    沖天火光中,人群不斷湧向外城,隨城門坍塌,東虢外城已然清空。

    無論修士還是凡人,均無心留在此地,為趙家陪葬。

    離城之後,更催動法力,催動快馬,疾奔數里,不敢輕易回望。

    李攸透出的消息委實驚人,鏡湖下的纍纍骸骨便是鐵證,容不得不眾人不信。

    以骨聚靈,更是駭人聽聞。

    趙橫領兵進犯石城,以魔修法器佈陣,非修道人當為。

    趙蓮執掌東虢,手握攬月宗,借此行了多少惡事?

    趙氏老祖修成分神,全仰賴鏡湖中的冤魂!

    以此成道,究竟是正是邪?

    趙氏名為世家,得先皇看重,背地裡又是何種情形?

    自己居住東虢,是否已身陷魔修之地,沾染-邪-意?是否已被天道捨棄,境界停滯,難登仙途?

    種種猜測縈繞心頭,心緒難平。

    凡人尚罷,修士已是心境不穩,尤為惱恨。

    若無黑衣修士提醒,他們仍會混混沌沌,繼續留在東虢,直到修成金丹,被埋入鏡湖之下,成為趙氏修魔的踏腳石!

    假若情況屬實,趙氏危害一方,其心當誅,其罪當殺!

    怒氣不斷積聚,恨意不斷增長,在逃出東虢的修士心中,趙家已被打上-邪-魔-烙-印,成為必須抹殺的存在。

    不管事情真假,今日之後,趙氏世家的名號都將蒙塵。舊日之友為保自身,也會撇清關係。

    消息一旦傳出,都城必不能置之不理。

    齊國國君想坐穩皇位,攝政的國君母族想碾除昔日敵手,定然高踞正義,下令抓捕趙氏全族。無論老幼,不分凡人修士,一概投入大牢,等待審判。

    下場只有一個,大廈傾倒,片瓦不存。

    無需李攸出面,這些東虢修士都會是最有力的證人。

    顯赫一時的趙家,以背叛換來的一身榮華,終將迎來毀滅的命運。

    即使身為攬月宗宗主,趙蓮也難逃過一劫。

    隨白雲山大典開啟,五國皆會知曉,十八宗內,再無攬月宗的位置。為維持宗門道統,內門長老必會入燈閣,請示祖師仙位,將她趕出宗門。

    「簡直欺人太甚!」

    藏寶閣器靈傾巢而出,東虢內城被火焰包圍,四周如鐵捅一般,上天無路,入地五門,尋不到半條生路。

    趙蓮服下五粒補靈丹,催動城主印,張開最後一道護城法陣,擋住熊熊大火。

    護衛和餘下的披甲衛士同被召集,持刀戈分鎮四方,凝聚血氣,對抗外部襲來的-狂——暴-靈氣。

    血氣聚成光柱,四面交匯,似要撕開火牆,助趙蓮逃出生天。

    見此情形,血玉玦器靈連連冷笑。

    「做夢!」

    伴隨話聲,兩個紅衣娃娃織成靈網,逕直衝入網內,週身被靈光包裹。

    兩息後,光芒散去,器靈已由孩童變作少年。赤-足-紅袍,手腕纏繞數圈紅線,懸掛九枚金鈴。

    少年起舞,鈴聲大作。

    內城眾人先覺刺耳,試圖以法力隔絕。

    無效之下,又感神識恍惚,彷彿有仙音飄渺,更有五彩花瓣當空灑落,香氣撲鼻。

    美貌仙娥臂挽花籃,飛至身側,巧笑倩兮,美目盈盈,緩緩招手,似要領自己踏上仙路。

    眾人臉上浮現夢幻表情,眼神-癡-迷,嘴帶癡笑,不由自主的邁出一步。

    法陣驟然破開,凝聚的血氣瞬間變得薄弱。

    火焰復騰百米,電光如蛇,跳躍閃爍,將眾人帶回現實。

    「助紂為虐,還以為能求得大道?當真可笑。」

    鯨王現出靈體,飛離綠洲,俯視整座內城,絲毫不受火焰影響。

    「荒古至今,殺戮不絕。然以此法提升境界,除魔修之外,絕無僅有。」

    氣柱噴出,長尾擺動,鯨王聲音低沉,怒意難平。

    「此等行徑,縱是天道不收,也是三界難容!」

    聲如洪鐘,重重敲在內城眾人心頭,彷彿重錘砸下。

    護衛氣海震動,侍婢渾身顫抖。

    終於有人跪倒在地,禁不住放聲大哭。

    或許是懊悔,或許是恐懼,也或許是懾於鯨王威嚴,再無法抵抗,只能哭喊著,請求李攸饒自己一命。

    「我只是守衛內城,盤查往來之人,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仙尊明鑒,小的只是侍從,全無法力!」

    「小的是凡人,根本未曾修道!」

    「我對城主之事當真不知情啊!」

    「請饒小的一命!」

    有一就有二,有十便有百。

    先是城主府的侍從侍婢,繼而是內城護衛,直至留在內城的攬月宗弟子,心防陸續崩潰,各種求饒聲混雜在一起,人

    心徹底動搖。

    按照李攸的話來說,大招尚在醞釀,敵人已潰不成軍。

    情勢危急,趙蓮驚怒,狠心祭出符篆,生將一名守城將領處死,仍未能挽回頹局。

    越來越多的人跪地求饒,有凡人,有修士,更有趙蓮心腹。

    聲音驚醒在廂房休養的趙橫,神識掙脫法力束縛,起身推開隔窗。

    剎那間,火光映紅雙眼。

    「完了……」

    先是山城,然後是東虢,接下來,會不會是趙家祖地?

    如果他未生貪婪之意,沒有領兵攻打石城,更沒有貿然祭出百鬼旗,今日之事是否還會發生?

    如果在山城早早除掉禍患,是否能擺脫今日窘境?

    趙橫不願想,也不敢想。

    山城已成歷史,東虢也將不保,為今之計不在守城,而是設法逃出死地。

    心念一動,趙橫顧不得氣海損傷,服下一顆聚靈丹。

    數息後,臉膛赤紅,渾身法力充盈,雙手握拳,悍然砸開廂房,衝向趙蓮。

    「小妹!」

    「兄長,你……」

    見趙橫情形,便知是以丹藥支撐。哪怕逃出內城,也將氣海破碎,徹底淪為廢人,再無恢復可能。

    趙蓮驚駭,話堵在嘴邊,再說不出來。

    「不要多說,我在前破開火陣,你隨我殺出去!」趙橫咬牙,手臂瞬間-膨-脹,撐破衣袖,條條青筋浮現,與身體完全不成比例。

    「我已是廢了,小妹記得為我報仇!恨之恨,沒能趁早殺了他!」

    事情至此,趙橫兄妹都已認出李攸。

    一身黑衣,面容俊秀,雙目冰冷,表情木然,境界高深,行事難分好惡。種種特點集中,人界再難找出第二個。

    「兄長,是小妹之過。」

    趙蓮也在後悔,可再多的後悔,當下也是無用。

    「喝!」

    趙橫衝到火前,抓過兩名護衛,重拳砸下。護衛腦漿迸裂,一聲慘呼都沒能發出,當場身死。

    反觀趙橫,血氣更加充裕,眼底浮現-赤-色,手臂纏繞一縷黑氣。

    「兄長,你修了死氣?」

    趙蓮面露驚悚,不自覺後退半步。

    趙橫轉頭,看一眼趙蓮,死氣如一條黑蛇,張開蛇口,現出滿口獠牙,嘶嘶的吐著信子。

    「不必害怕。」趙橫道,「我曾用過百鬼旗,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話雖如此,趙蓮仍不放心。以法力包裹元嬰,將體內的一道黑氣徹底隔絕。隨後看向趙橫背影,眼中閃過幾許淚意。

    轟!

    又有數名護衛死在趙橫拳下,神魂盡皆消散,屍身蜷縮,似痛苦至極。

    趙橫尚不罷休,任由死氣引導,狀如地獄惡鬼,凶狠撲向眾人。

    「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救命!」

    「仙尊救命!」

    求救聲變成慘叫,李攸不禁皺眉,收回黑鳳,密不透風的火牆突向兩側分開,現出一條生路。

    「謝謝仙尊!」

    「仙尊慈悲!」

    殘存之人互相推搡,慌不擇路,一股腦的衝向生途。更有人為拖延趙橫,將同袍推倒,被眾人-踩-踏。

    「啊!」

    淒厲叫聲再起,最先衝到通路之前的護衛,忽然摀住脖頸,痛苦倒地。

    一縷死氣緩慢自顱頂飄出,飛入趙橫口中。

    「這些人均身染死氣,最少也有年餘。」幻獸飛到李攸身前,垂首道,「尊者無意大開殺戒,卻也救不得他們。」

    簡言之,長期留在內城,借鏡湖逸散的靈氣提升修為,同樣會沾染上死氣。

    一旦發作,承載之人必將身死。修為越高,死得越快。

    不想死,只能淪為趙氏傀儡,偏離正途。可以說,只要踏入內城,便如蛾入蛛網,生死再不能自主。

    池底人修從何而來,不需多做解釋。

    趙橫仍在吸納鬼氣,半張面孔已經漆黑。然因氣海破損,控制不住突增的法力,神識漸漸消散,不由得狂吼一聲,逕直衝向火海。

    「不好!」鯨王急道,「這火擋不住他!」

    火光同死氣相撞,似被腐蝕一般,發出刺耳聲響。

    血玉玦頓生怒氣,金鈴大響,與編鐘聲相和,一隊武飛落半空,手持刀盾,將趙橫團團包圍。

    曾在福地發生的場景,赫然重現。

    一方被死氣控制,瀕臨瘋狂,如猛獸般撕扯咆哮,仿無痛覺,無懼生死。一方開了外掛,成為打不死的小強,開始一層層-磨-血,直到將趙橫的法力消耗殆盡。

    戰況激烈,李攸-欲-上前幫忙,腰間突然纏上一條紅色玉帶。

    低頭看看,龍紋顯眼。

    />玉帶的主人是誰,根本不用猜。

    「我去幫忙,事情能快點結束。」

    「不必。」

    「拖下去會耽擱時間。」

    「不會。」

    「趙橫已被死氣操控,任其發瘋,恐會生出變故。」

    李攸試圖說服巫帝,後者卻如磐石,心智堅定,半分不動。

    直到李攸徒手拉扯玉帶,方開口道:「不必急,來了。」

    話有些沒頭沒尾。李攸挑眉,來了,什麼來了?

    「妖王。」

    兩字落下,空中突現赤-色-火光。

    罡風席捲,風口處,現出一道火紅身影。仔細看,手裡還抓著一團狐球。

    「妖王怎麼會來?」

    「我與妖界傳訊。」

    巫帝終於鬆開李攸,任其行事。

    鏡湖下的骸骨何止百具,玄龜之外,多數是妖獸。在玄二收集的骸骨中,巫帝看到了九尾靈狐。

    「妖族和荒獸一樣護短。」

    同族被殺,已是怒火沖天。屍身被鎮入聚靈池,簡直是在傷口上撒鹽。

    「狐族繁盛,九尾卻十分稀少。」

    地位崇高,數量稀少,直接決定了,這一族的護短程度直線飆高。

    至於那團狐球……實屬奇葩中的奇葩,例外中的例外。

    「知同族遇難,妖王定不會不理。」

    「但這是我的事。」

    「我知。」

    有些冰涼的手指擦過李攸面頰,揮手撕開一條時空裂縫。

    「你的對手該是他。」

    紫色巨龍咆哮,瞬息穿過時空。

    龍威天成,龍身不斷增大,很快,躲藏在暗處的人便被巨龍纏上,現出行跡。

    「老祖?!」

    看到趙陵,趙蓮發出驚呼,眼中閃過喜色,又很快變作遲疑。

    老祖是何時趕回,為何不出手相助,任憑東虢陷入險境,鏡湖被奪,兄長被死氣操控?

    難道在老祖眼中,她和兄長都是一塊碎瓦,可以隨時捨棄?

    趙蓮越想越是心驚。

    驚訝、不信,伴著苦楚與恨怒,徹底焚燒理智。

    「啊!」

    魔由心生,憤怒悲痛到了頂點,纏繞元嬰的黑氣終於找到突破口。

    銀色面具破碎,半張芙蓉愈發嬌艷,半張羅剎猶如鬼面。

    趙蓮發出尖嘯,催動法力,祭出滅靈劍。

    劍身纏繞死氣,劍鋒流動紅光,嗡鳴之聲似淒厲鬼嚎。

    砰!

    趙橫衝向妖王,被法印掀飛,重重落在地上,動彈不得。

    靈狐剛要上前,以無上妖火滅除死氣,忽被親爹抓住後頸,眨眼後退數米。

    一道劍光,幾乎擦著靈狐的鼻尖掃過。

    血色瀰漫,仰臥在地的趙橫,忽然噴出大口濁血,黑髮變白,臉上爬滿皺紋,生氣枯竭。

    「又是魔修法器?」

    半空中,李攸眉頭皺得更緊。

    這個趙家,當真不能再留。

    幻獸揚起脖頸,無需李攸吩咐,已足生火雲,悍然衝向內城,助妖王父子一臂之力。

    妖王境界高深,對魔修法器也存幾分忌諱。尤其可取人生魂的滅靈劍,更是多數妖族的剋星。

    這也解釋了,為何湖下有如此多的妖獸骸骨。

    趙陵之前,趙氏族內少有修成分神,元嬰後期已是最高境界。想要活捉如九尾靈狐一般的妖獸,哪怕只是幼崽,也是困難重重。

    有魔修法器在手,情況就完全不同。莫說幼崽,境界稍低的成年妖獸也難逃-魔-爪。

    猜透前因後果,妖王無比震怒,化出本體,赤-金色-妖火徹底取代鳳火,誓將東虢內城-焚-盡。

    李攸收起法相,不許器靈插手,平舉人皇劍,伴隨一聲清鳴,鋒銳出鞘。

    劍光映亮雙眼,黑衣風舞,木然的表情不再。

    「爾等罪惡滔天,不容人世。」

    身如青峰,質如皓月。

    長劍斜指,挾九天之威,懾服一界萬靈。

    「上天不收,我來收!」

    聲入雲霄,直達三界。

    綠洲中,柳木雙手托腮,滿臉夢幻,口中念著陛下,恰如-春-心-萌動。

    桂木斜他一眼,不屑的撇撇嘴,果真沒有長進,陛下豈是能輕易肖想。不見巫界之主守在一旁?

    一個鬧不好,被當成劈柴燒了,理都沒處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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