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文 / 來自遠方
黑暗似永無盡頭,無數氣泡結成一堵透明屏障,欲-阻絕外來者入侵。
黑袖揮過,紫光倏然亮起,避水珠現出數條裂痕,瞬間破碎。
玄氣屏障被紫光衝破,兩人一狐急速前行,如入無人之境。
轟!
湖底傳來巨響,冰湖如被-侵-犯-領地的荒獸,憤怒咆哮,亮出尖牙利爪,連續對入侵者發起進攻,卻如抓上一面堅硬石壁,牙齒崩碎,爪尖斷裂,徒勞無功。
李攸被巫帝法身護住,雖無避水珠,寒冰玄氣仍被隔絕,未受半點-侵-襲。
靈狐不甘,突然自他肩上躍起,週身騰起靈光,映在湖中,似團團狐火。
「嗷!老子被凍死……也不領老不死人情……嗷!」
意志堅定,絕不向現實低頭。冰卻更冷,似要凍住靈光,引得靈狐嗷嗷直叫。
聲音斷斷續續傳至耳中,李攸木著臉,不去看在氣泡中翻滾的火紅身影,一心向前方探尋。
此行只為尋得荒獸骨骸,煉成洞天福地。
得巫帝法身相助是一回事,至巫界搶回仙靈草是另一回事。
是恩當報,吃虧也要找回場子。
一時非一世。
一戰之敗,如當頭一錘,醍醐灌頂。
憤怒、委屈、憋悶,在這個世界都是無用之物。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奮發圖強。
既以強者為尊,他便要做最強。
屆時,自可行天下路,通三界途,無人能阻。
是為仙靈草,也為他自己。
一念通達,黑色靈光忽然湧出,同紫色靈光交織一處。
巫帝法身略感詫異,卻未減緩前行速度。只催動更多靈力,將李攸包裹其中。
氣海中,石子被金光包裹,如升起一輪金陽。
待光芒散去,靈力環繞處,已是一塊黑色石玉。
石玉表面浮現層層篆,形成無數法訣,俱為靈石金紋所化,堪比巫妖兩界皇者傳承。
隨篆字成型,綠洲、浮空山皆有回應。人皇真血也似要從千年沉睡中醒來,泛出淡色螢光。
懸山雲紋驟然亮起,靈雲中,三座仙山,三座巍峨宮殿,再次出現。
七色長虹鋪開拱橋,穿過雲層,通往仙山群殿。
未知因由,中途突遇阻礙,斷裂消融,化作萬千彩光,如落細雨,歸入雲層。
自玄妙境界醒轉,李攸赫然發現,自己正被巫帝法身橫托,穿過氣泡屏障,深入冰湖底層。
突然之間,湖水不再冰冷,變得溫暖宜人。
身處其中,如徜徉靈氣海洋,似微風拂面,從未有過的舒爽。
同李攸相反,巫帝法身似乎極不適應此處。在水流中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為一道紫光,重新凝成巫帝珠,懸在李攸頸間。
湖水清澈透明,腳底俱為金色細沙,間隔隆起幾座「沙丘」,靈氣充盈。
墨綠色水草在水中搖曳,巴掌大的彩魚成群游過,捲起水波,像是道道霓虹。
氣泡浮在頭頂,慢慢凝成塊狀堅冰。
冰層雖厚,卻近似透明。
細觀會發現,冰中包裹無數奇珍異寶,法器靈植,荒獸骸骨,均隨水流緩慢移動,似逐波萬年。
李攸仰頭站在湖底,仔細搜尋記憶,認出十餘株靈植,皆為仙寶,不遜仙靈草分毫。其中兩株,在人界已是絕跡。
不為煉化洞天福地,單能取得冰中異寶,對修士而言,已是天大機遇。
念頭升起,頃刻又被壓下。
靈植凍在冰裡,取出不易,定要費一番-功——夫,難保不出意外。
何況,他絕不相信,千百年來,真無一名修士到過湖底。堅冰中的法寶就是證據。
以此推測,先他一步的猛士,要麼被氣泡凍成冰柱,永沉湖心,要麼撞大運穿過冰層,卻遇到其他變故,再沒能出去。
靈植雖是至寶,於他卻無大用。
李攸沒興趣在湖底凍上幾年,只想盡快取得荒獸骨骸,離開此地。
「保險起見,莫伸手為好。」
打定主意,李攸手捏法訣,祭出樹心。
兩息過後,樹心化作一柄綠杖,立在水中。
湖水遇樹心靈光,緩慢向兩側分開。如摩西分海,形成一條湖底通道。
邁出兩步,突然想起,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摸摸肩膀,瞬間恍然。
抬頭望去,冰層中,果然有一個火紅身影正在奮力掙扎。
妖火燃起既滅,根本無法穿透萬年玄冰。眼見靈狐要凍成冰團,和異寶作伴,李攸總算大發善心,隔空祭出一道金烏真火。
金烏真火遇到萬年玄冰,發出刺耳聲響。不似火融寒冰,更似兩名壯漢揮刀互砍。
事實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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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金烏真火現出靈體,飛身撲到冰上,同另一個肚兜娃娃以蠻力互博,拳腳齊上,滾在一起。
博鬥中,火靈使出全力,金鈴頻響,滿臉通紅,沖天辮都燃起火光。
「嗷!」
兩個回合,火靈略勝一籌,扳倒對手,叉腰狂笑。
堅冰裂開,靈狐驚險脫身。然冰中玄氣同樣自裂口衝出,眨眼間,周圍湖水便成冰山。
李攸接住靈狐,收回金烏真火,立刻抓起綠杖,頭也不回,撒腿就跑。
身後傳來哇哇大叫,寒冰玄氣密集落下,每跑一步,即有冰塊自頭頂砸落。
李攸跑得更快,同時也在慶幸,幸虧沒對冰中珍寶下手,否則,不知是何下場。
中途,靈狐似察覺什麼,小聲開口道:「尊者……」
「閉嘴。」
綠杖光芒減趨暗淡,李攸頓時一凜。心知樹心靈力將到極限,只得收回氣海,以自身靈力對抗四面湧來的湖水,扛住當頭砸落的堅冰。
「尊者,我有話……」
「我說閉嘴!」
驚險躲開巨冰,李攸兩手團起靈狐,不許他再出聲。
黑色靈傘在湖底無多大用處,倒是綠松自告奮勇,以本體移出氣海,瞬間長至百米,樹冠張開,樹幹纏繞靈氣,硬生生抵住寒冰玄氣。
同時,樹根穿過細沙,為李攸鋪開道路。
「尊者,這邊走!」
守山器靈浮現湖中,為李攸指路。
靈狐奮力掙開身軀,高聲道:「尊者,那邊、去那邊!」
狐爪高舉,與綠松同指一處。
「知道了。」
李攸答應一聲,重新將靈狐放好,旋即手捏法訣,祭出三塊方磚,將綠松收回氣海。
「尊者,小老兒還能再擋一會。」
「不行,萬年玄冰,我都擋不住。萬一傷到根本,誰指點我祭煉洞天福地。回去湖水裡泡著!」
「是!」
綠松-拔—起根須,圓胖的包子臉笑出褶,眼睛愈發成了兩條細線。
「跟隨尊者,是小老兒平生最大之幸。」
「行了。」
李攸忙把綠松收回去,省得再收一張好人卡。
身後不停傳來轟響,兩塊方磚已凍在冰中。
靈狐動動耳朵,突然自李攸肩頭躍下,化成白馬大小,不情願道:「上來。」
「什麼?」
李攸腳步一頓,直接被狐尾捲起,落到靈狐背上。
「從出生到現在,我連父王母后都沒背過!」
說著,以兩尾護住李攸,全身騰起赤金色狐火,金眼閃過妖光,似一道紅色閃電,悍然破開湖水,疾馳而過。
李攸趴在狐背,頸上巫帝珠突傳震動,靈狐一聲高叫,「老不死敢出來,我咬死你!」
叫聲未落,兩道紫光替代狐尾,護住李攸。
只這一次,巫帝法身未再露面。
靈狐飛速前行,轟鳴聲漸遠,四周湖水變得平靜。
湖底細沙變成塊狀金石,嶙峋突起,層巒疊嶂,如水下山脈,湖中叢林。
「應該就是這個方向。」
靈狐停下腳步,撓一下耳朵。
李攸躍下狐背,彎腰拾起一塊金巖,心神微動,塊狀堅石瞬間化為粉末,自指尖灑落,飄散水中。
如果不是情況不對,李攸當真很想打個飽嗝。比起荒川古境內最好的靈石,這些金巖更要勝出百倍、千倍。
靈狐傻眼,險些下巴落地。
跟隨李攸一段時日,自知其飲食習慣。然靈石也就罷了,這裡的石頭是能隨便吃的?
「你吃了?」靈狐繞李攸一圈,試圖發現異常。
「啊。」李攸點頭。
「寒冰巖你也能吃?」再轉一圈。
「這是寒冰巖?」李攸挑眉。
「……」停腳,不轉了。
「倒是好東西。」李攸再抓一塊,粉末依舊飄散。
「……」靈狐垂首,突然很想落淚。
「怎麼?」
「我服了。」
寒冰巖為荒古鯨王骨血所化,內含-狂-暴-靈力,他在父王寶庫裡看到過一塊,不到半個爪子大小,內中靈力,父王足足吸收五載。
剛剛碎成粉末那塊,夠父王靜坐百年。
就這麼吃了?看起來一點事沒有?
靈狐所想,李攸全然不知,知道也不會在意。
四周看看,理智終沒有戰勝-食-欲,祭出七柄玉劍,直接開挖。
七劍器靈浮出劍身,紛紛以袖遮臉。
明明是柄-凶-器,卻被用來鑿山砍石頭…
……該高興能為尊者所用,不會哪天成為儲備糧食,還是為自己的「墮-落」流兩滴辛酸淚?
砍斷七座巖山,不見任何異常。
李攸召回玉劍,暫時收手。
靈狐看得眼熱,也開始揮舞爪子。耗費半天,只挖出指甲蓋一塊,無奈,只得拉下面皮,向李攸討要。
九尾齊搖,給點唄?
李攸沒有拒絕,反正回來還要挖,勻幾塊出來不成問題。
「回來再挖?」
「怎麼,有疑問?」
「沒有!」
狐爪揮舞,絕對沒有!
一人一狐達成共識,靈狐張開妖力,在前引路。
李攸行在其後,身邊時而游過幾尾湖魚。由色彩絢爛,巴掌大小,漸到渾身堅鱗,小臂粗細,再到滿口利齒,身長數米。他基本可以確定,冰湖底部,遠超湖面大小,很可能同海相連。
原因?
前方游過的一條巨鯨,絕非湖中能有。
突然,靈狐停住腳步,直向前方一面灰色巖壁,道:「就是前邊。」
「前邊?」
「應是那面巖壁之後。」
李攸點頭,越過靈狐,以靈力查探,發現整塊巖壁寬達數百米,兩側幾乎沒有盡頭。厚度也是相當驚人,非山城和西陽關的城牆可比。
摸索半晌,終於尋到一處裂痕,九塊方形巨石,呈直線排列,填補其中。
「就是這裡了吧?」
李攸將靈力凝入掌心,試著推動碎石,一下,兩下,紋絲不動,改推為砸,依然如故。
靈狐同樣無法,只能跟著李攸一起面壁。
突然,水中掀起亂流,水渦如颶風一般,伴著堅冰砸落之聲,席捲而來。
李攸匆忙張開靈力,未曾察覺,氣海中雲圖突然亮起。
隨雲圖流動,灰色巖壁上,第三塊巨石突然鬆動,如被急流衝開,滾落湖底。
「尊者!」
巖壁洞開,李攸連同靈狐,以及倒霉路過的兩條鱗魚,一併被-吸-入其中,不見蹤影。
巖壁之後,風旋突然散去。
李攸摔落在地,察覺身處一座巖窟,一片刺目光亮。
站起身,水高只及膝蓋。
向前數步,走到靈狐身側,看清整座巖窟到底是什麼,雙眼瞬間瞪大。
湖心處,雲霽困在避水珠中,面對無盡氣泡,束手無策。
湖面上,眾修士仍在奮力鑿冰。
西陽關內,趁五名監視者不背,虎陽尊者深入地底,借符篆開路,目標直指九層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