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文 / 來自遠方
西陽關異象持續五日,將印漸漸鎮壓不住,城內開始人心不穩。
直至五位皇室供奉自都城趕到,借燕皇欽賜印璽張開法陣,替代石柱鎮壓祭台,地底不再轟鳴,眾人才鬆了口氣,安下心來。
然隨皇室供奉抵達,密見隱在軍中暗探,冰湖埋藏巨寶一事再隱瞞不住。被五人當面詢問,虎陽尊者方才知曉,跟隨他多年的親衛部將中,早藏有燕皇心腹。
虎陽尊者當即震怒。然在憤怒過後,是無盡的恐慌。
親信中有燕皇密探,意味著多年謀劃早被都城掌控。舉兵也是徒勞,終將功虧一簣,不可能成功。
可就這樣束手就擒,他絕不甘心!
當此時,五位皇室供奉已入住將府,身懷燕皇密令,看守虎陽尊者。
「尊者為國鎮守邊境多年,陛下感念尊者忠心,已下旨封賞,賜下王府。」
「尊者回京之後,或潛心修道,或安享尊榮,盡由本心。」
五位皇室供奉看似客氣,實則已將虎陽尊者視做囚犯,時而閃過輕慢神色。
端坐首位,耳聽五人之言,虎陽尊者緊握雙拳,手背鼓起道道青筋,面色陰沉,隱忍不發。
待五人離開,廳內突傳數聲轟響。
「辱-我太甚!」
伴著憤怒咆哮,廳內桌掀椅塌,壺盞碎裂,如颶風過境,一片狼藉。
「小小供奉,無他人授意,安敢欺我如此!」
提腳踹飛圈椅,仍不解胸中郁氣。虎陽尊者一甩袍袖,大步行出廳外,祭出法器,直奔軍營武場。
「回京斷無生路,既如此,本座何須諸多顧忌!」
飛至武場上方,眾部將聞訊齊聚。
場邊戰鼓陣陣,虎陽尊者縱身躍下,兩腳半陷地中。催動法力,週身旋起風狀漩渦,武場法陣急傳-爆-響,眾部將噤若寒蟬,恭立兩旁,不敢出聲。
「來,你、你、還有你,同本尊鬥上一場!」
祭出一支長戟,虎陽尊者連點數名部將,均為奉-皇-命-潛-伏-親軍之人。
「尊者,末將……」
「隨我鎮守邊關一甲子,當知我的脾氣。休要囉嗦!」
一聲暴吼,不掩殺氣。
部將不敢繼續遲疑,只得祭出長□□,飛身躍入武場。
□□戟相-撞,盪開無形法力。
眾部將只覺厲風如刀,含恐怖戾氣。有剛築基者,不得不祭出法器,才未當場出醜。
五招過後,長□□被挑飛。沒有開口求饒的機會,長戟已穿胸而過。
護心鏡裂成兩半,氣海隨之破碎。
鮮血湧出傷口,部將後退兩步,終支撐不住,雙膝跪地,如山傾倒。
「再來!」
武場見血,殺氣更濃。
虎陽尊者根本不掩-殺-人意圖,凡被他點出之人,均要命隕當場。
將府內,五名皇室供奉對武場之事瞭若指掌,卻無意阻攔。
「秋後寒蟬,鳴不了幾日。」
「待其回京,這些棋子已是無用,不除有礙陛下聖名。」一名供奉擺開棋盤,黑白兩色棋子排開長龍,「他動手,正好省卻我等費力。」
「棋老所言甚是。」另一名供奉道,「關於冰湖藏寶一事,諸位可有見解?」
「此事應該不虛,我等需飛訊稟報陛下。」
「正是。」
五位皇室供奉議定,放飛紙燕,只等燕皇示下。而虎陽尊者,早不在他們眼中。
以暴-虐-洩憤,離崩潰只一步之遙。
昔日威震北疆的燕震已被逼到絕境。為防狗急跳牆,五人不再時刻以法力-監-視,只等燕皇令到,將其「請」回都城。
虎陽尊者在武場連殺三日,鎧甲被鮮血染紅,卻未如五人預料,徹底失去理智。相反,察覺五人法力撤出武場,當即冷笑數聲。
「以為本座已是窮途末路,早晚成喪家之犬?」
狠狠將長戟-插—到地上,甩掉掌心污血,冷笑中燃起狠意。
「我這條喪家之犬,定要你們好看!」
兩日後,李攸雲霽途經燕地官道,忽見自東、西方向各飛來一行修士。
距離稍近,兩人發現,東來一行人中,有數張熟悉面容。五輪宗穆長老,藍衣女修劉嬋,以及數名內門子弟。
李攸拍拍馬頸,停在雲中。
雲霽遙對穆長老等人頷首,亦無上前寒暄之意。
可惜,雲真人予人印象過於隨和,眾人不解其心,紛紛催動法器上前。
穆長老拱手道:「兩位道友,許久不見,近日安好。」
雲霽無奈,只得溫和笑道:「穆長老安好。見諸位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雲道友不知?」
「還請穆長老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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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近日傳言,燕地冰湖內藏巨寶,各宗門得知消息,正陸續遣人趕往。穆某此行也是為此。」
冰湖藏寶?
雲霽眉間微皺,驚訝之情恰到好處,「消息可確實?」
「這……」穆長老遲疑片刻,慮及往日恩情,終將所知和盤托出,「消息從西陽關傳出,又有燕國皇室供奉傳訊紙燕為證,定是不假。」
「多謝穆長老告知。」
雲霽拱手,轉頭看向李攸,兩人眸中俱是一閃。
事由西陽關-洩-露,是虎陽尊者背諾,還是另有他因?
婉拒穆長老同行好意,雲霽催動扁舟,行至白馬前,道:「謹慎起見,當去西陽關探個究竟。」
「以我之意,卻是不必。」李攸搖頭。
「為何?」
「事已洩密,查明原因,也是於事無補。」李攸撫過馬鬃,眺望冰湖方向,道,「觀五輪宗行色匆匆,定有他宗門人已至冰湖。為防寶物旁落,你我最好馬上前往冰湖。」
冰湖難下又如何?雲霽既能尋找辦法,他人亦可。況且,他沒有多少時間在此耽擱。
「道友所言甚是。」
雲霽斟酌兩秒,贊同李攸提議。
不過,待冰湖歸來,西陽關終是要走一遭。
兩人議定,加速趕往冰湖方向。
為免中途遇到「熟人」,拖延行程,雲霽以狼毫書就符篆,隱去扁舟行跡。
李攸手捏法訣,白馬揮翼長嘶,行經處,似有流光火雲飛過。此種情形下,認出馬上之人,也無法上前打招呼。
待風灌入口,一人一馬早飛馳無蹤。
馬背上除了李攸,還有火紅靈狐一隻。
距離冰湖越近,靈狐越是激動。遠遠看到冰封雪色,終於忍不住立起身,用力揮舞爪子。他預感的大機緣,定在此處!
靈狐心情大好,激動不已。
李攸雲霽停在半空,不約而同皺眉。
千百年不見人煙、鳥獸絕跡之處,此時竟是人聲鼎沸。隨處可見宗門子弟,山門武修,還有為數不少的五國散修。
各種談論聲隨風入耳,李攸團著靈狐,低歎一聲,「還真是熱鬧」
「嗯。」
「以雲道友之見,你我何時動手最好?雲道友?」
數聲不聞回應,李攸轉頭,發現雲霽神情冷峻,眼中似有寒霜,與平日大相逕庭。
順目光看去,見一錦袍青年,金冠束髮,玉帶纏腰,袍繡麒麟,冠綴明珠,五官俊美,細觀之下,同雲霽有三分相似。
靈狐動動耳朵,小爪子拍一下李攸,道:「那人和這個姓雲的一樣討厭。」
李攸不出聲,團起靈狐,移開目光,無多大興趣。
此行是為取寶,旁人的恩怨情仇,是非因果,與他無關。
因萬年玄冰之故,冰湖湖面常年凍結,盛夏亦少見融化。
正逢隆冬時節,冰層更厚達十數米,湖面如土石澆築,堅固異常。眾修士想盡辦法,也無法鑿開冰層。
以法力破開缺口,也會因玄冰之氣馬上凍住。
馬上自冰口進入?
最大可能,進不去冰湖,反被凍在冰層,做人形冰雕。
修士的確不畏嚴寒,但也要看具體情況。遇到萬年玄冰,不死也要脫層皮,甚者境界倒退,氣海損傷。
「雲道友早有預料,方才邀我同行?」
「只是其一,更因我與道友有緣。」
李攸:「……」
「此時不宜露面。」雲霽恢復笑容,道,「待人少時,你我再尋機下湖中。」
李攸搖頭,並不贊同。
「李道友另有想法?」
「雲道友以為,何時人才會少?」
「這個……」
「寶物不現,聚集到此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一邊說,一邊指著遠處幾個黑點,十成十是飛行法器。
「現在只是宗門散修,五國宗室,若是燕國召集軍隊,你可想過後果?」
雲霽微凜,軍隊?
「西陽關。」
李攸話落,雲霽終下定決心。
「道友所言甚是。不過,你我入湖仍要擇好時機,做萬全準備。
「正是。」李攸點頭,沒有反駁。
兩人隱於雲中,自不為湖上修士所知。
經過法器,未有元嬰尊者,也難察覺雲中異常。
雲霽取出皇墨,抓來一片雲團,道:「請道友金烏真火一用。
「金烏真火?」
「是。」
李攸打個響指,一團黑金色火球浮在掌心。
火靈化成拇指大小
,抱住李攸一根手指,「尊者。」
「嗯。」李攸點頭,遞出一粒蠍血丹,「借你一用,莫要調皮。」
「是。」火靈鬆開手指,改抱金丹,滿臉喜意。
雲霽將皇墨靠近真火,待墨上篆字閃動金光,立刻祭出狼毫,以墨入符,揮筆書成六道金符。
動作行雲流水,揮灑自如。看似在一張雲紙書寫,實則六符並成。
十息過後,墨上金光消失,十八張金符自半空飄落,落到雲霽手中。
「此乃雷火符。」雲霽收起皇墨,道,「以法力催燃,可破玄冰之氣。」
語落,取出一顆小指大的圓珠,內中晶瑩,如有水渦流動。
「此為避水珠,贈與道友。」
「多謝。」
李攸沒有客氣,接過避水珠,拋給雲霽一粒蠍血丹,以物易物,兩清。
突然,湖面傳來數聲雷鳴。
「是烈焰宗。」
雲霽把握時機,迅速收起扁舟,急速撲至冰上,借雷煙遮掩,祭出六道符篆。
金符融開冰面,李攸以靈力護住全身,隨雲霽躍入水中。
雲中,魯川四人背靠背,坐在板磚之上。
一株噬魂籐繞過磚身,啪—啪-甩出兩張符篆,四人同板磚一併消失,湖面修士,無一察覺異樣。
只有雲間偶爾傳出聲響,「尊者此行,不知需要幾日。」
「尊者昨日說,待從湖中歸來,便讓我等暫返千刃山。」
「離山日久,不知族人可都安好。」
「有尊者留下泉水,定是無恙。」
「千機宗大仇未報……」
「山城不存,又到哪裡去尋?」
「魯兄也隨我等同去……」
四人商議時,李攸同雲霽已深入湖心。
冰面煙霧散去,烈焰宗耗費八枚雷子,仍收效甚微。
巴掌大的冰洞,根本不容人通過。試著由此開鑿,卻是邊鑿邊凍,不知要拖到猴年馬月。
束手無策,不少修士已有些灰心,生出離意。
殊不知,有兩人已避開眾人視線,潛入湖心。
黑暗中,避水珠膨脹成透明圓球,分將李攸雲霽籠罩其內。
靈狐團成球,死命扒在李攸肩上。
雲霽不停祭出符篆,李攸隔空揮出靈力,借幽暗金光指引,不斷下沉。
「尊者……好冷。」
靈狐牙齒打顫,李攸不覺寒冷,行動卻有些遲緩。
正要催動靈力,頸上巫帝珠突然發出紫光,凝出巫帝法身,以袍袖護住李攸,越過雲霽,視玄冰如無物,逕直前行。
湖水如有靈識,察覺威脅,自底部冒出無盡氣泡,如滾水沸騰。
只不過,滾水燙人,這些氣泡卻是寒冰所化,足將金丹修士凍成冰柱。
「李道友!」
氣泡愈發密集,雲霽不敢冒險,忙催動法力,避水珠飛速後撤。
李攸被巫帝法身護住,仍在繼續下潛,片刻穿過氣泡,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