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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文 / 來自遠方

    「昂!」

    山河卷器靈不甘被縛,不停擺動龍身,搖動龍首,在金網中掙扎。

    無奈方法不對,越是掙扎,金網捆得越緊。到最後,金線緊貼龍身,終被捆成長條形粽子一枚。

    「昂!」

    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一張嘴。

    「昂!」

    叫聲不停轉換,從憤怒到悲-情,再到可憐,隱隱帶著求饒之意,配合幼龍外形,足可令聞者落淚。

    可惜李尊者石心不動,半點憐惜也無,叫-破-嗓子也是徒勞。

    覺叫聲刺耳,揮袖打出靈力,噬魂籐捆上器靈嘴巴,世界立時清靜。

    器靈瞪眼,巫帝也不曾這樣對他。

    如此凶殘,當真是巫修出身,不是荒古凶獸假扮?

    「老實呆著,再動繼續捆。」

    李攸手捏法訣,以黑色靈力凝出四枚長釘,隔空打出,直-逼-山河卷。

    失去器靈,法寶本身並無神智,遇有靈力迫近,非但不躲,反而當頭迎上。

    轟!

    長釘撞上卷軸,破開捲身法力,楔入卷軸,留下四個缺口。

    缺口處,黑色靈力不斷湧入。

    「收!」

    李攸再捏法訣,長釘化作繩索,牢牢纏住卷軸。山河卷不敵,僵滯半空。

    卷軸兩端浮現篆字,亮起金光。

    巫皇真血流出,凝成一粒靈珠,被李攸一把握住。

    徒手困住帝王真血?

    巫帝略挑眉梢,妖王險些驚掉下巴。

    三界帝王真血,均內蘊天地之力。非以法寶靈石阻隔,不可輕易碰觸。不然的話,輕者損傷道基,重者氣海盡碎。

    這塊石頭竟敢大咧咧握在掌心?

    不怕真血流入靈脈,爆—體而亡?

    不待妖王解惑,李攸張開五指,真血自掌中飛離,未再受任何阻攔,他本人亦安然無恙。

    黑眸凝視巫帝,沉聲問道:「你究竟做了什麼?」

    他可以確定,自己體內有巫帝靈氣。奇怪的是,不管怎樣探查,始終尋不到半點蹤跡。

    氣海沒有,石玉中更沒有。

    為此,李攸一度懷疑是自己多心。

    然真血在手,體內驟然產生變化,容不得他不信。

    難道是之前助他修補氣海,方纔如此?

    無論如何,這個發現都讓李攸皺眉。

    體內留存他人靈力,同埋下一顆定時——炸——彈有什麼區別?

    「我無惡意。」巫帝收回真血,飛身而起,落到李攸身前,「只為助你提升境界,祭煉山河卷。」

    李攸凝眉,仍是不信。

    「此為修道之法,以外力助你拓寬靈脈。」巫帝突然抬手,在李攸行動之前,托起他的後頸,氣息拂過唇緣,道,「神凝氣海,當可知一二。」

    說話時,手沿李攸後頸向下,托在腰背。

    黑色長袖揚起,兩人腳下浮起紫色靈霧,如龍身盤捲,掩去霧中身影。

    妖王再次傻眼,下巴習慣性脫落。

    靈狐飛到親爹肩頭,後爪撓撓下巴,耳朵豎起,道:「我就說老不死沒安好心!」

    聽到此言,妖王立刻回神,一把抓下兒子,利落團起,飛身就走。

    「父王?」

    「這是巫族修煉之法,可攫取天地萬物靈力。」妖王穿行雲間,赤髮紅袍,如一道火光,「不想被當做靈石,就閉上嘴,跟為父走!」

    紫氣瀰漫,巫帝宮上空亦被靈霧籠罩。

    「不好,來不及了!」

    霧氣擴散太快,妖王當機立斷,單手劃過虛空,祭出一朵紅蓮。

    蓮瓣在雲中舒展,散發道道紅光,光芒中心,是一座三層蓮台。

    「上去!」

    狐球飛過,啪一聲落在蓮台正中。

    妖王落到靈狐身旁,揮袖祭出妖力,紅光漸淡,蓮瓣逐層合攏,將父子包圍其中。

    蓮台內部自成空間,如一方小世界,同外界隔絕。

    靈狐站起身,甩動九尾,不解問道:「父王,那片紫霧當真這般厲害?」

    「當真。」

    「父王的妖火也對抗不了?」靈狐用力踏下前爪,「我記得父王說過,你比那老不死厲害。」

    「……」妖王語塞。

    若要拚命,的確可以一戰。但既然能躲開,硬扛作甚?

    再者言,他同炎青幾千年交情,無緣無故拼哪門子命?

    經此一遭,無論有心還是無意,炎青都是沒理。向他刨根問底,討要好處,定比之前容易。

    「小九,你要記住,」妖王語重心長,「九尾靈狐以聰慧狡

    狡詐著稱,別動不動將拚命掛在嘴上。」

    「可是……」靈狐面帶懷疑,真不是父王嘴硬,打不過老不死,胡亂找的借口?

    兒子不信,妖王只能使出殺手鑭,「不聽話,我告訴你母后。」

    「好吧。」

    耷拉下狐耳,狐爪蜷起,靈狐團身趴下,賭氣不再出聲。

    妖王父子驚險脫身,山河卷器靈卻無處可藏。

    眼見靈霧襲來,噬魂籐先一步飛躥,丟下他在霧中發抖,終於沒忍住,張大嘴哭了起來。

    「昂……哇啊!」

    雖經萬年歲月,靈力削減,荒古器靈的根基仍在。掙脫不開,情急之下,乾脆躺倒翻滾,向後倒飛

    雖然樣子不好看,命終能保住。

    器靈邊哭邊滾,委實太過淒慘。噬魂籐終於良心發現,伸出一條枝蔓,向後拉動金網。

    靈光流動,又有籐蔓探出,鱗片亦覆蓋血色,顯與前者非同等級別。

    池邊老樹張開樹冠,辟開空間,容歡鳥靈植躲藏。

    兩株籐蔓拖著山河卷器靈抵達,只聽老樹道:「陛下並無傷害爾等之意。」

    樹身浮現蒼老面容,聲音如鈍器打磨,「爾等不必懼怕,待靈霧散去,必將降下靈雨,對爾等大有好處。」

    撇下被救的噬魂籐和山河卷器靈,紅鱗籐蔓纏繞樹幹,自顧自養精蓄銳,如巨蟒蟄伏,等待靈雨落下。

    「仔細算來,巫界已有千年未落靈雨。」似心情極好,老樹枝頭接連冒出新葉,「不知是何緣故,竟讓陛下這般愉悅。」

    一番自言自語,歡鳥靈植俱是懵懂。

    山河卷器靈掛在枝上,龍首抬起,大眼中同樣充滿疑惑。

    嚴格算來,巫帝同他並非主從,更似「伴生」關係。前者許他在帝宮修煉,必要時,他為前者所用,護衛帝宮廷安穩。

    自生出靈智,他便留存此界,親歷兩代巫帝飛昇,受益匪淺。

    這代巫帝乃是天生靈體,資質遠超前人,以其境界,早可由元神歸墟,飛昇仙界。

    讓山河卷器靈不解的是,自千年前,其境界一直不見提升。七百年前,更是連法身都丟在人界。

    巫帝到底在想什麼,器靈不明。本人不開口,三界之內,恐怕無一人能夠明瞭。

    如今,僵局很可能被一塊石頭打破。

    靈雨降下,巫帝必將閉關。

    出關之後,縱然沒有當即飛昇,境界也是三界第一。

    山河卷器靈昂頭,鼻孔噴氣。

    這塊石頭確實不凡,如能助己提升境界,認其為主,倒也不算吃虧。

    當此時,紫色靈霧已擴至極限,巫帝宮及雲山皆為霧氣籠罩。

    有巫族年長者,存世千載,心知霧氣散去將有大機緣,冒險祭出法器,向族人傳遞消息。

    「未知霧氣何時消散,靈雨何時落下。能否得此機緣,全看自身造化。」

    霧氣中,李攸被巫帝攏在懷裡,氣息在口中交融。

    熟悉,卻又陌生。

    氣海一遍遍為靈力沖刷,靈識彷彿被溫泉包裹,舒服得讓他想就此睡去。

    未過多久,體內靈力近乎飽和。

    如到水壩攔截,靈力運轉為止一變,開始沿靈脈逆流,溢出體外。

    唇被鬆開,不及出聲,又被堵住。

    溫熱手指-探-入-領口,印在頸側。

    察覺不對,神識瞬間清明。

    掙出手臂,握住一捧銀髮,以蠻力拉扯,做好被境界壓制的準備。不想箍在腰背的力道突然消失,李攸退後半步,輕鬆脫身。

    眨眨眼,怎麼回事?

    巫帝忽然笑了,敞開雙臂,袍袖舒展。

    黑色雙眼,不再凝結寒冰,額間紅痕,映襯眼角一抹紅暈,竟令觀者生出醉意。

    夏花絢爛,艷-色-絕倫,不過如此。

    李攸晃晃腦袋,警惕退後兩步。

    這就是巫修?

    同眼前的巫帝相比,妖王立刻跌落三層台階,魔修更要落後整個馬身。

    魅-惑?驚為天人?

    無一詞可以形容。

    巫帝輕笑,銀髮垂落額前,「若你願意,只需十年,我可助你超脫分神,成就元神。」

    「十年成就元神?」

    「是。」巫帝笑意更深,「你可願意?」

    「不願。」

    未考慮一秒,李攸便張口否決。

    「為何?」

    「不為何。」李攸再退兩步,語意堅定,「我不願意,僅此而已。」

    「有捷徑為何不走?」巫帝收起笑容,「因我之前傷你?」

    「不是。」李攸表情不變,語氣十分平靜,「這同自尊無關,更談不上怨-恨,只為

    順應本心。」

    捷徑固然好走,然前路未卜,誰知中途會出現什麼?

    以個人之力可以達成目標,為何要借助他人,平白結下因果?

    三世經驗告訴他,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自身強大,才是正途。

    「你意已定?」

    「是。」李攸點頭,道,「我信你沒有歹意,但我修道並非只為己身。前路再難,也應腳踏實地。好意只能心領。」

    巫帝不言,沉吟半晌,倏然展眉,霧中突起罡風。

    風雖剛猛,吹過臉頰,卻帶融融暖意。

    「我早該知曉。」

    霧隨風散,巫帝握住李攸手腕,長嘯一聲,飛身而起,直衝雲端。

    發如銀絲披散,紫、紅兩色靈力狂湧。

    雲山上,九道光柱沖天而起,九條巨龍盤繞-柱-身,龍吟震天。

    巫帝宮被光柱包圍,一尊巨**相自光中升起。

    黑袍緋帶,金冠束髮。

    袍繡祥雲,袖纏兩條巨龍,冠垂九旒,腰間佩一柄黑鞘寶劍。

    法相立在光中,頭頂日月星河,腳踏群山大川,如巨人擎天。

    與之相比,九層祭台現出的法相,更似一道虛影,缺少最重要的一部分。

    李攸凝神看去,只見耀眼銀髮,五官容貌隱在光中,迷糊不清。

    「此為帝王法相。」

    巫帝停在半空,以靈力包裹九層祭台,送到李攸面前。

    「以你現下之力,尚不能一次祭煉完全。且祭台已有殘損,可將其納入山河卷,溫養煉化。」

    說話間,鬆開李攸手腕,雙臂攏於身前,腳踏虛空,一步一步走進光中,似乎同法相融為一體。

    「自今日起,我將閉關。留在巫界,或回人界了結因果,皆可隨心。」

    光柱漸向中心合攏,法相盤膝而坐。

    一道紫光突然罩下,李攸愣神時,黑袍浮現紅色龍紋,頸上又懸靈珠。

    巫帝聲音再次傳來,「你我有宿世因果,我閉關時,法身可護你周全。」

    最後一個字落下,空中靈霧全部消散。

    雲層聚攏,雨水如絲,絲結成網,天地間頓時朦朧一片。

    李攸立在雨中,察覺雨水好處,當即祭出山河卷,收入祭台,放出鯨王和兩個器靈。

    雨水為天地靈氣化成,於鯨王器靈而言,均是「大補」之物。

    「小子,你果真有福緣!」

    鯨王擺動尾鰭,藍色光球隨之跳躍。金烏真火和萬年玄冰抱團翻滾,笑得開懷。

    一朝脫困,又得滋補,三者同在雨中撒歡。

    紅色蓮台綻放,靈狐被妖王拋出。

    「化出本體,這雨水對你大有好處。」

    「嗷!」

    靈狐抗-議不果,只能乖乖聽話,化出本體,不起妖火,以-肉-身-融-合-靈雨,提升境界。

    「多謝尊者。」

    綠松亦被放出,枝幹舒展,器靈浮出樹冠,拱手向李攸道謝。

    「不必。」

    李攸擺手,又待放出白馬山鹿,突然靈光一閃,何必這般麻煩?

    催動法力,飛身撲至池邊老樹,一把抓起短胖幼龍,問道:「跟著我,願不願意?」

    一邊說,一邊取出兩株靈植,兩枚蠍血金丹。

    事實證明,甭管哪種器靈,金丹靈植面前,抵抗力都是無限趨近於零。

    幼龍馬上點頭,李攸收回金網,又取出五枚金丹,笑道:「幫我一個忙,這些都給你。」

    嗅著金丹的味道,頭點得更快。

    「成交。」

    李攸手捏法訣,器靈飛上半空,山河卷緩緩展開。

    「開!」

    黑色靈力打入卷軸,卷中高山突變,頂端凹出一座深坑。

    「昂!」

    器靈盤旋,五行之力驟起,形成巨大漏斗,大片雨水被當空截斷,引入山頂陷坑,湖水漸成。

    「昂!」

    湖面泛起微波,靈氣充溢,卷軸發出微光。

    器靈擺動尾巴,大眼彎起,叫得愈發歡快,盤旋得更加起勁。

    山河卷收納靈雨,於他提升境界大為有利。除此之外,還有靈植金丹入口,簡直一本萬利。

    這個寄主很大方,比巫帝更大方,他喜歡!

    層雲之下,雨水綿綿,山河卷在雨中舒展。

    畫捲上方,一條短胖幼龍翻滾盤旋,龍吟不斷,引雨水凝成流瀑,落入山中。畫卷下方,再無滴雨落下。

    只不過,這場奇景終未持續太長時間。

    一則山河卷仍未祭煉完全,收攏雨水有限,二則李攸知靈雨難得,不可太過貪心,見

    好就收,中途召回器靈,收起畫卷。

    靈湖到手,李攸頓覺神清氣爽。

    四下裡觀望,見巫修越聚越多,不願引來注目,當即祭出靈傘,隱去身形,並決定離開巫界,另尋他處祭煉洞天福地。

    空間亂流雖不可測,在某種情況下,卻是安全保障。至少無人能夠想到,會有一塊石頭藏身亂流中,祭煉法寶。

    想到就做,李攸召回噬魂籐,以靈力裹住兩對歡鳥、數尾靈魚,一併送入石玉。

    做完這些,又翻出數塊寒冰巖,送到光柱邊緣,當是交換。

    隨寒冰巖消融,李攸飛身躍上半空,首次以靈力開闢空間通道,投身其內。

    眼見裂縫將要合攏,靈狐連忙大叫:「尊者,等等我!」

    語畢,騰爪-欲-飛,不料被妖王抓住尾巴。

    「父王,放開我!」靈狐撲騰四肢,意圖脫困。

    「別急。」妖王收起蓮台,以妖力掛到靈狐頸上,隨後道,「去吧。」

    兩字落地,靈狐頓覺身後襲來巨力,以光速向前翻滾,趕在裂縫合攏前衝入。

    妖王收回腳,仰望長空,感歎道:「幼崽長大了,總要離家。」

    話說小九長大了,是不是和王后商量,再生只小十?

    靈狐在亂流中掙扎,屁-股-上赫然印著一隻腳印。

    「等老子煉成無上妖火……等……嗷!」

    亂流席捲,靈狐不敢再分心,妖火騰起,緊追李攸前行。

    人界

    五國世家終達成協議,近萬修士定下盟誓,共圍劍山,滅除玄樓觀。

    白雲山置身事外,凌霄觀意圖不明,五皇控制不住局勢,十八宗各懷心思。

    霍家同周皇登高一呼,五國世家子弟群出,玄樓觀被圍成鐵桶一般。

    觀中修士放出的紙燕全被攔截,派出弟子向他宗求救,多是一去不回。

    最後,觀主同長老商議,心知求和不得,唯有張開護山大陣,眾人拚死一搏,尚能尋得機會,趁亂將少數弟子送走,日後再振山門。

    希望渺茫,終好過坐困等死。

    隨雙方布下陣勢,五國十八宗均暗潮湧動,一場禍及整個人界的大亂,即將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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