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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閒瑣事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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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姨奶奶去世,在府中西邊一小院內停靈七天後,四老爺夫婦帶知德,十一爺秦晗起程,扶靈柩回西北,只留八爺秦時在京侍奉祖父。

    正天寒乍冷,北雁南飛,屋中地龍燒起,正榮堂陳舊皆換素色,知言眾姐妹都換了素衣,除了釵環,意在敬重死者。

    方太君身著家常秋香色團繡褙子,頭上只戴抹額,插一隻珠釵,斜依在榻,望著窗外出神,未留神屋中進來人。

    大太太輕手輕腳走到婆母身邊,捧過茶奉上,方太君接茶瞧著是兒媳,微笑點頭:「進了屋子也不吭氣,該讓小丫頭們去忙活,你閒兩日,平日裡盯著旭兒媳婦就夠忙的。」

    大太太坐在榻邊,溫語回話:「太醫都說旭兒媳婦胎像好,吃得好,睡得也安生,兒媳瞧著這胎準是個小子。」

    方太君放下茶碗,說起曾孫帶出喜氣,容顏越發慈善:「小子也好,丫頭也罷,都是添丁,只要順順當當生下頭胎,以後就不用再愁。」

    大太太點頭,猶豫半晌終是道出來意:「四叔和六叔去了滄州,不知是個什麼情形,兒媳心裡沒底,想討老太太透個信。」

    秦杉、秦樺兄弟兩人出門,一回府正逢老姨奶奶去世,家中忙亂喪事,依著禮法律令,只庶出四房服孝守喪,大老爺幾人為著兄弟情面,從衙門中回來陪在秦杉身邊為庶母守靈七日,一應孫兒皆日夜輪流跪靈七日,略盡孝道。京中傳為美談,盛讚秦府家風好,手足情深。

    大太太滿心想問知嫻與孟家的婚事,也不敢在這當頭出口,好不容易靈柩出城,家中消停,她瞅個空尋婆母問個明白,求個安心。

    方太君輕笑,舒展開顏:「六兒一去就是不同,孟家老太太接下信物,孟家認下這門姻親,只等她家孫兒歸家後,再上燕京提親。」

    大太太鬆氣,又提出疑問:「合著孟家孩子不在家,不知他回來後,是否認這門親事。」

    方太君給兒媳定心說:「你把心把寬,我最清楚他家做派,應諾的事斷無可能悔改,孟家孩子因友人的父親生病,從考場出來,尋了良醫去南邊,今冬恐來不及上京,明春定有信兒。」

    大太太這才把心放回肚裡,知嫻的婚事如一塊大石壓在她心底,後頭兩個妹妹都有人家,只等知嫻親事定下,眼看著翻過年五月份就及笄,若還沒個信,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話。

    方太君話只說半句,把不安壓在心底,孟家老太太應諾婚事不假,卻說依著孫兒的意願,暫時不想成親,不敢耽擱秦家女兒家的青春,托秦樺傳話來,讓秦家適齡的女兒先行婚配。再者聽秦樺描述,孟老太太身子愈發不濟,恐撐不了多長時間。

    方太君在心中過一遍家中眾女兒,知嫻一出嫁,短期再無合適的女孩許配給孟家,不是年齡過小,就是庶出身份。自己的孫女不管嫡庶都當成心頭寶,外人可不會做同想,定有好事之人亂嚼舌根,指責秦府拿庶出搪塞孟家,故只有先讓知嫻等,也讓她受委屈。

    望著再不要出差錯才好,五丫頭自幼順風順水,性子嬌憨天真,唯在婚事一而再、再而三起波折。

    婆媳兩人各懷心思,一時都不說話,屋外嘰嘰喳喳女兒家歡笑的聲傳來,越來越近,方太君不禁露出會心笑容。

    一眾女兒家懷裡都抱著小白貓進到正榮堂,先向祖母請安,又捧過各自的小貓讓方太君和大太太瞧。

    原來秦晤為姐妹們都尋了波斯貓來養,除知言外,人手一隻,外貌生得一致,只有依著脖頸繫的彩絹來區分。近日滿府奶貓叫聲,這時放開正榮堂遍地滾著白團,毛茸茸著實可愛,方太君心中也歡喜,笑聲不停。

    阿福蹲在遠處目含幽怨,盯著地上的小萌貓們,阿福失寵了有麼有,咦,辣手摧貓的九姑娘怎麼不在。

    方太君也問道:「怎麼不見九丫頭?」

    世英笑著撒嬌:「外祖母一會不見九妹,就要問起,我偏不告訴你。」

    方太君呵呵笑著安慰外孫女,聽知靜回話:「九妹的奶兄來請安,她帶著奶娘去了前頭,一會就過來。」

    方太君因問大太太:「可是前回說起,新提拔上來的小莊頭,聽聞十五六歲年紀,有幾分本領。」

    大太太湊趣說:「正是,是個利落的孩子,生得也齊整,不曾想九丫頭的奶娘是個老實人,生養出一個精明能幹的兒子,真是雞窩裡飛出鳳凰來。」

    方太君手裡抓著小奶貓撫弄,帶著笑意衝著兒媳叮囑:「她們姐妹都快到出閣的年紀,身邊應該有兩個能幹得力的人。別的不說,管陪嫁莊子的人萬不能馬虎,既要忠心又要能主事。回頭你盯著,把一干奶兄弟的為人底細再過一遍,心頭活動、偷奸耍滑之人全剔掉。」

    大太太陪笑說:「還是老太太考慮周全,馬上到年下,趁著各莊頭來請安見禮,兒媳在旁留神觀察,決容不下心懷鬼胎的奴才跟著姑娘們出門。」

    老太君頷首,對長媳讚許道:「萬事有你在,我心裡踏實得多。」

    大太太得到婆母的誇獎,連稱不敢,道是方太君素日教養之功。

    世英坐在旁一直凝神聽著,忍不住調侃:「我坐在這裡,聽外祖母和大舅母互相誇獎,您二位有空也多誇讚我們幾個姐妹,好讓我們姐妹也能上進些。」

    方太君伸手指著世英:「跟九丫頭處久了,也學起她貧嘴。」

    大太太也被逗笑,眼角輕掃到角落裡的知嫻強顏歡

    歡笑,孤單影只,如霜打花枝,抑鬱不展顏。她心中歎息,傻孩子!

    ******

    議事花廳外守著府裡的粗使婆子,屋中知言帶著房裡的丫頭婆子並奶娘,隔著花鳥透雕屏風,一位少年正跪下行禮,十五六歲的年紀,短打深藍布衣,肩頭寬闊,健壯強幹,臉被曬得黝黑,手中佈滿老繭,眼神清亮,目光堅定。

    正是知言的奶兄張大寶,現在北邊莊子上當小莊頭,去年秦楓清洗莊頭惡霸後,經人推薦提拔上來,今天來藉著請安,想接奶娘回家住幾日。

    知言隔著紗簾只隱約瞧見少年的的身影,語氣溫和喚奶兄起來:「快起來,不用做多禮,此處沒外人,輪理我應該喚你一聲奶哥哥。」

    奶娘在旁侷促不安,聲帶驚慌:「姑娘,使不得。」

    知言拉著奶娘的手,帶點撒嬌:「有何不可,沒人時稱呼,有外人在,我曉得分寸。」

    張大寶甕聲甕氣回話:「姑娘高看小的,萬不敢受,大寶一個莊稼漢,成天干苦力活,不敢冒犯姑娘千金之尊。」

    知言問道:「奶哥哥,可是識字?」

    張大寶站在屋中並不怯場,穩穩答道:「識得幾個,原先莊上請來位老秀才給幾個莊頭的兒子教字,小的在旁偷聽過幾堂課,能認得自己的名字,辨識田契花押。」

    輕描淡寫幾句,苦澀掩在其後,普通莊奴的兒子,為學識字,給莊頭的兒子當牛做馬,供其驅使,受盡冷臉嘲諷,咬牙硬挺。沒紙筆,大地為紙,木棍為筆,幹活閒暇時偷練苦學,只為心中憋著一口氣,出人頭地不再受欺侮,挺直腰桿活人。

    知言明白這其中的艱難,對大寶起了幾分敬意,語調越發溫和:「奶哥哥謙讓了,家中大叔和二寶哥身體可好。」

    張大寶依言答了,知言又問了幾句,最後說:「奶哥哥來一趟,也沒什麼好的,幾件皮襖,一包雪花糖,幾件衣裳是屋裡丫頭幫著奶娘縫製的,再有兩包藥丹並一把碎銀錁子,總是我的一份心意,順道請奶哥哥回去向大叔和二寶哥代問聲好。天色也晚了,我先到老太太屋裡去,奶哥哥帶著奶娘早早出城才好。」

    奶娘在旁拿帕子抹淚,包襖裡裝得何止這些東西,一大包碎銀,幾尺匹頭布料、毛皮另雜七雜八,挑著不犯忌全讓帶出去。姑娘心慈,不枉自己一手帶大她。

    張大寶也感恩,因又要跪下行禮,早被知言屋中的婆子攔住,他帶著奶娘,後頭跟著兩個婆子捧著包襖走向二門,一路出府。

    知言也到方太君屋中用晚飯,三日後張大寶送奶娘回府,帶回來一堆木製小家俱、舟船、房屋,巴掌大小,做工精巧,讓人愛不釋手。

    奶娘見知言喜歡,帶笑解釋:「二寶閒著無事,搗鼓出來,我先帶回來幾樣,姑娘若是喜歡,回頭讓他多做幾樣。」

    知言一邊吩咐丫頭分出幾樣,送給兄弟姐妹,只留下一隻三桅雙層船賞玩,嗔怪奶娘:「二寶哥做得不容易,奶娘倒是不客氣,莫讓他心疼。」

    奶娘笑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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