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5. 公子無恥 文 / 慕容黛兒
白駒過隙,歲月如漏沙,將人間塵煙,戰火紛飛,英雄美人,寫入歷史,歸於湮飛。
誰家少年劍指天下,染血歸來,坐擁江山,誰家女子淚濕粉頰,萬念俱灰,魂斷金闕!
玄龍國近日來發生了幾件大事,據聞,皇帝最愛的女人被皇后毒殺未遂,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帝王雷霆震怒,將皇后斬去四肢沒於水牢之中,並派出一千禁衛軍四處搜尋那位失蹤的女子。
一個月來,安陵城陷入一片恐慌,禁衛軍在連續數日的地毯式搜尋未果後,開始不分日夜在城中突擊搜查,任何時刻只要得到一絲半點的消息,也不管消息是否可靠,立刻整裝前去,每次都是空手而歸。
官兵不嫌累,可把安陵城的百姓整得日夜提心吊膽,就怕在吃飯時,睡覺時,夫妻親熱時等等,忽然家門被一群灰甲長劍的禁衛軍一腳踹開,然後是一番掀房頂式的查找,無果撤退後,這是飯也吃不下了,覺也睡不著了,那啥也軟了,總之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此時,晉安候府中,落雪小築裡,罪魁禍首卻悠然自得的蕩著鞦韆,沐浴著明媚陽光,打起盹兒來。
石桌邊看書的紅衣公子覺察到鞦韆靜止下來,抬眸看去,幾不可聞的歎息,無奈的放下書卷朝鞦韆走去。
綠衣女子斜倚著鞦韆,垂頭靠在一側繩子上,雙腿仍隨鞦韆晃蕩著,青絲如墨,傾洩披垂,清風拂過,髮絲飛揚,幾縷烏絲遮住她半邊臉頰,一陣風吹過,拂開,露出一張瑩白如玉的俏麗容顏,雙眼緊閉,竟已睡著。
納蘭玨又是一聲歎息,纖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消瘦蒼白的臉,陽光下,他琥珀色的眸中滿溢柔情似水,深深疼惜之色。
在她從鞦韆上滑落之時,納蘭玨適時摟住,打橫抱在懷裡,她哼哼兩聲,腦袋往他胸口拱了拱,找了個舒適又溫暖的地方埋頭,再度睡去。
凝視她疲憊的臉上一片全然信任,他寵溺地笑出來,坐到鞦韆上,維持這個她最舒服的姿勢,就這般抱著她。
連納蘭玨自己都未意識到,此刻的他是多麼的深情款款,這副抱著睡美人在鞦韆上蕩著畫面是多麼的曖昧繾綣旖旎如夢,引人遐思。
此刻,他擁著這個恬靜柔軟的女子,便似擁有了全世界。
月門外,一道玄色麗影一閃而過,帶走一片肅然冷意。
一個時辰後,慕嫣自沉睡中醒來,張口打著哈欠,自出宮後,她好久沒有這般踏實的睡過覺了,真是舒坦,神清氣爽!
「醒了?」忽然一聲近在咫尺的聲音響在頭頂,慕嫣嚇得哈欠都沒打完,抬頭一看,一張熟悉的俊臉在她面前綻放出燦若桃花般的笑容,這才發現她正坐在他腿上,被他抱在懷裡,嚇得噌地從他腿上跳下來,急急後退,哪只剛睡醒頭一暈,腿腳虛軟,往後倒去,一支大手及時勾住她的腰,往前一拉,她一下撲進他胸膛。
悶悶的笑聲在頭上響起,「投懷送抱麼……」
慕嫣臉一紅,抬頭怒吼,「我哪有!是你拽我的!」從他懷中掙脫,站到幾步之外,對他避如蛇蠍一般。「我怎麼會跑到你懷裡的?」
納蘭玨鳳眼微瞇,自鞦韆中起身,「剛才窩在我懷裡的時候像貓兒一般,現在醒了,利用完了就翻臉,嫣兒,你太傷我的心了……」
慕嫣脖子都粉紅了,「是你趁人之危,我哪知是你,以為,以為是在床上呢!」
納蘭玨『哦』了一聲,「你希望我抱著你躺在床上……」
慕嫣睜大眼睛,「你,你胡說什麼呢!」
納蘭玨不再逗她,「餓了嗎?晚膳已備下了,我陪你用些好嗎?」
他溫柔的眼神能化出水來,慕嫣只覺心口一陣緊縮,悶悶的疼。
「唉……」他微微歎氣,憐惜地執起她的手,輕柔的聲音如羽毛刮過手心,「就當是你陪我,可好?」
慕嫣咬著唇,點點頭,「好。」
一個月傷心難抑,憂思纏繞,食慾不振的慕嫣,瘦了一大圈,下午被納蘭玨抱著睡飽了覺,晚間便似打了雞血,精神旺盛,拉著納蘭玨陪她說話。
「喂,你說安陵城何時能撤了那些找我的禁衛軍?」慕嫣托著腮,百無聊賴的瞅著面前看書的男子。
「那就要看他到底有多愛你了!」他頭也不抬,隨意的說。
慕嫣一愣,「什麼意思?」
納蘭玨勾唇,「他若愛你至深,恐怕會窮盡一生尋你。」
慕嫣神思一晃,「這……不會吧?」
「除非他親眼看見你,不論生死!」
慕嫣不以為然,「說得好像你很瞭解他似的……」
納蘭玨也不再說話,繼續看書。
慕嫣沉默了會,又問,「那日將我送到府裡的人,你可認識他?」
納蘭玨道,「不認識。」
慕嫣歎氣,「我也不認識,可我覺得很熟悉,
而且他似乎是認識我的,你說,他會是誰?」
納蘭玨盯著書卷,不打算回答她。
慕嫣等了一會,見他不理,一掌拍掉他手中那本書,怒道,「一本破書難道比本姑娘還好看?」
他終於將視線移到她臉上,仔細端詳,忽然咧嘴一笑,「當然是你好看。」
「那你……啊!你幹什麼?」她驚叫著躲開伸到她胸口的手,杏眼圓睜,「你竟敢……非禮我?」
他欺身上前,將她逼到牆壁上,手一揮,燭光熄滅,黑暗中,他一把抄過她的蠻腰,緊鎖懷中,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驚呼聲中,埋頭吻了下去。
「嗚……混…蛋…嗚……」
她含糊細碎的嬌喝淹沒在他霸道火熱,輾轉深入的吻中。
可憐的慕嫣,就這樣被納蘭玨吃了豆腐!哎!誰讓她寄人籬下,有求於他呢!真是交友不慎呀!
*****************************
夜色深重,萬籟俱寂,清冷的祥嫣宮裡,靜地沒有一絲聲響,黑暗如墨渲染滿室,寢室內雕花鳳床上,面容俊美的男子側臥於錦褥中,墨黑的髮絲鋪散在枕衾上,閉眸輕嗅,淡淡的馨香纏繞著他,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伸手輕撫柔軟的枕面,細膩柔滑的觸感似那女子羊脂白玉般的肌膚,又似那三千青絲纏繞指間,縈繞不散。
嫣兒……你在哪裡……
對不起,對不起……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這個看似俊美清朗,溫潤如玉,實則心硬如石,血冷似鐵的男人,此刻堅如磐石的心只剩柔軟,似浸入了悲傷的深海,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晶瑩閃爍,仿若黑暗中明亮的水晶。
為了兵符,他將她置於險境,可他已有籌謀,那本該只是致人瞬間假死如鳩毒發作而亡的酒,為何成了真正的鳩酒?是誰偷換了毒酒?
南宮柔不知是為騙兵符之計,並不知道毒酒是假,換酒之人必另有其人,是誰要致慕嫣於死地?
精心佈局,運籌帷幄,戰火硝煙,紛爭至今,他已兵馬大權在握,朝堂異己盡除,這玄龍國江山皆在他腳下,固若金湯。
跟了他十幾年的李德海問他,陛下,您得到了一切,唯一失去的是一個女人,您後悔了嗎?
後悔嗎?他嗤之以鼻!
少年之時,他背負母妃與外祖父滿門滅族之仇,遠走北疆,苦心經營多年,將先帝撥於他的五萬精兵擴建為十五萬北疆大軍,他隱忍多年,韜光養晦,培養勢力,所做的一切只為今日,為陳家滿門報仇,為母妃雪恥,更為他自己奪回皇位。
只有將一切踩在腳下,讓所有人匍匐於膝下,他才有能力保護所愛的人,才不會像先帝一般,連深愛的女人都保不住,讓年幼的兒子屢次遭遇毒手,幾欲喪命,他一定不會如此失敗,如此窩囊。
而慕嫣,那個柔弱淡漠,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女人,她可以為所愛之人付出一切,也可以斬斷情絲不留一絲餘地,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想收服她,得到她,只有折斷她的翅膀,拔除她渾身利刺,毀盡她所有可以依賴的力量,讓她不得不投入他的羽翼保護下,依附他而活。
納蘭瑾清冷的神色慢慢染上一絲淡淡的笑容,他埋首於芬香錦褥間,深深呼吸被褥上獨屬於那個女子的味道,這樣聞著,就像她就躺在他懷裡一般。
三日後,安陵城郊外雨濃別苑忽遭大批禁衛軍深夜突襲,饒是鳳衛身手不凡勇猛過人,畢竟只有區區八十人,在一千禁衛軍圍困擊殺下,奮勇抵抗,拚死一搏,一旦不敵落入對方之手,即刻咬破口中毒囊自盡,絕不任禁衛軍擒拿,一夜之間,鳳衛死傷殆盡,首領赤鳳在幾名鳳衛以死相互下,得以逃脫,卻也身負重傷,逃到晉安候府時,已力竭昏迷。
納蘭玨救下了赤鳳,且請府內大夫為他治傷,晉安候納蘭清得知後,堅決反對納蘭玨將赤鳳留在府中,並下了通牒,若不將赤鳳送走,他便將其交給禁衛軍。
慕嫣罵晉安候沒有人性,雨濃別苑已毀,父兄也已不在,南軍覆滅,鳳衛慘遭屠殺,如今形勢,赤鳳傷得這樣重,出了候府,必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