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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 蘭夢兆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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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可畏,酷暑難耐,蟬鳴叫聲孱弱,樹葉蔫無精神,做垂頭喪氣狀。灼熱白陽當頭,房舍屋簷投下陰影只尺許,整個秦府悄寂靜然。因方太君年事漸高,不願折騰,自秦府擴建後,再未挪去靜園納涼,主子們在屋中午睡,下人偷閒乘涼。

    知言跟隨大太太、常氏及知外出剛回府,因著陪知相人家,欲先到方太君處細稟詳細,聽聞老人午休未起,大太太先回大房不提,常氏帶著知言姐妹到三房稍事休息。

    三太太正屋,青花盤枝大海缸中冰山消融,外廊簷頭長伸,遮擋住烈日,故屋內涼爽怡人。

    知言一口氣喝乾冰鎮酸梅湯,心頭燥熱大減,不理會一旁知微訝的神情,舒服地吁氣,同常氏的大丫頭再討要:「紫珠姐姐,給我再來一碗。」

    紫珠笑著應下,又端了一碗來。瓊花碎玉碗,觸手冰涼,微凝水汽,暗紅色酸梅湯,色香誘人,沁人心脾,知言這才小口細品。

    知瞧著妹妹的舉動,忘記自己口渴,調笑道:「九妹,教養嬤嬤若是瞧見你現在模樣,非得氣暈過去。」

    知言輕嗤不以為意:「嬤嬤才看不見。」知無奈地搖頭,關注自己眼前的冷飲。

    常氏換過衣裳出來,庶女行為散漫,她早已見怪不怪,坐下小抿冰鎮湯,用帕子拭嘴角,態若平常:「無事,你妹妹在外頭又不是這般,從未缺過禮數,娘兒幾個在私底下,我倒喜歡她自在,不見外。」

    知言沖嫡姐得意地笑,擠眉弄臉。

    知可是回過神,家中上上下下只要和九妹沾邊,全變得不正常。祖父母看著九妹長大,偏疼愛也就罷了;父親容著九妹不務正業,還誇她天性未泯,純真可愛;母親也由著九妹沒個大家閨秀樣。合著府裡規矩管不到九妹,人比人,氣死人,知氣忿不過輕掐知言的臉蛋,因說:「我就想不明白,人人把你當成寶,哪裡比我強?」

    姐妹間頑笑,話不當真,知言順勢求饒:「好姐姐,我再是不敢招人喜歡,讓他們全尋姐姐去。」

    知撲哧笑出來,捧著知言的臉捉弄,聲如銀鈴:「生了張哄人的嘴,我要仔細瞧有多伶牙俐齒。」

    常氏見狀拍開知的手:「這麼大的人,還跟妹妹吃味。」

    知鬆手,做個鬼臉,人長得美做鬼臉都好看,俏皮可愛,粉若桃花。

    知言趁機插話:「馬上要有七姐夫,讓他全心全意只疼姐姐一個。」邊說溜到一旁,知圍著圓桌轉圈,抓不住知言,發話:「小蹄子,有本事躲上一天。」

    常氏坐在旁笑看女兒們玩鬧,制止知:「你該到說親的年紀,比妹妹都不如,成天慌裡慌張,沒個準頭,大熱天再別鬧出一身汗。」

    花季少女議及婚事情郎總是難為情,知甩帕子坐在常氏身邊,扭捏起來,輕絞著手中帕子,不吱聲。

    知言取笑:「看吧,七姐姐快要定親,何時出嫁,我放個大炮仗。」

    知惱羞正欲起身,被常氏按住,聽得母親一本正經言:「恐只有七成准,尚要等董家回話。」

    啊!知言納悶,董家架子好大,董大學士年初才入閣,身上再未兼任他職,來頭不小。

    常氏稍不快,同兩個女兒說起鄭家淵源:「董大學士年過三旬才中進士,在聖上身邊做了幾年起注官,頭回外放便是兩淮鹽政,三年肥缺,他愣是一分沒撈,兩袖清風,深得聖心,這不被聖上宣回京,在戶部行走兩年,直接進了內閣走動。」

    知被折了面子,不滿地出聲報怨:「讓他家挑來揀去,面子丟盡了。」

    常氏瞪女兒一眼「可知你祖父費了多大力氣才說動董家,今天相看的董家四公子品德相貌都出眾,人又老實本分,學問雖平常,最難得是家規頭一條寫著,男子三十五無子才可納妾。這麼好的事,旁人做夢求不到,再不許胡言亂語,仔細皮疼。」

    知冷哼,臉若冰霜,猶在生悶氣。

    常氏見勸不住女兒,心中歎氣,到口的話又吞回去。董家之所以猶豫,首因知貌美,怕徒有虛表,人無賢淑。今日觀得董家太太好相與,和善溫順,一直不錯眼盯著知舉動,面露微笑,想來有八分準頭。董家公子瞧見知挪不開眼,礙著禮數偷瞄數回,他是跑不掉。

    常氏心中鬆一口氣,別無他求,只要兒女婚事順遂,長女出嫁,為知尋婆家便是頭等大事。先不論董家有多大能耐,聽丈夫的意思,這位董大學士簡在帝心,妥妥的下任首輔人選,只董家不納妾這條,是個女人都動心。想盡一切法子也要替知謀得這門婚事。

    屋中靜悄悄,三人各懷心事,知言拿金簪子捅冰塊解悶,想起剛在馮尚書府,聽眾太太誇獎知貌美手巧,一手雙面繡活計,世間頭等。知言做壁花當陪襯,萬年綠葉習以為常,有對比可分優劣。董家母子很是滿意知,定不會起波折。

    知悶悶地回憶見到的董家公子,不及哥哥們優秀,也曾想過碰見位公子,如書中所說謙謙公子、溫潤如玉,董家公子只是中人之姿。心中失望之餘,盼著最好婚事不成,自己才十三歲,有機會再挑揀一二。

    ******

    瞅著時辰差不多,常氏帶兩個女兒往正榮堂去,院中便聽得屋內笑聲一片,原是幾位太太都在並大奶奶帶著大姐兒,二奶奶陪坐一旁笑意滿滿,大太太也一掃連日心頭陰霾,暫把煩憂拋之腦後。

    方太君眉眼皆笑,手中拿著玉環逗弄重孫女,叮囑

    囑幾個兒媳:「如今旭兒媳婦有了喜信,平時有空多幫你們大嫂料理家務,讓她抽出身照顧兒媳。」

    知言三人才進屋,初聽喜信,都向二奶奶道賀,因二奶奶要還禮,常氏忙按住:「你現有了身子,一家子人,不用虛禮客套。」

    二奶奶微笑點頭。

    秦家嫡長孫媳有孕非同小可,大奶奶膝下已得女兒,二奶奶頭胎產子當是最好。不至於庶嫡出占長,地位尷尬,步秦明後塵。虧得秦明生性豁達,大節小事不計較,多年與秦旭相處甚佳,兩人未起嫌隙,也賴二太太素日教養之功。

    二太太真心恭賀侄兒媳婦,惟願她一舉得子,來日二房長孫排在長房之後,長幼尊卑有序。二房本矮人一頭,不與旁人爭天奪地,本分安生才是正理。

    四太太調侃道:「怪不得四侄女出嫁時,尋不見侄兒媳婦,原是這個緣故。」

    大太太代為解釋:「上月日子淺,怕誑了老太太,先讓她在屋裡呆著,有最好,沒有只當我做私心疼兒媳,給她放假休養。」

    六太太進門七年方生出兒子,子嗣為大這個理,體會頗深。英公家嫡女又如何,沒了兒子,不敢攔阻丈夫到旁人屋裡。公婆寬厚,總說不急,自己心內如火焚,日夜坐臥不安,直到嫡子出生,才覺揚眉吐氣,腰桿挺直。遂出聲幫二奶奶說話:「大嫂所說極是,旭兒媳婦頭回坐胎,最是要緊,不敢馬虎,再說大嫂疼兒媳那及得上老太太。」

    奉承話不假,內情更是如此,方太君對著兒媳婦比對女兒都要體貼,將心比心,幾位太太深有感觸,謝過婆母數年如一日體恤照顧。

    方太君笑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那個女兒家在閣中不金貴,我難道只疼自己的女兒孫女,把別人女兒都成奴才使喚,你們也都記著這個理,將來出不了差錯。」又喚過二奶奶細細叮囑:「你年輕沒經過事,要強爭先的心擱到一邊,懷著身子,只在屋裡養著,萬事有我給做主。」

    二奶奶在閨中已聽聞祖母賢名,仍噙淚謝過。

    閒話幾句,屋中只留下大太太和三太太,其餘諸人各自回房,知言剛進姐妹們住的院門,迎面碰上韓世英急匆匆地走路,面帶怒色,把丫頭婆子遠遠拋在身後,見了知言微做寒暄,直奔方太君處。

    知言扭頭回望,見韓家婆子快步追上,輕扯韓世英衣袖,輕聲勸著什麼,韓世英跺腳不依,丫頭婆子圍住勸阻,她才轉頭走向花園。

    有人惹怒表姐?不可能,府裡沒人這麼不識趣,惹做客的表小姐,韓世英一應待遇高出眾姐妹,那又是為什麼?

    全是怪事,知言暗嘀咕回屋,對奶娘和丫頭們說起韓世英的怪異,奶娘恍然大悟道:「姑娘出門後,聶媽媽來過,隱約提到大姑太太昨日送了信來,只說老太太整晚沒睡好,讓姑娘多陪著解悶。」

    秦家大姑太太一出現,準沒好事,又因為何事氣著方太君。知言對大姑母毫無感情,掛念方太君,猜來想去,不知原由,等明天問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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