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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文 / 來自遠方

    「你說什麼?!」

    聞聽護衛稟報,趙橫獨自從山城歸來,護衛皆不見蹤影。趙蓮心知不好,顧不得其他,匆匆趕出內城。

    見到趙橫的樣子,當即嚇了一跳,花容失色。

    「兄長,你這是怎麼了?!」

    果如護衛所言,趙橫帶出的千餘披甲衛士,全不見蹤影,無一歸還。

    趙橫臉色蒼白,鬢髮散亂,鎧甲染上污黑。神情慌張,似被凶獸追趕,狼狽不堪。更兼法力枯竭,幾乎控制不住飛行法器。落下時,幾個踉蹌,險些撞到外城城牆。

    眾人瞬間嘩然。

    山城之主向來風光示人,領兵出城時,何等意氣風發。不過幾日,竟變得這般狼狽。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再者,城主不是在閉關,為何出現得這麼快?

    「快……小妹,老祖……」

    趙橫竭盡所能,一路飛奔,將法力催動到極致。途中連服兩瓶補靈丹,不慎傷及氣海,此時已雙眼發花,神識恍惚,嘴唇發抖,聲音沙啞。

    聽到趙蓮聲音,下意識緊握對方手臂,焦急道:「快報知老祖,石城……白雲山,聯手……不好……」

    話說得不明不白,聲音越來越低。

    趙蓮扶起趙橫,側耳細聽。

    翻來覆去只有老祖、山城、白雲山,餘下皆模糊不清。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趙橫究竟要說什麼。

    「城主,是否先回內城?」

    見城中百姓現出疑色,護衛小聲提醒趙蓮。

    內城突然關閉,已引得人心不穩,探子四處活動。

    趙橫率披甲衛士出行,不出幾日便獨自返回,樣子又是如此狼狽,彷彿遭逢大難,定會引起各種猜測。

    趙蓮乍然出現,已打破閉關傳言。若繼續留在外城,恐被外人探出虛實。

    「對,先回內城。」

    一語驚醒夢中人。

    趙蓮只想探明趙橫之意,險些忘記老祖臨行之前的囑托。不是護衛提醒,必將被發現端倪。

    縱然是掩耳盜鈴,這層紙也不能現在-捅-破。

    「走!」

    揮開護衛,趙蓮收起趙橫的飛行法器,親自扶起兄長,御風返回內城。

    城門關閉,內城悄無聲息,外城卻是傳言紛紛,各種猜測先後出爐。更有五國探子開始活動,意圖將東虢的水攪得更混。

    齊國皇室動盪,短短時間內,先後換了三位齊皇。

    趙家受先皇信任,與今上母族卻屢生齟齬。趙氏老祖不在,趙蓮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以靜制動,先等趙橫恢復,再圖其他。

    山城易主,趙家已斷一臂,若東虢再生意外,局面定不可收拾。身為齊皇親封的東虢夫人,手握攬月宗,趙蓮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現如今,趙橫失卻城池,回到內城便昏迷不醒,情況未明,更不能莽撞,必要以穩妥為上。

    「城主,屬下有事稟報。」

    「進來。」

    護衛走到堂下,面帶慚色,道:「屬下未能請到醫老,請城主責罰。」

    「醫老沒來?」聽到護衛的話,趙蓮柳眉緊蹙,「你可言明是我相請?」

    「回城主,屬下抵達該處,根本未見到醫老。」

    「什麼?!」趙蓮面色立變,眸中閃過厲色,「竟是避而不見?!當真以為我趙家不睦今上母族,定要沒落?!」

    氣怒之下,趙蓮有些口不擇言。這樣的話傳出去,定會予對方以口實。

    護衛垂首,不敢馬上回話。直到趙蓮稍顯冷靜,方道:「稟城主,屬下再三確認,非是醫老避而不見,實是另有因由。」

    「哦?」趙蓮起身,行到護衛跟前,沉聲問道,「是何緣故?」

    城主相請,慈心醫老竟不來東虢,連見都不見一面?

    「回城主,是白雲山的山門大典。」

    白雲山大典?

    趙蓮微愣。

    「據童子所言,五日前,醫老已離開居處,前往白雲山。」

    小心窺一眼趙蓮神情,護衛繼續道:「下月丁朔,乃白雲山祖師開山之日。月前,白雲山廣發請帖,凌霄觀、五國皇室及多數宗門皆被邀請觀禮。醫老慈心聞世,德高望重,雖是一介散修,也在邀請之列。」

    趙蓮不語,眼神愈發銳利。

    護衛額前冒出冷汗,「另外,草原狄戎也……」

    「夠了!」

    檀木桌應聲而裂,半面化成齏粉。

    「好,好一個白雲山!」

    趙蓮怒極,非全因醫老之故。實是荀山主事情做絕,既與趙氏老祖不同道,傾向李攸,自要擺明態度。大典的請帖,壓根就沒送到東虢和攬月宗!

    這是什麼意思?

    縱然東虢在齊國之下,世家末流,攬月宗卻是位列十八宗,更在五輪宗和烈焰宗之上,竟連一個席位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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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

    大典當日,世家宗門齊聚,獨缺攬月宗,世人會如何想?

    荀山主一時疏忽?

    根本不可能!

    多數人會猜測,八成是攬月宗得罪了白雲山,趙蓮這個宗主更不受待見,早晚要被剔除十八宗,碾入塵埃,為他人取代。

    「城主?」

    護衛立在堂下,汗水濕透脊背。

    元嬰修士震怒,威勢何等驚人。以練氣五層,能夠站穩而不癱倒,已是萬分難得。

    「下去吧。」

    趙蓮怒氣盈胸,無心再問,揮手令其退下。

    護衛如蒙大赦,忙不迭行禮後退。離開正廳,被風一吹,竟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

    這才發現,為抵禦城主威壓,法力全然耗盡。雙腿虛軟,氣息不穩。服下一顆補靈丹,方才好了幾分。

    廳內,趙蓮臉色鐵青,腳下旋起罡風,玉屏桌椅俱被先掀飛,廳門亦被攔腰截斷。

    壁掛碎成千片,只餘三面牆壁,空蕩蕩爬滿蛛紋。

    站在廢墟中,趙蓮凝神沉思。

    山城異變,趙家的聲望一落千丈。白雲山大典之後,必將每況日下,休說恢復往昔,維持現狀都不可能。

    「難道是天要亡趙家?」

    歎息一聲,趙蓮輕按眉心,轉身返回後廂。

    披甲衛士不見蹤影,關於山城的傳言,幾乎是一天一個樣,映月鏡也照不出虛實。

    想知內中詳情,必要等趙橫醒來。

    但醫老已前往白雲山,老祖外出不歸,趙蓮實在想不出辦法,只能枯等。

    行到廂房前,忽見侍婢行出,滿臉喜色。

    「城主,趙城主醒了!」

    「兄長醒了?」

    趙蓮也是一喜,陰鬱一掃而空。

    越過侍婢,快步走進室內,果見趙橫躺在榻上,雖不能起身,人卻已經清醒。

    「小妹……」

    看到趙蓮,趙橫當即要坐起。

    「兄長不可!」

    趙蓮匆忙上前,按住趙橫,神情頗不贊同。

    「兄長氣海受損,又服了過量靈丹,需得靜養。」

    另有隱情,趙蓮不忍說明。

    此番之後,二十年之內,趙橫境界難有再進。更糟糕的情況,會像周皇一般逐日倒退,直至成為廢人。

    趙蓮急著找醫老,實為確定自己所想。

    假若真是這般,趙橫幾乎算是廢了。

    以一國之力,尚無法令周皇痊癒,單憑趙家,又如何能救得了兄長。

    幸運的是,趙橫傷勢尚淺,總有一絲希望。

    不幸的是,在趙橫體內有一絲黑氣,似在不斷侵蝕法力,又似在護衛元嬰生機,顯得無比詭異。

    嘗試多次,都無法將其徹底驅逐,趙蓮更覺憂心。

    「小妹,我有話說。」

    簡單幾個字,趙橫已是氣喘吁吁。

    趙蓮領會其意,令侍婢退下,揮手張開法力,隔絕聲音。

    「兄長請講。」

    意外的,趙橫沒有馬上提起山城,而是握住趙蓮手腕,焦急道:「老祖給你的滅靈劍,你可用過?」

    「尚未。」趙蓮搖頭。

    「可曾祭煉?」

    趙蓮仍是搖頭,反問道:「兄長何出此問?」

    「那就好。」

    趙橫神情一鬆,堅持坐起身,五指用力,牢牢扣住趙蓮,沉聲道:「小妹,你記住,無論如何不要煉化滅靈劍,更不要使用。切記!」

    「這是為何?」趙蓮更加不解。

    苦笑一聲,趙橫強打精神,將石城之事一一道出。

    「若我沒有料錯,百鬼旗和滅靈劍,都是魔修法器。老祖從何得來,實難推測。」

    「雲霽聯手城中……山城之變,白雲山恐牽涉在內。」

    「山城已更名為石城,城主既是洞天福地之主。」

    「雲霽所用法器,來歷非凡,可馭靈獸,絕非白雲山所藏!」

    「白雲山與洞天福地之主聯手,我趙家無半點勝算。便是五國世家也……」

    說到這裡,趙橫頓住,連咳數聲,臉色蒼白如紙。

    「城池必奪不回來,你也不要因此費心。待老祖歸來,你我一併勸說老祖,洞天福地之主不是尋常修士,現又有白雲山參與其中,奪寶恐費非易事。」

    「若老祖不改初衷,必做完全準備,聯合更多勢力,痛下殺手,不留半分餘地。」趙橫咳得喘不過氣,臉色漲紅,服下半盞靈茶,方能繼續說話。

    「不是如此,定將同我今日一樣!」

    他

    淪為廢人,於趙家無礙。老祖若有閃失,宗族定遭橫禍。

    聽完趙橫講述,趙蓮沉默許久,神情複雜。

    魔修之物,山城之主,白雲山,洞天福地……各種念頭交雜,糾纏一處,根本尋不到出口。

    早知會面對這種情況,她寧願趙橫晚些醒,好歹能有些準備。

    「小妹?」

    「我知。」

    扶趙橫躺下,趙蓮輕聲道:「兄長且放心休養,此事我會稟報老祖。」

    「還有滅靈劍。」

    「我不會用。」

    做出保證,趙蓮手捏法訣,低暔數聲。

    趙橫眼皮發沉,神識陷入混沌,終又睡了過去。

    離開廂房,吩咐侍婢小心伺候,趙蓮疾步前往靜室。

    「無緊要之事,不可打擾。」

    「是。」

    護衛領命,手按長刀,守在門前。

    房門合攏,趙蓮祭出三張符篆,以法力點燃。瞬息張開法陣,籠罩靜室,隔絕一方天地。

    盤膝坐在蒲團上,祭出映月鏡,趙蓮咬破舌尖。

    鏡面濺上幾點殷紅,頓起波紋。

    「開!」

    伴隨話音,映月鏡緩慢飛起,浮現出模糊畫面。

    趙蓮手捏法訣,祭出兩道法力。鏡前展開一片光幕,畫面映入光中,漸漸變得清晰。

    古城屹立,城外百鬼呼嚎,瘴氣沖天。

    趙橫控制不住百鬼旗,披甲衛士一一倒地。

    扁舟雲行,白衣修士立在舟首,手托銅盤,黑蛇飛騰而起。

    鬼-軍-成陣,四面攻城,天空乍現時空通道,洞天福地現身。

    黑衣修士臨空而立,袍袖翻飛,俊秀挺拔,恍如謫仙。眼中卻無半死悲憫,似殺-神降世。

    馬首鹿身的凶獸足火雲,直撲而下……

    一幕緊接一幕,畫面飛速閃過。

    法力將近枯竭,趙蓮開始搖晃,神識變得恍惚。彷彿被-吸-入鏡中,親臨慘烈大戰。

    兩頭四臂的百鬼旗器靈,額生雙角的幻獸,忽然停止戰鬥,齊聲咆哮,向她撲來。

    趙蓮心驚,本要祭出城主印,出現的卻是滅靈劍。

    長劍出鞘,劍身浮動詭光,嗡鳴不止,似有一張猙獰面孔正放聲大笑。

    「啊!」

    趙蓮猛的驚醒,發現映月鏡早恢復漆黑,跌落在地。

    嘗試催動法力,臉色瞬間慘白。

    氣海空蕩,卻有一道黑氣游離飄動,纏繞元嬰,幾要滅殺其魂。

    想起趙橫所言,忙取出滅靈劍。定睛一看,險些魂飛魄散。

    劍身浮動詭光,刀鋒染上殷紅,鬼-氣森森,似有猙獰-鬼-眼與她對視。

    一切的一切,都和幻境中一模一樣。

    跌坐在地,趙蓮渾身顫抖,生平初次感到恐懼。

    沁入骨髓的恐懼。

    門外突然傳來護衛聲音。

    「城主,大事不好!」

    換做往日,趙蓮定要叱喝,現下,她已全身無力,說句話都很困難。

    久久不聽回音,護衛只能硬著頭皮再道:「城主,您快出來看看吧,事情不好了!」

    話中的焦急不似做假。

    調息片刻,勉強穩定心神。趙蓮服下補靈彈,暫時壓住體內黑氣,起身推開房門。

    「何事?」

    「城主,您看天上!」

    趙蓮抬頭,瞳孔驟然緊縮。

    立刻明白,護衛為何連嚷大事不好。

    此時,東虢外城已亂成一鍋粥。修士百姓均立在街頭,仰望頭頂,雙眼瞪圓,合不攏嘴巴。

    碧空萬里,清風繞面。

    綠洲懸山盤踞雲中,如一頭荒古巨獸,俯視芸芸蒼生,罩下恐怖陰影。

    綠松張開屏障,光柱直破長空。

    柳木桂木相應,靈雲堆積,罡風纏繞氣旋,轟鳴之聲驟起,如天劫降臨。

    綠松之下,李攸盤膝而坐。雙目微合,凝神氣海,心神牽引,靈氣流動。與洞天福地渾然一體,光柱愈發刺目。

    人皇宮飛出,停在綠洲上方,恍如仙人宮闕。

    器靈現身,身披鎧甲,手持銳器。五官俊如昔,卻是祥和不見,只有無盡戾氣。

    「陛下,可要攻城?」

    靈光凝出凶獸,器靈躍身而上,橫刀立馬。

    睜開雙眼,李攸只想歎息。

    看這架勢,哪裡是攻城,分明是要-屠-城。

    「陛下?」

    捏了捏額心,李攸道:「叫你出來,不是為打仗。」

    「可……」

    「我知你有怨氣,我也一樣。」李攸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雖不甘願,器靈也只能收起利刃,換上長袍,恭立聽命。唯心中不解,既然不攻城,喚他出出來又是為何。

    「此城頗有蹊蹺。」

    李攸揮袖,一片光幕展開,清晰映出內城景象。

    若趙蓮在此,定要震驚。在李尊者面前,護城大陣竟不起半點作用。

    「可看到那座靈湖?」

    人皇宮器靈點頭。

    「可覺蹊蹺?」

    凝神片刻,器靈眼中閃過疑色。

    「陛下,此湖確不同尋常。」

    當然不尋常。

    李攸輕笑。

    距離越近,熟悉感越強。他完全肯定,湖下藏有一座靈石礦。只埋藏過深,又有他物阻隔,不為人知曉。

    同時,湖中隱約有一絲靈氣,與玄大玄二極其類似。

    既有可能是玄龜,自不能錯過。

    本為興師問罪,搬走一座湖,應該說得過去吧?

    趙家覬覦他的洞府,趙橫又帶兵上門挑釁,他只收一座靈礦,不傷人性命,更無意東虢,可謂手下留情。

    假如雙方位置顛倒,李攸絕不相信,趙家會留他一命。

    當日,趙橫若攻破石城,會做些什麼,不用想就知道。

    「陛下要移湖?」

    李攸點頭,道:「人皇宮尚少一座池塘,我觀此處甚好,當和我有緣。」

    器靈:「……」

    陛下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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