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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文 / 來自遠方

    東虢內城的靈湖,李攸志在必得。

    聞聽湖下可能鎮有玄龜,人皇宮器靈尚未如何,玄大玄二同時伸長脖子,滿目期待。

    只要尊者一聲令下,立即跳湖,馱起,走龜。

    扛負人皇行宮千載,小小一座靈湖,不在話下。

    兩隻玄龜一起動手,大羅金仙也未必能搶得過。

    總歸一句,誰讓人家專業,兼有李尊者這個外掛。

    但在動手之前,必須通報一聲。

    至於東虢城主是否提出異議,會不會怒火沖天,操——起-傢伙-衝上來打一場,或是派遣護衛-群-毆,李攸都不在乎,照盤全收。

    單挑鬥法,不懼。

    群體-斗-毆,更加不懼。

    此行本為興師問罪,該走的程序,總要走上一遭,方才顯得合情合理。

    一念至此,李攸起身離開樹下,行至綠洲邊緣,御風而起,幾息飛入人皇宮。

    瑯嬛玉宇,釘頭磷磷。

    金殿輝煌,九階丹陛。

    屋脊高聳,瑞獸蹲伏其上,昂首咆哮,似在昭告天地萬民,人界之主已然歸來。

    登上丹陛,李攸拂下衣袖,雙臂攏在身前,脊背挺直,一步一步,鄭重向前。

    每行一階,腳下都會傳來雷鳴之聲,似洪鐘大呂。

    宮闕亮起彩光,靈雲縈繞,欣喜人皇歸來。

    行至第八階,李攸忽然停下,在器靈不解的目光中,盤膝坐定,手捏法訣,祭出九層祭台。

    祭台被黑色靈光包裹,緩慢浮起,陣陣嗡鳴。

    過程中,始終保持九寸,未曾增大半分。

    「可是不解?」

    「是。」人皇宮器靈老實點頭,道,「臣實不明,陛下為何不上九階,入大殿,臨御座,重掌一界。」

    只要得天道承認,巫族身份又能如何?

    「還不到時候。」

    這句話,李攸已說過兩遍。

    人皇宮器靈仍有些混沌,不到時候?

    四宮合一,人皇祭台也已煉化,五國亂起,兵禍將生,還不是最好時機?

    仔細琢磨,尋不到合理解釋,只能滿臉疑惑的立在一旁。

    李攸沒有多做解釋,待九層祭台升至頭頂,雙手結印,輕喝一聲;「起!」

    法力不斷凝入,祭台逐層亮起。

    壁畫艷麗,人物鮮活,耳中如聞古樂。

    「開!」

    李攸再捏法訣,祭台嗡鳴,一尊黑衣法相浮現虛空。

    昂首直立,長袖翻飛,發尾輕旋,目帶威嚴。

    法相緩慢垂首,雙眼對上李攸。

    一瞬間,歲月停擺,時間凝固,星辰停止轉動。

    法相轉身,光柱破空而起,威壓從天而降。

    東虢城內,無論修士百姓,均為這一幕震撼。

    許多人面帶驚恐,全身顫抖,不知所措。

    少數修士盤膝坐定,運起功法,意圖抵禦威壓。片刻發現氣海不穩,法力不受控制。匆忙收勢,驚懼之色更濃。

    「究竟是何人?」

    外城中的修士,少有出自名山大宗,境界最高者,不過築基中期,於千年前之事,鮮有耳聞。

    縱然知曉一二,也多是末代夏皇如何行——暴——政,性格-暴-虐,喜攻伐之事,屢屢為禍人界,荼毒生靈,使民不聊生。

    五國國君則是英明神武,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忠義之士結盟,共同起兵,經過連番苦戰,終於推-翻戾皇,還眾生一個太平人間。

    五國也有紛爭,同前朝相比,已如天上地下。

    幾代之後,知道真相的修士或飛昇隕落,或隱歸避世,不問世事。凡人壽命不過數十載,編織的謊言,便成為了事實。

    老好人的夏皇,謚號為戾,背負惡名。

    本是逆賊的五國,搖身一變,成為人界主宰,安享權榮華。

    哪怕巫、妖兩界不屑與之定盟,天道不予承認,歷史的塵埃仍會湮滅一切。

    起初,五國皇室的確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但是,天道輪迴,因果使然,自李攸出現,謊言注定被揭開面紗,事實終會浮出水面。

    「殺戮非我之意。」李攸御風而起,穩穩立在法相手中,俯視東虢,輕易發現趙蓮,揚聲道,「然因果需要了結,搶走的一切,必須償還。」

    說話間,法相愈發高大,帝王之相盡顯。

    巫帝斜倚湖邊,遙望李攸,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

    內城中,趙蓮的臉色愈發難看。

    氣息不穩,壓制在元嬰附近的黑氣又在蠢蠢欲動。

    「城主,可要派兵攔截?」

    見洞天福地向內城移動,護衛臉膛發紅,不

    不是興奮,更非激動,而是恐懼,自內心生出的恐懼。

    「不要輕舉妄動。」

    強持鎮定,趙蓮手握靈石,暗中催動法力,再次將黑氣壓制。

    「遣通信靈獸,詢問對方來意。」

    護衛不敢遲疑,匆匆放飛紙燕。

    明知對方來意不善,卻要擺出無事樣子,從本質上講,已是在示弱。

    行此舉,趙蓮實是無法。

    老祖外出未歸,傳回的消息多對趙家不利。兄長臥病,自己不慎被黑氣鑽了空子。城內護衛雖多,更有攬月宗弟子常駐,仍無半成取勝把握。

    洞天福地,可隨意穿行三界。當空壓下,莫說城中百姓修士,連她自己都無法逃脫。

    紙燕消散,一隻長尾雉雞自獸園飛出,停在趙蓮身前,雙眼泛出白光。

    趙蓮祭出兩張符篆,凌空點燃,化作兩根羽毛,輕輕附在雉雞背上。

    「去吧。」

    彩光閃過,雉雞振翅飛起。

    姿勢不太好看,速度卻著實不慢。

    李攸看得稀奇,從綠洲喚來鯨王,詢問雉雞來歷。

    「俗物,不值一提。」藍色光球躍動,鯨王對人皇宮很感興趣,想四周看看,卻被器靈攔下。

    「此為重地,不得隨意查探。」

    換句話說,這是老子地盤,想參觀就參觀,取得老子同意了嗎?

    噴出一道氣柱,鯨王擺擺尾巴,知道這個器靈不好惹,乾脆退後一步,不和他計較。

    沉睡千年,積了一肚子怨氣,動不動就橫刀立馬,放言掃除五國,比人皇劍更容易發飆,還是少惹為妙。

    這絕不表示怕了他!

    「沒有荒獸血脈,倒像個妖類。」隨雉雞飛近,鯨王的語氣頓時一變,「竟無半分靈智?!」

    哪怕是凡獸,也該有一魄一魂。

    這只雉雞有妖獸血統,腦中卻是空空,仿如一具傀儡。

    真是傀儡也罷,分明是被強行剝奪靈智,結下血印,作為靈獸豢養馭使!

    聽完鯨王猜測,李攸頓時皺眉。這樣的情況,他曾經遇到過。

    凌霄觀的天元尊者,便以此法煉化竹林器靈。

    親歷其景,知曉此舉對器靈之害甚於殺戮,看向東虢內城的視線,驟然變冷。

    眨眼間,雉雞飛到靈雲邊緣,衝不開屏障,只能停下,連叫數聲。

    背上羽毛飛起,於半空化出虛影,半面芙蓉,俏麗無雙,正是趙蓮。

    「未知道友來訪,有失遠迎。」虛影福身,客氣道,「請至城內一敘。」

    看著趙蓮,李攸抿了抿嘴角。

    趙蓮曾幫過他,也曾利用他。兩想比較,很難清晰斷定,究竟是敵是友。

    但過了今天,後一種可能幾乎為零。

    趙氏老祖覬覦洞天福地,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將近走-火-入-魔。

    趙橫領兵-強——奪-石城,雖未得逞,也給李攸敲響警鐘。

    五國的帳要討回,當年助紂為虐的世家也要給以警告。

    低調絕不可取,必須高調昭告世人,他不好惹。有實力有法寶,站隊前需要仔細考量,免得追悔莫及。

    至於靠山……

    側頭望一眼綠洲,有沒有,關係當真不大。

    可有總比沒有好。

    不理虛影,李攸探手,直接將雉雞抓入人皇宮。

    以靈體探查,果然空空蕩蕩,魂靈皆無。

    視己命如珍寶,卻視他命如草芥。此等行徑,天道不罰?

    遲遲沒有等到回音,趙蓮心知不好。

    令護衛做好安排,服下三枚補靈丹,拼著氣海損傷,張開內城大陣,期望能護住根基。

    外城之人,幸運可逃過一劫。不幸……也該算在洞天福地之主頭上,與趙家無干。

    「吾乃石城之主。」李攸終於開口,聲音借法相傳出,遍及城中每個角落,「日前,趙橫領兵-犯-我城池,更以魔修法器傷我城內百姓。此行既為向趙氏問個清楚明白。」

    東虢城中一片死寂。

    為的不是趙橫領兵-犯-他人之境,而是「魔修法器」。

    誰人不知,魔修為三界-共-敵,魔修之物更是忌諱。趙橫身為趙家之人,世家子弟,曾為一城之主,竟藏有魔修之物?

    趙蓮是否知情?

    趙家又是否知情?

    亦或魔修法器本就出自趙家?

    想到這種可能,多數人心生寒意。他們托庇的究竟是什麼人?信任的又是什麼人?

    護衛不自覺退後,臉色發白,閉口不敢多言,更不敢看趙蓮一眼。

    「胡言亂語!」趙蓮厲聲喝道,「我敬你是同道,以禮相待,你卻空口白牙,造-謠-生事,亂東虢人心,污蔑我家兄長!依我看,你才是魔修!」

    「污蔑?」

    李攸冷笑,不和趙蓮廢話,以靈力傳音,令幻獸出場。

    「遵命!」

    幻獸大喜,朝白馬飛了一眼,在後者撂蹄子之前,光速奔出綠洲。

    尊者下令,必須好好表現!

    一聲長嘶,火雲聚集,虛影籠罩半個天空。

    光影中,趙橫同披甲衛士一一現身,五官清晰,盔甲上的紋路亦纖毫畢現。

    見狀,趙蓮心頭巨震,立刻祭出映月鏡,想要阻止幻獸。

    不想黑鏡飛到中途,突被紅光纏住,逕直落入綠洲。

    藏寶閣內,照心鏡升起,鏡緣漫射道道靈光,似在歡迎同伴到來。

    雙鏡相遇,映月鏡中的血印驟然碎裂。

    光影中的場景開始變化,趙橫的話,清晰傳到每個人耳中:「臣服我趙家,否則,休怪趙某手下無情!」

    為博得李攸好感,幻獸很是賣力。

    未親眼見過的場景,都能清楚展現,令人信服。

    別說趙橫本就沒理,便是有理,也會被裹上一層泥漿,再潑兩桶髒水,跳進三界大河都洗不清。

    光影中,披甲衛士結成戰陣,趙橫立在陣中,催動法力,祭出百鬼旗。

    器靈現身,瘴氣驟起。

    鬼影重重,嚎聲淒厲。

    地獄之門洞開,欲-吞噬所有生靈。

    哪怕只是虛影,也讓不少人冒出冷汗,雙-股-站站。

    「趙城主要證據,李某便給你。」李攸再次開口,道,「不知城主可還滿意?」

    趙蓮不語。

    她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映月鏡被紅光捲走,血印剎那斷絕。黑氣又開始蠢動,元嬰現出一絲裂痕。

    若要保住一身修為,最好馬上閉關調息。可眼下的情況,根本不容許她這麼做。

    考量片刻,趙蓮下了狠心,「閣下如此行事,不惜以幻境-蠱-惑,倒也煞費苦心,趙蓮佩服。」

    「不敢。」李攸輕笑,「這都是事實。」

    「尊駕有何目的,不妨直說。」

    「很簡單,」李攸輕笑,「為石城討一個說法。」

    趙蓮擰眉,斟酌該如何應對。

    李攸已不想耽擱時間,自顧自說道:「我輩修士,修天地大道,不應濫殺。」

    聽聞此言,城中諸人心頭微鬆。

    甭管石城之事是真是假,只要不傷及眾人性命,就是謝天謝地。

    「所以,我只打算向趙城主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趙蓮恨道,「若是本座法寶,已在尊駕手中。」

    「非也。」李攸搖頭,法相威勢更盛,「我要城中那座靈湖。」

    鏡湖?!

    趙蓮驚詫,尚不及出言,兩隻玄龜已飛出綠洲,於半空化出本體,伴著陣陣驚呼,衝破內城法陣,飛入湖中。

    如鏡湖面,眨眼開始沸騰。

    「欺人太甚!」

    趙蓮祭出城主印,不起半點作用。只能眼看著湖水被靈力包裹,慢慢升起。待邊緣高出砌台,現出八根石柱。俱盤繞蛟蛇,鐫刻符。

    鎖鏈一路延至湖心,逐漸出現裂紋,更有斑斑血漬。

    玄大馱起靈湖,飛向人皇宮。

    玄二發出巨吼,引得地動山搖,頃刻震碎玄鐵,截斷石柱。

    此時再看,湖心遍佈碎甲,最大不及玄二半分,最小只有一個巴掌,顯是剛出殼的幼龜。深挖更有骨骸碎渣,層層疊疊,不計其數。

    鏡湖靈氣從何而來,不必再言。

    玄二雙眼赤紅,一邊流淚,一邊小心翼翼收起龜甲。

    方寸之地,竟埋有三層靈獸骸骨,且多是幼崽。此等行徑,便是幻獸也心生惻然。

    「你們該死!」玄二怒極,聲震九天,「做下此等惡行,還妄想求得大道?!」

    玄大飛入人皇宮,落地之時,湖水散成數條細流,沿石陛流動,緩慢融入池塘。

    彩背鱗魚接連躍起,表達欣喜之意。

    宮殿的主人和器靈,卻是面色沉怒。

    「尊者,」玄大開口,語聲哽咽,「湖下不只有玄龜,還有不少妖獸,多是幼崽。還有母子一起……」

    最後一句,玄龜沒有出口。

    骸骨之中,亦有人修。

    同族相殘,於荒獸簡直不可想像。為了護衛幼崽,無論巨鯨玄龜,都會拚死一戰。

    李攸握拳,深吸氣,仍壓不住心中怒火。

    待玄二攜骸骨返回綠洲,當即以靈力傳音,放開藏寶閣禁制,他要徹底碾碎東虢內城!

    綠松領命,收起綠光。

    「尊者有命,碾平東虢內城!不可傷及

    及無辜無辜性命。」

    噬魂籐當先飛出,如綠色巨蟒。長臚劍緊隨其後,劍氣如虹。

    血玉玦現出靈體,背對背立起,指尖纏繞紅光,編製一張巨網。

    樂工敲響編鐘,武者凝出實體,刀盾相擊,隨時準備迎接一場大戰。

    變故只在剎那,東虢城中的修士最先醒悟,紛紛祭出法器符篆,奔向外城四門。

    凡人落後一步,也知危機將臨,顧不得收拾細軟,只拖家帶口,逃命要緊。

    雖目標只在內城,李攸也無心解釋。待外城之人逃出大半,揮袖放出黑鳳,火焰沖天而起,將內外兩城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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