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7章 靜心萌動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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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盛二十八年秋,滄州孟府,知言十三歲
「煥之」知言提高聲音,喊了第三聲後,孟煥之才回過神,一臉懵懂望著她。知言白了白眼,用手指著桌上,這人在書房用功不說,飯桌上也在苦思冥想章奏對,每回吃飯都在神思飄遊。
孟煥之低頭瞧見桌上灑出的飯粒,再看手中筷子只剩一根,另一根不知落到何處,怪不得吃了半天肚子還覺得餓,唇邊現淺笑,向知言求饒:「我又忘了,甘願受罰。」
知言眨了眨眼睛,讓丫頭再盛一碗飯上來,接過親塞到孟煥之手中,嗔怪道:「吃飯也不消停,我方才說的話,你肯定都沒聽見。」
孟煥之睫毛微閃,笑意溫柔輕哄知言:「娘子再說一遍,我一定洗耳恭聽。」
知言輕嗤,又取過一雙筷子遞給孟煥之,脆聲說:「你還是先好好用飯。」
孟煥之掃一眼滿桌皆素,挾了幾塊青菜就米飯,幾下吃完,見知言又想歪到榻上,故站起來伸出手:「知言,同我一起逛花園去,邊走邊聽你說話。」
知言依依不捨在榻上賴了幾秒,苦著臉把手放到孟煥之手中,一起慢步出屋。幾個丫頭婆子相視一眼,捂嘴偷笑,並未跟去。
孟煥之飯後踱步消食走得極慢,天色初暗,園中樹木有幾片染上霜色,林木清爽之氣撲鼻而來,頭腦頓時清醒許多,先放下近日聽到的幾件擾人煩事,愜意消遣。
經過六角亭,瞧著石條凳上鋪著天青素花褥墊,他回頭看知言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做出妥協,領她先坐下休息。
不知為什麼,知言今天小腿跟灌了鉛似的,提不起腳,終天有個地可坐,渾身無勁蔫耷拉著。
孟煥之站在知言身前,端詳她頭上兩隻珠釵並一隻素銀小鳳釵,伸手輕觸鳳口銜的米粒大珠子,溫聲說:「下人尚可日日見葷腥,惟你跟著我吃素,將近一年時間,嘴裡淡得不知肉味。明天劉叔出去採辦時,讓捎帶幾尾魚並一簍螃蟹來,正是秋蟹肥美時,給你換個口味滋補身子。」
聽見螃蟹兩字,知言口水都快流下來,面上強撐著保持淡定,依是堅持:「你都在吃素,再等上一年多也無妨。」
孟煥之掀起長衣後擺,坐在知言身邊,聲調低沉:「父親和母親去世時,我尚年幼,未曾依禮節制。祖父故去時,我也年少,祖母發話只可茹素百日。如今我正當盛年,身健體壯,應恪守三年以全孝心。你正值長身體時,隔三岔五破次忌,不為失禮。再者,叮囑下人守緊口風,不會傳到外頭去。」
知言糾結於吃與不吃之間,睜大眼睛直視孟煥之,明白他所說都是肺腑之言值得相信,好意難卻,點了點頭。
孟煥之深遂雙眸閃著亮色,笑著捏捏知言的鼻子,語氣輕鬆問方才在飯桌上說過的話。
知言扳著指頭說起:「想著快到中秋,備了幾份禮分別給兩位舅舅、授業的老師、族中幾位叔伯,還有榮安堂施老,另有一份給周媽媽,我都列好單子,晚上你帶到前頭再過目一遍。」
孟煥之手平放在膝上,聽完手指輕敲素袍,問得意味深長:「就這些?」
知言糊塗了,絞盡腦汁回想,中秋節臨近,今天是……哦,笑得諂媚:「最緊要的事當要放在最後說,後日是你的生辰,我備了禮可不能現在就告訴你。」
知言的表情變幻瞞不過孟煥之眼,故輕笑說:「小滑頭,可是隨了外人給祖父起的外號,小狐狸。」
知言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一丁點像老狐狸,長相有一半像他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辨解:「家中姐妹最數我傻,才被騙到你家來。」
孟煥之聽言無聲地咧嘴笑,微暗暮色中白牙醒目。
知言坐著都犯困,直打呵欠,渾身像沒筋骨般伏在欄杆上。
孟煥之見狀收起笑意,抓過知言的手腕,凝神為她把脈,表情高深莫測,盯著知言的面色瞧了有片刻功夫,拉起她往回走。他雙手各扶著知言的肩膀頭,聞見若有若無的香氣,湊近輕嗅小娘子的鬢間,連扶帶摟送她回房。
知言迷迷糊糊被送回房,也不聽孟煥之給聶媽媽吩咐著什麼,也不讓丫頭服侍,摸索著上床,脫了繡鞋,胡亂脫了外衣,拉過被子悶頭睡下。恍惚間有人往她懷裡塞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身底下也被塞進一床小褥。
等她睡到天亮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麼,身底下粘乎乎的帶著潮濕氣,知言有種不祥的預感,坐直身掀開被,瞪目結舌,差點跳起來。
床上潔白的小褥上一大片紅色,素色錦被上,小衣寢褲全沾染著血色,真是血染的風采。秦知言人生中的初潮令人印象深刻,終身難忘。
奶娘守在外間聽見動靜,進來先笑出聲,眉眼盈著喜色,拉知言起來,推她到屏風後清洗,更換衣褲和必用之物,喚了丫頭進來收拾被褥。
知言換過衣服,洗漱後到外間。聶媽媽帶丫頭恭賀知言來初信,並指著桌上說:「姑爺料定就在這幾日,昨晚吩咐過,讓廚房燉好補品湯點,今早便用上。素了快有一年,姑娘可是能開頓葷。」
呃,感覺怪怪的,這種事用得著大張旗鼓,宣揚得大家都知道?!還有,孟煥之臉皮真厚,沒瞧出來他還會幹出這種事。
知言心裡彆扭,渾身不痛快,臉上也是無表情,瞅著當歸燉雞湯,紅棗枸杞糯米粥,忍不住又想笑,不管了,先用美味的雞湯。吃到一半時,她回味過來,孟煥之通醫理,螃蟹肯定暫時吃不上,魚與熊掌不
不能兼得。
此後一天,孟煥之都未露面,知言在房裡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終於沒人管,可以在飯後直奔著床而去。晚飯後,她正在被窩裡感歎美妙人生,聽丫頭報大爺來了。
孟煥之也是避開飯點,好讓知言安心用飯,若自己在身邊,她必不能暢快動葷菜。掐算好時間點,過來瞧一眼,不出所料,小花貓又賴在床上,臉上笑意璀璨。
孟煥之坐在床邊,又為知言把過脈,讓她伸出舌頭以觀舌苔,輕翻眼皮看了看上眼瞼,問起知言感覺如何,又喚過貼身的丫頭問及其它。
知言頓時黑了臉,太沒**,跟他過一輩子是不假,自己也努力與之交好。相處近一年,交心談不上,兩人不再像初時拘緊,心態放鬆,坦誠相對,平日裡有說有笑。可孟煥之坦然自若談論女子癸水之事,知言還是不自在。
孟煥之對她印象如何不知,但知言明白孟煥之看似寬厚溫和,骨子裡仍是孟氏家傳的清傲冷絕,心房緊閉,等閒很難入到他心裡。故知言都是很謹慎對待,小節可以肆意玩笑,大事上不敢無度,生怕踩了雷線,終生只能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周媽媽一家是最好的例證,周媽媽離府後又出過幾回ど蛾子,打著關懷孟煥之的旗號,帶著巧雲上孟府。聽冬至傳回從柱兒處聽到的話,當時孟煥之即冷了臉,容她們在客房小坐片刻,便下了逐客令。其後每回周媽媽來孟府,都坐冷板凳半天,等不到孟煥之露面。如此數次後,她也消停了,再沒敢生事,可與孟煥之的關係恢復不到往昔的親密程度,真是得不償失。
今天他換個面孔,儼然秦楓附體,知言深感不適,別過頭盯著帳紗上的碎花出神。
孟煥之問得詳細,立冬等不敢漏掉毫微細節。等他點頭表示滿意,再瞧向知言,發現小娘子偏著頭,以為她害羞,解釋道:「癸水對女子來說最為緊要,猶以年少之時格外要重視。介時我為你開個藥方,每月調理三五日,養氣補血,以後可免去諸多不適。」
知言聽得耳邊嗡嗡響,轉過頭盯著孟煥之一張一合的嘴巴,煩燥中伸手摀住他的嘴。
孟煥之正說得起興,一隻柔荑堵在唇間,他鬼使神差對著手心輕吻了一下。
立冬在旁瞧得真切,消不出聲帶著丫頭們溜了出來,打著手勢讓屋裡人全都退到廊下,才偷著笑。
知言也是愣了,忘記抽回手,反用另一隻手狠掐孟煥之一把,嘴裡卻說出:「非禮」
孟煥之笑出聲,抓住唇邊的柔荑輕輕摩挲,撫到手心一處淡淡的疤痕,再次輕吻疤痕,挑釁地看著知言:「既是非禮,怎好只一次。」
他一下變得厚臉皮,知言很是無語,使勁抽回手,再掐孟煥之一把,瞪大眼睛不示弱。
孟煥之眸中閃著灼灼光彩,輕為知言拂去鬢角亂髮,坐在床邊相望不語。
手心裡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知言又被孟煥之目不轉睛盯著不放,終是心虛地垂下眼皮。絕對是蓋著被子太熱的緣故,知言感覺臉上燙燙的,想尋個涼快地方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