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龍鳳佩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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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侯府太夫人正堂,清一色紫檀雕華家俱,鋪陳半新不顯奢華,莊重而有底蘊,僕婦眾多皆屏息凝氣,垂手聽候。正中背靠福壽四喜圍屏,羅漢榻右手一位老婦人正是寧侯太夫人,通身氣派不凡,慈善平和,目含精光,想必年輕時也是個厲害角色,只聽聞她笑誇:「貴府上幾位姑娘出眾倒罷了,有個這麼出挑的媳婦真讓人眼熱。」
大太太知是場面之語,謙讓道:「世子夫人賢淑,京中誰人不知,太夫人莫要羞煞幾個孩子,她們年輕面皮薄經受不住。」
秦櫻和世子夫人抿嘴輕笑,喬婉向知言做出鬼臉,輕吐舌頭。知言出門做客裝樣子的功夫還是有,做淑女狀微笑回應,丟人回家再丟是麼。喬婉聳聳鼻子鄙夷不屑。
喬驍被她倆一來一往逗笑,側頭握拳輕咳。
閒談間,下人回報,威武伯夫人攜世子來訪。
太夫人詫異感歎:「哦,真是稀奇,可是湊巧了。」
大太太從善如流:「可是巧了不是。」
知言看向門外,打頭一位貴婦有幾分面熟,正是上回在擊鞠場,馮尚書長媳領來之人,她面帶威儀,眼神堅定,是位稟性剛強的主。後頭跟著一位公子年約十五六歲,面目朗朗,身形驕健,帶出自幼習武練就出的利落精幹。束髮銀冠,天青色織錦袍,玉帶纏腰。不失為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此兩人正是威武伯夫人趙氏和威武伯世子沈博。
秦櫻引見兩拔人認識,都在相互打量,不用介紹,秦家今日來了五人,兩位太太,二奶奶梳著婦人頭,知言年幼,唯知靜正當妙齡,一眼望去便知是主角。
威武伯夫人拉著知的手細瞧,觀得眼前少女粉頸微垂,面目姣好,氣度嫻,卻絕對不是個輕易能拿捏的主,身穿品紅織錦繡花鳥交領上衣,象牙色灑金月華裙,娉婷多姿。
她露出滿意神情,因笑著說:「真是個齊整的孩子,表姑不知道,我身邊沒有女兒,只有博兒這個渾小子,著實淘氣,看見別人家的閨女,動心不已,怎麼瞧也瞧不夠。」
英國公太夫人是她的親姑姑,寧遠侯太夫人又是她表姑,十數家勳貴中人拉出來,個個都能套上姻親,稱兄道弟,好比一張大網結滿軍中朝野,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
秦櫻在旁接話:「既如此,表嫂把我這侄女認做女兒,豈不正好。」語帶戲謔。
威武伯笑說:「豈敢同首輔大人搶孫女,我定是把她當親閨女看。」說著從腕上褪了一對鐲子過去,又從頭上拔下一支鑲明珠五尾鳳釵插到知靜發上,謙語:「兩件俗物,姑娘莫要嫌棄。」
知靜福身道謝,威武伯夫人忙攔阻,攜手坐下慢慢問話。
那廂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在仔細端詳沈博,少年郎不卑不亢回答:「小侄八歲就到太子身邊,已有七年。平常閒時與眾表兄弟打獵遊玩,再者比試身手,詩書學問上可是不敢與貴府幾位公子相比,只算得上識字。」
大太太和二太太含笑互視,可算見著人,不負其名。
喬婉一早按捺不住,伏在知言耳邊低語,不理母親在旁使眼色。知言輕推她坐回去,解釋說:「一會去你房裡說。」在外人面前不能拖姐妹們的後腿。
喬婉撇嘴不滿,被秦櫻拉到一旁眼神警告。
觀時機差不多,秦櫻招呼眾人:「世子特地為他祖母尋來幾個彈唱,拔弦吹奏,鶯囀婉啼,端得是水磨練就的好功夫,不如咱們到花廳邊聽曲再做閒聊。」
寧遠侯太夫人卻說:「都是些陳詞濫調,恐孩子不愛聽,反倒約束了他們,不得暢快。」
秦櫻看向兩位嫂嫂,見她兩人微點頭首肯,方說:「母親說得正是,倒兒媳疏忽了,讓驍兒和婉兒陪著幾個表哥和表姐到這邊說閒話,小兒家總嫌我們無趣,讓他們自個尋樂子。」
二太太輕拍知靜手背,知靜睫毛忽閃,咬唇點頭。威武伯夫人與沈博也相互交換著眼色。
一時眾位太太、夫人們去聽曲,知靜款款落座,充耳不聞屋裡之事,沈博狀似無意與喬驍閒聊幾句,喬婉纏在知言身邊立等二哥發話。
喬驍客套幾句後,尋個托詞:「花房裡新開幾株水仙,仙姿清骨,淡清新。方才妹妹便嚷著要帶九表妹一觀,表哥且坐,我等去去就來。」起身帶著知言和喬婉出來,屋中只留知靜與沈博,並兩家的丫頭婆子做陪。
走到院落外,知言對喬驍微福告退,跟隨喬婉回房。幼時因貪玩,圖肆意痛快,刻意與張盛交好,沾惹上麻煩,知言從此絕了與兄弟以外少年郎交往的心思。寧遠侯府嫡次子,不是她能攀得起,保持距離最好。
喬驍還禮,目送知言和妹妹離去,自行回屋。
喬婉所住庭院寬闊,房內軒窗明亮,刀劍置在條案上,牆上掛著幾張弓,書房裡擺著兵書,繡墩上置著馬鞭。知言不禁莞爾,喬婉嗔怪地撇嘴:「九姐姐,何故要笑。」
知言坐下把玩著馬鞭,在屋中甩尾打出聲響:「表妹這是要做巾幗女英雄。」
喬婉從八寶攢盒中拿出一枚乾果,遞到知言手裡,自己邊吃邊說:「有何不可,故去的徐太君名揚天下,我也是武將家女兒,自小立志倣傚武定侯,練就一身功夫,上場殺敵,博得英名。」
武定侯是張盛的大伯,當年他戰死,被聖上封侯,以侯爵之禮下葬。真是,每個少女心中都懷有一個英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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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知言搖頭道:「渾說」
知婉不以為意:「我學他英武,又沒說非要和他一般下場。」
知言伸出手指戳喬婉:「嘴上怎麼不把門,張口就來,沒的忌諱。」喬婉做鬼臉。
知言轉念想起威武伯家的事,悄悄問她:「表妹,知不知道沈家的事?」
喬婉猛點頭,臉上現出得意之色,一笑眼睛成月牙,喚過身邊大丫頭侍劍:「你給表姐說說,在母親和大嫂、還有祖母身邊都聽了那些話。」
知言撲哧笑出聲,主僕兩人都是八卦王。
侍劍是個十個歲的丫頭,清秀活潑,小嘴能說會道,一會功夫把聽來威武伯家的事倒個一干兩淨:
威武伯駐在江南,原先也興起過幾代,有些名頭,現時衰敗。現任威武伯不思進取,成天流連花叢,家裡頭女人數不清。又威武伯太夫人寵溺兒子,不以為恥,反助紂為虐。
威武伯夫人初嫁時也曾抗爭,費了心思拉救夫君,眼看無望,她卻是剛強,生下兒子後,再未讓夫君進房,一門心思栽培孩子。到處托人求情,把兒子塞到東宮當侍衛,索性自己也從伯府中抽出身,住在京中府宅陪伴兒子,留下偌大伯府任他人玩樂。一心為兒子挑個能主事的媳婦,因人說首輔家孫女個個出眾,她托人打聽,遠遠地相看過幾回,覺得庶出二房的嫡女是個穩妥的能拿得住事,這才托了太子遞話過來。
知言發愁:「他家這般情形,都是虎狼之輩,六姐姐嫁過去,日日都不得舒心。」
喬婉卻是知道原由:「表姑母應諾,讓沈家表哥婚後長住京城,等威武伯去世,表哥襲爵再回伯府,擾人之事有她來抵擋。」
知言還是覺得不妥:「沈世子庶出弟妹定不在少數。」
喬婉皺眉點頭:「威武伯自己就有十來個庶出弟妹,眼下伯府中庶出子女數不清。」
寧遠侯為人正派,府中有幾位妾室通房,並三五個庶出子女,在勳貴公侯之家極是難得。
知言想起固遠侯府一大屋子人,各懷心思,眼神直勾勾,跟啃人的老鼠一般,渾身打個寒戰。
用過午飯,閒聊數句,兩拔人回府,二太太和威武伯夫人許是達成共識,態度親密攜手共同走出,知靜粉面含羞向沈家母子告退,腰間玉珮只剩鳳佩,經過沈博身邊,一對少年男女都略不自在身形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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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見過方太君後,知言姐妹就被打發出來。兩位太太要與方太君細說詳情,不便女兒家旁聽。
她二人結伴回屋子,許是知言瞧向知靜面帶擔擾,她嫣然一笑示安慰。
知靜心中明白這樁婚事背後的艱難處,數日前聽母親一一細說內裡詳情,亂成一窩絲,心思糊塗的太婆婆,胡作非為的公公,雜七雜八,只未來伯府夫人的名頭好聽。可誰家女兒出嫁後能過暢快日子,家裡頭祖父母、父輩為人寬厚,兩個嫂嫂進門後行事瞻前顧後,惟怕出差池。大哥天性純良,不是做大事之人;三哥心思縝密,偏偏走了歪路;七哥,書獃子,即便考中科舉,仕途上吃不開;哥哥挑不起大梁,自己能為父母分憂責無旁貸,太子近臣但願對哥哥們有所助宜。
家中不允兒女妄動私情,長輩帶著引見的小姐或公子,便是今生相伴長守到白頭之人,從此守住心,念著對方的音容,心無旁鶩等待迎娶之日。
沈世子,知靜便當他是良人,托付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