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1章 認親當日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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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站在廳中,對著滿屋的人臉都笑僵了,掛著無可指摘的笑容跟著孟煥之,穿稜在各個桌前敬酒,二叔公、二叔婆、四堂伯、六堂哥、七大姑八大姨……個個臉上掛著淺浮的笑意,電眼如矩,細瞧了知言的衣裳,打量過她頭上首飾,最後才往臉上看。
有人當面就貼上討好,也有暗地裡不屑地撇嘴,也有人瞅見知言的小身板互相使眼色竊竊偷笑,還有幾個人更是連贊孟煥之眼光好、運道旺能娶到首輔的孫女,雖然是庶出年齡又這麼小,總是攀上了炙手可熱的權貴之家。
呃,他們為著添堵來的吧?!知言敢打賭,此時笑得風清雲淡的孟煥之,心中指不定怎麼翻江倒海。
酒過三巡,孟煥之帶著知言方才脫身,走向李家舅舅一席,知言親自斟酒先奉給兩位舅舅,他兩人爽快地接了,並說了幾句喜慶應景的話。
輪到大舅母時,她慢條斯理扶扶頭上的釵子,再整理衣袖,視若無睹一旁李大舅眨個不停的眼睛,拿夠架子,才接過酒杯卻是笑得意味深長:「要我說,當是外甥媳婦這般的人才能配得上外甥,出身好,長得又俊,滄州城尋不出第二個能比得上的。舅母祝你們夫妻和美,早生貴子。」說完仰頭一乾而盡,帶絲得意的神色。
好吧,這個也是來添堵的,在場的人誰不知道知言是首輔的孫女,還用得說。早生貴子,她在說反話吧!
二舅母陪笑說了兩句白頭偕老,和順美滿,也干了酒。
李崇和李嵩很藝地念了幾句詩詞恭賀,倒也不失禮。
最後走到李錦娘身邊,她好整以暇站起來,用挑釁的眼光直盯知言,聲若鶯啼:「表嫂敬酒,我可當不起,應該我敬新表嫂才是。你說是不是,小表嫂?」小字壓得特重。
李錦娘邊說掀起桌角的帕子,現出一個大海盅,至少能盛二兩酒,不顧父兄阻攔提起酒壺倒滿,端到知言嘴邊,揚著下巴示威,似笑非笑等著。
難為她藏了這麼大的酒具拿到孟家,真是小孩子的把戲。
知言伸手接過,笑說:「難得表妹有心,不過賀新婚之喜的酒可不能獨喝,夫君也應有份。來人,拿兩個杯子來。」
李錦娘臉上表情由晴轉陰,脆聲阻攔:「怎麼表嫂不願喝我敬的酒,太不給情面,這是沒把李家人放在眼裡。」
知言淡定如斯,只輕聲解釋:「非是我要辜負表妹盛情,實在是酒量小,只好找夫君代勞,絕對沒有慢待舅家的意思,還望表妹大人有大量容我這一回。」這叫什麼,羊肉沒吃上,惹上一身騷。
孟煥之也幫腔:「表妹就饒了你嫂嫂這一回。」
李錦娘臉上陰轉多雲,顰眉狠狠瞪知言,偷瞥孟煥之一眼,胸膛起伏,坐回椅上,拿起筷子,只聽碗碟叮鐺做響,好似交響樂。
劉媽媽送來了酒杯,知言把大海盅內酒分做兩份,孟煥之拿起一杯先干了,再拿起另一杯分到兩個杯子裡,遞到知言手裡。
知言低頭瞧著杯底一泓淺酒,聽孟煥之喚李錦娘:「先謝過表妹心意,喜氣不敢獨享,請表妹受我們夫妻兩人敬酒。」
李錦娘坐著不動,只背對著知言,唯見頭上珠花輕顫。孟煥之第二次相請,她怒氣沖沖站起來,轉身一把推開知言,腳底如風飛奔出屋,李大舅母也跟了去。桌上其餘人低頭裝聾作啞,李大舅滿臉羞色,喚聲歎氣。
知言因被推得倒退一步,恰好踩在孟煥之靴子上,藉機再狠踏一腳。這人太壞,明知李錦娘對他有情,偏往小姑娘心裡插刀,他干惡事,知言背罵名,此時不趁機沾點便宜更待何時。
知言再看一眼杯中酒,還喝麼?
孟煥之暗地裡齜牙,忍痛扶知言站正,攜她向舅家其餘人敬酒,眾人舉杯共飲後,打個哈哈也都過去。
*****
好不容易,族中諸人酒足飯飽,個個喝得紅光滿面,陸續告別離去,只剩李家幾位還留在孟老太太處敘話。
知言送走最後一撥族中妯娌,回到上房,瞧見孟老太太半靠在榻上,微笑旁聽。孟煥之陪兩位舅舅和表弟說話,又因李崇問起功課,他耐心講解。
李錦娘臉上哭得光亮,坐在李大舅母身邊賭氣地不看任何人。李大舅母貌似有幾分怕孟老太太,不比方才在花廳拿腔作勢,笑容可掬靜靜聽著,手中輕拍李錦娘的手安慰她。
李家二舅母瞧見知言進屋,欲言又止,頗難為情的樣子。
知言想起兩位舅母未來得及去新房,故相請她們去自己房中坐坐。李家二舅母滿心想去,眼望大嫂,盼著對方發個話。李大舅母有心托大,卻礙著孟老太太在場,終是不情不願帶著弟媳跟上知言出屋。
至於李錦娘,見面只半日功夫,好似和知言有血海深仇,恨不得用眼神滅了知言,豈能同仇人一起相處,自是留在正屋眼神幽怨瞄向孟煥之。
李家兩位舅母到新房中只覺眼花瞭亂,嘖嘖讚聲不絕,李大舅母又是惋惜又是羨慕:「親家老太太這是下了大血本,把老底都搬了出來。錦娘將來出嫁時,夫家若有眼前的一半,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李二舅母只笑不語,微縮著手不敢觸摸屋內諸物,生怕弄壞了。
知言請兩位舅母入座,命上了好茶,李大舅母又是一番讚歎:「從未吃過這等好茶,口舌都帶著香,比起來,咱們素日吃的都是樹葉泡的水。」
知言帶笑回話:「
這是我從家中帶來的,還有兩包,兩位舅母不妨帶回家去喝。」
李家二位舅母推辭幾句,也都收下。
又知言命人拿出幾匹料子,兩副時興的頭面首飾並胭脂、珠花和幾盒上等香料,另有給李錦娘準備的禮及李家兩位表弟備的筆墨等物,分別交給兩位舅母,並解釋道:「本應該我來了先去拜見舅舅和舅母,卻讓你們前來孟家,真是過意不去,還請兩位舅母莫計較才是。」
李大舅母得了好處,終真心說笑:「哪裡,一家人不用這麼見外,親家老太太身子不好,跟前離不了人,理應讓我們跑一趟。得空了,再讓外甥帶著你讓我家來。」
李二舅母瞅著眼前的一堆東西犯起難,不收吧,大嫂都收了;收吧,東西太貴重,因聽知言勸她:「幾樣東西略表心意,怎能比得上舅舅、舅母多年照看煥之的情意,二舅母莫要嫌淺薄才是。」也就心懷忐忑先收下,回去了再做商議。
*****
李家舅舅一家晚飯前才離府回家,送走他們又用過晚飯,知言伺侍孟老太太服過藥,這才先回房,讓孟煥之與孟老太太單獨相處。
知言一進屋直奔著床,被奶娘攔住扶到榻上坐下,丫頭端進來早備好的熱水,脫了鞋襪泡腳,立冬帶著兩個小丫頭給知言拆取頭上的首飾,挨個放在榻几上,擺得滿滿當當。
奶娘邊給知言揉肩,不滿地嘟囔:「這孟家好歹有點名堂,為何當初娶了個小戶人家出身的兒媳。」她把別的話咽到肚子裡,這是在孟家,不能想什麼說什麼。
知言輕瞥奶娘一眼,悄聲解釋:「還不是當年受了太公公的牽連,公公幼時身體受損,怕他長不大,孟家就斷了後,早早聘了婆婆進門。說起來,婆婆要比公公大上幾歲。」
奶娘膽子小,過分的話不敢多說,只低聲說:「他家風也太邪了,今天席上有幾個族親偷著說,都是因為姑爺命太硬。」說完用同情的眼光看著知言,臉上滿是憂愁,就差說姑娘,我很擔心你被姑爺剋死。
知言「撲哧」笑出聲,奶娘更不高興,自家姑娘這麼傻,小小年紀跑來遭罪,晚上可是愁得睡不著覺。
立冬聽了半天,只打岔說:「姑娘,今天怎麼沒見老太太娘家的人來。聽劉媽媽說起過,也都是本地人,離得也不遠,沒理由不來。」
知言也注意到這一點,只點頭表示知道了。
知言泡完腳,小丫頭端著水盆往外走,迎上孟煥之進屋,福身稱大爺,從知言到滄州第一天起,房裡的丫頭婆子全都改了稱呼,人前稱大爺和大奶奶,只在私底下按照在家時的稱呼。
知言因沒穿鞋襪,光著腳坐在榻上同孟煥之說話:「讓丫頭們端來水,夫君也燙燙腳。
孟煥之應道好,走近坐到知言身旁,也脫下靴子長襪,把腳伸進水盆裡,水太燙,聽他輕絲了一聲,拉過知言的手,對著房裡的丫頭說話:「給你們大奶奶把指甲剪了。」
刮得那門子風,想起剪指甲,知言試了試,沒抽出自己的手,抱怨道:「又不長。」
孟煥之展開雙手讓知言看,兩個手心都通紅,且被摳破油皮。
知言興災樂禍笑出聲。
孟煥之又從水中取出腳,因浸泡過熱水,腳背上一處青紫格外顯眼。他眸光深遂望著知言,意在討個說法,白日裡明明是小娘子故意狠踩了一腳。
知言閉嘴裝起傻。立冬忍笑走到妝台前取出一副鑲寶石削刀帶小剪刀,為知言修理手指甲。
知言瞅著剪得光禿禿的指甲,一點兒也不好看。她平日從不愛染指甲,為著出嫁才用鳳仙花包了,現在被剪短,好似手指頭上沾著濃胭脂,難看死了。
見知言不滿,孟煥之還要加一句:「以後不許再留長指甲。」
這日子過得,留個指甲自己都說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