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滄州孟家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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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等顛簸數日才抵滄州,至下午時進得孟府,不及做休整,直奔孟老太太正堂。
知言一路行來,觀得孟府並不甚大,房屋都是舊年所修,瓦楞上長出蒿草,所見數位下人卻是衣著整潔,垂手恭立,行動有度,有幾分大族家奴的素養。
待進到孟老太太正屋內,迎面上首正坐著一位老婦人,半新衣裳,銀髮蒼蒼,面容滄桑,微喘著氣,勉力支撐著,瞧著孟煥之帶著知言進屋,眼中煥出光彩,先是盯著孫兒上下打量,再把目光投到知言身上,不掩審視之色,雙目似要穿透知言看進心裡去。
知言站在當地並不避讓,面帶笑容,落落大方讓對方打量。
孟老太太看了許久,才微點頭,開口說話,氣息偏衰弱:「一路辛苦了。」
知言微笑回話:「只幾日路程,孫媳倒不覺得累,反倒讓太婆婆憂心。」
孟煥之殷切問道:「祖母這兩日覺得如何?」
孟老太太瞧著孫兒,一臉慈愛,緩兩口氣才說:「覺得比以前還要好,瞧我現在都能下地。」
說話間孟煥之已為祖母把過脈,臉上雖帶著笑,心中傷懷,再不想承認,也得要暗中準備身後之事,免得事出倉促,令人措手不及。
孟家婆子這才擺出蒲墊,孟煥之攜知言向祖母磕頭敬茶。孟老太太在下人的幫襯下才接住茶,她掃到知言腕上的鐲子,正是自己為孫媳準備的,對著知言再添兩分好感,又命人遞上一個托盤,做為給孫媳的見面禮。
知言伸手接過,饒是她見過珠寶無數,也被眼前之物驚艷。全都是老坑玉質,做工也是出自數年前江南名匠之手,大方古樸,更有幾件恐是有幾百年頭的古玉器;幾件金飾也是巧奪天工,細如髮絲的金須盤繞,鑲著大貓眼石,個個價值連*城。這等物件在方太君處都不常見,孟家卻有許多,想來是聖上當年御賜之物。
知言再抬眼看向孟老太太,莊重說:「謝太婆婆厚愛,孫媳真是受之有愧。」
孟老太太斜倚身子,不以為意:「身外之物,再貴重也比不上眼前的大活人。」都是些死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孟家又是單傳,遲早都要落到孫媳手中,趁活著送出去,還能落兩分好。
知言將托盤遞給身後的聶媽媽,起身扶著孟老太太,輕語道:「太婆婆,容孫媳扶你到床上歇息,您半躺著聽我說話兒。」
孟老太太微笑點頭,她也想和才見面的孫媳多相處,細觀品性,都顧不得對方年幼,又數日車馬勞頓,裝了糊塗留知言在身邊。
孟煥之在旁稍猶豫,也扶起祖母慢走到床邊,親自服侍她背靠墊枕倚著,知言搶在前頭說話:「太婆婆若是覺得累了,想小瞇片刻,記得告訴孫媳。」
孟煥之聽知言如此說,又觀得祖母確實想和小娘子說話,也就嚥下未吐出之言,坐在一旁相陪。
孟老太太只是大喘氣,點頭示意自己明瞭。
知言見對方氣竭,也不客套先說起方太君:「老祖宗在家時常念叨您,說起舊時在燕京往事,盼著能相會一面,太婆婆安心養好身體,開春了帶您去燕京故地重遊一回。」
孟老太太淺笑回應,手下摩挲著知言細嫩的手,輕輕捏著,說話間又暗中打量孫媳的身板,身條雖未抽開,卻也康健,面色紅潤,眼睛明亮,聲音更是脆生生,帶出青春年少的活力。
孟老太太的目光不離知言片刻,盤算著孫媳或許好生養,秦家子嗣繁盛,聽聞出嫁的幾個女兒都是新婚不足一年便懷了身子,娶來的媳婦也是如此。孟家連著幾代子嗣不旺,如今只剩孫兒一個血脈,只願他早日能開花散枝、多子多福,這也是孟老太太力主娶個秦家女兒的原因,盼著帶來旺氣能勻給孟家幾分。
知言自是不知孟老太太心中打的主意,閒話約莫小半個時辰,觀得老人難支撐,昏昏欲睡,起身笑著陪罪:「太婆婆,說了半日話,孫媳才想起來未曾換過衣裳,真是失禮。太婆婆稍等片刻,容我先回屋,一會再來陪您說話。」
就初見這一會功夫,孟老太太對知言很是滿意,除了她年齡小無可奈何,氣度教養都是上乘,像昔日故交親手教出來的孩子,真是合了寧娶大戶婢、不聘小戶女的俗語,故喚出貼身心腹馮婆子,命她帶孫媳回房,也使了孟煥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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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福過身,跟著馮婆婆剛出屋,廊下一位穿著體面的中年婦女滿面笑容迎上前,態度親熱拉住孟煥之說話:「大爺可是回來了,老太太見天盼著,老婆子也睡不踏實,瞧著大爺回府,心裡石頭才落地。」
孟煥之語氣中透中親近:「奶娘身子也不好,勞你掛念,真讓我心裡不安。」並指著來人對知言介紹道:「娘子,這是奶娘,平日在府裡大家都喚她周媽媽。」
從方才一言一行中,知言已猜出是何人,不等周媽媽行禮,她急扶住笑說:「原來是奶娘,怪不得一見便覺得親近。」
周媽媽上下細瞧知言,笑得自得:「當不起,大奶奶莫羞老婆子。」
知言含笑說應該的。周媽媽本欲再說笑,一旁等著的馮婆子輕咳一聲,她會意對著孟煥之說話:「大爺趕了幾天的路,外頭肯定沒有可口的吃食,老婆子這就去廚房,盯著人做你愛吃的飯菜,讓巧雲送到房裡,好順道讓她拜見大奶奶。」
巧雲,定是周媽媽未嫁女兒中的一個,她倒打得好主意,新婚不足一月,急燎燎往房裡塞起人,看來孟家祖孫還沒有說開讓奶娘一家出門的話頭。知
知言笑意不改,等孟煥之發話。
孟煥之面上瞧不出波動,微前俯的身子卻收直,婉言拒絕:「我常年在外奔波,也都習慣了,並不覺得有多苦。倒是大奶奶跟著受了許多罪,一會到房裡讓她抽空將養歇息,晚飯時到祖母處一同用飯。等明早養足了精神,再見家中一干人等,不急於一時,讓巧雲莫再跑冤枉路,等著明天同大夥兒一起見大奶奶。」
奶娘訕訕地陪笑,目送孟煥之帶知言回房。前些日子,大爺身邊服侍的舊人放了出去,聽著新過門的大奶奶是個半大的孩子,她因在老太太跟前探過口風,討了個沒趣,想著找大爺的路子,把二女兒塞到房裡。
孟家幾代人雖不納妾,可也沒少了通房丫頭,再者說憑著自己做奶娘的臉面,還愁大爺生不出情份多照看巧雲,說不定能博個二房的名份,生下一兒半女。現她見孟煥之推辭,也並不心灰,日子長了去,在一個府裡,不怕沒機會,偷瞄上房一眼,自回屋同女兒們做商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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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太太的院子在正中,孟煥之邊走指著左路一處屋舍說:「父親和母親在世時的住所,現也空著。」神色微帶出悵然,落入知言眼中。孟家這是什麼風水,遭災得病,只剩了兩個人,眼看著孟老太太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到時只餘眼前的孟煥之一人。
知言順著心意說:「得空了,夫君帶我過去瞧一眼可好。」
孟煥之點頭,帶著知言到自己院中,此處緊挨孟老太太正院右手,正屋五間大房,東西廂房,估摸著正屋旁的角門連著廈屋供下人住。
知言進屋打量一周,東邊暖閣是臥房,東次間臨窗也盤著炕,因糊著窗紗不及明窗透亮,光線微暗;西邊用多寶格隔出書房,西次間擺著貴妃榻,正堂上首擺著羅漢榻,支著榻幾,下首兩溜圈椅。再略掃屋內陳設,處處透著精心,她猜度著問:「可是依祖母的意思擺放。」
馮婆子點頭讚許道:「大奶奶好眼光,老太太命人把她抬到這院裡,親自指揮,不錯眼盯著為大爺準備新房。」
可憐天下長者心,孟老太太為著孫兒好,也為了收服孫媳的心,頗下了氣力。又是逐通房,又是捧出貴重首飾,更是拖著病體親力親為佈置新房,不給他們家賣命都說不過去。知言輕鼓腮幫。
相處數日,孟煥之對小娘子的習性有大致瞭解,瞅見她又在鼓幫子,猜知言所愁何事,倒還未想到祖母這一層,只當是方才奶娘出現露出的話頭,惹得知言心中煩悶。他也並未做解釋,過幾日便見分曉,當下有更要緊的事要去辦,換過衣服交待知言,讓她好生休息,抬腳去了前院。
孟家守在新房外的丫頭婆子都是老太太的心腹,見新進門的大奶奶帶了人來,識趣地告退,立冬拿出早備好的荷包打賞眾人,也都接了。
屋裡只剩從秦家帶來的人,知言才覺鬆口氣,急匆匆洗漱更衣後,撲倒在床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補覺要緊,別的事等睡醒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