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燕雲樓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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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韓世朝帶著韓世期奉母命,上京為外祖祝壽,一來拜見外祖父母,二來探望韓世英,三來為韓世朝婚事,馮尚書之長孫女恭順溫良,素有賢名,欲結交一門穩實的姻親,經秦家牽線說與韓家二房長子,此回韓世朝在京時日兩家相看後,便能定下。
韓世朝帶弟弟拜見外祖母后,言語敘及秦梅瑣事纏身,不得抽空前來,他兄弟兩人要在京中暫留數月,另接了韓世英到京城韓府小住。
方太君見了兩個外孫,拆看長女信件,再日前秦嬤嬤終不治而去,故老人連著數日心懷抑鬱,知琴帶著妹妹們輪番開解。她終於擺手道:「罷了,我只能管好你們姐妹,旁的事再是不想聽。」
老狐狸的六十五壽筵與秦妙君的滿月宴眨眼便過,五太太帶著秦晨先行回任上陪秦林。秦林今次未上京,他現著知縣,轄制之地非富庶乃貧惡,剛上任刁民難治,老狐狸發話仕途要緊,故八月只使妻兒上京恭賀侄兒成婚,順道為父親賀完壽再行回轉。
秦昭護送嬸娘與幼弟到五叔處,數日才回京這是後話。
其後知琴與夫君攜一雙兒女也欲離京,近兩個月姐妹血親相處頗多,孔鈞捨不得姨母知嫻,哭鬧著不肯走,拉著知嫻的手不放。知琴與方太君、大太太等本離愁縈繞,幾欲落淚,卻因孔鈞之憨態,皆被逗笑,緩去幾許別離之傷。
知嫻輕哄孔鈞,跟著車陪伴外甥出城,待他睡著,才由秦旭帶回。
多年以後,知言回想起這一個月家中幾次宴席,她們姐妹齊聚,賞花遊玩,談笑親近,今生只此一回。十三個姐妹加知婕,共十四個秦家女兒在以後歲月中,有人遠嫁,有的天人永隔,花開最盛卻凋零,再未像長盛二十五年聚得這般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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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校場,知言駕馭飛翩小跑數圈,臉被吹得冰涼,寒風直灌脖頸,打了個哆嗦。
因天氣冷,姐妹們極不情願上騎射課,能躲則躲,知言從不拉下,雖然她喜歡貓冬,可更希冀外面廣闊的天地。
瞧著幾位姐姐出嫁後的生活,也能猜到自己的將來,圈在四方院中相夫教子,世俗容不下女子成親後拋頭露面,即使是公主也不例外。趁著老狐狐和方太君對她管教略鬆,允她每月有四回能出城騎馬,那怕是只在路上坐車,到了別院再撒歡,已是家中特例,更不敢錯過得之不易的機會。
遠處秦暉喚他:「九妹該回去了。」
「就來」知言回應。
秦暉斜倚在廊柱上,雙臂環抱,望著知言牽馬回來,笑說:「九妹,今兒咱們還從燕雲樓前過,給老祖宗也捎帶上兩樣菜回去。」
秦昭出門數日,也就在這兩天回京。秦暉代管幾個弟妹,他素愛游手好閒,領著知言見識了幾處京中熱鬧地方,市井酒肆、珠寶商舖等,別帶壞眾人已是不錯。
知言把馬交到下人手裡,微偏頭揭穿秦暉:「六哥,少拿老祖宗說事,定又是你想貪口舌之欲,我可是再不敢進去,等四哥回來有咱倆好看。」
秦暉手指輕敲手臂,不以為意地說:「無妨,我進去點幾樣菜,帶回去吃,也不耽誤時辰。」
知言不解地問:「如今這天,不等回府,菜都涼了,也就沒甚滋味。」
秦暉一臉得意,打個響指,輕佻眉梢:「方法有得是,去了就知道,先上馬車。」
秦曠在旁負手挺立,嘴角微勾,面色不動。秦家九郎長眉入鬢,鳳目瀲灩,鼻樑挺直,唇紅齒皓,烏髮如雲繫著抹額,被風吹起紅絲帶,好一個玉質清絕的少年郎。
見知言發愣,秦曠伸手彈她的額頭:「快到車上去,風地裡冷。」
哥哥們都愛管人,知言帶著燕子坐上馬車出別院,同眾兄弟一起回燕京。沒行出幾步,聽聞秦明大聲說話:「表弟,今天怎麼獨自出城,沒跟著喬家表兄一起。」
張盛的聲音響起:「父親帶我去西郊營住了幾日,和兵士們練拳腳,今天他讓我先回城。」
知言掀起一半的簾子連忙放下。
秦暉調笑道:「表弟,你這是要當大將軍,與軍士同甘苦。」
張盛不好意思撓頭,憨笑說:「我喜歡和粗人廝混,幾個表哥書讀得好,我卻比不上。」
秦旭讚許道:「表弟雖不愛習,卻天生通曉兵法變陣,我等都及不上,天也近黑,不如搭伴回城。」
張盛笑著應下。
秦暉回頭看向馬車,笑容狡獪:「表弟,九妹在車上,我喚她出來打個招呼。」
張盛面色大變,驚慌推辭:「不用,不用,表哥你們慢走,我要先趕路。」打馬一溜煙而去,數個數從緊跟其後。
秦家眾兄弟竊竊偷笑,待張盛不見人影,再放聲大笑,秦旭笑指:「六弟,你呀!」
三爺秦曉惟在人群中抑鬱不樂。
秦暉輕甩著馬鞭,斜睨眾人:「我可什麼也沒做,都是十二弟搗的鬼。」
知言聽得動靜,困惑不解,秦昌應約跟張盛學騎馬三回,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張盛見自己避如蛇蠍。小鬼頭今日被拘在府中苦讀,得空見了他再問,最好別說出什麼編排自已的話。
進了城門,秦暉向秦明、秦旭告假。
秦旭正色說:「帶著九妹,可要謹慎行事,早些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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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也囑咐:「六弟,要當好哥哥,出了差錯,四弟回來頭一個罰你。」
秦暉滿面無辜,做出保證:「去了不止一回,也都無事。今兒點兩樣愛吃的菜,帶回府,費不了多少時間。」
八爺秦時素與秦曠親厚也欲同往,向兩個兄長托付親弟弟十一爺秦晗,眾人兵分兩路。秦暉三人分散在馬車兩旁,往燕雲樓行去。
到了燕雲樓外,秦暉帶秦時進去點菜。秦曠守在車旁,親妹妹交給別人,他也不放心,悉不知他這般耀眼,早引得旁人側目注意,駐足指點。
知言在車裡正等得無聊,聽見有人說話:「秦家九郎,你在此做甚,車上乃何人,該不是你親妹子。」少年的聲音懶洋洋,輕描淡寫數句卻帶著說不出來的威儀,想是慣常發號施令之人。
秦曠冰冷的聲音傳來:「草民見過桂王。」
被喚做桂王的少年笑語:「可否一觀車內佳人」
秦曠冷聲拒絕:「車上乃是我家妹妹,請桂王自重。」
男子語帶戲謔:「自重,本王偏要瞧要一眼。」
秦曠橫身擋在車前怒目而視,桂王慢踱上前與之對恃,從宮中帶來的隨扈聚齊上來,秦家下人心裡直叫苦,左右權衡一番,合力拉開秦曠。
車門打開,一個年輕貴公子的頭伸進來,觀年齡恐與秦暉同齡,長相出眾,盛氣凌氣,一雙眼睛讓人看了生厭,瞧見知言像活生生盯著獵物的感覺。他就是桂王,魯王的同母弟,今上第四子,王孫貴胄,干做如此輕浮之事。
知言在車中跪坐行禮:「民女見過桂王。」燕子本護在知言身前,曉得眼前之人是位王爺,讓過身一臉焦急,生怕對方再做出不妥當的事。
桂王瞧見知言倒是一愣,再細看一眼,臉上浮笑,才放下簾子,笑說:「貴府上真有位小姐長得像首輔大人,本人原以為是玉郎的親妹子,聽聞是位國色天香的小美人。」
秦曠鳳目瞇成一條線,拳頭緊握,手筋暴起,語氣更為冷絕:「王爺誤會,我家妹妹姿容平常,尚且年幼身子弱從不出門。」
桂王不依不饒,繞著秦曠轉圈,輕浮地調笑:「過幾日,我約了人在府中擊鞠,不知玉郎能否賞臉。」
秦曠面如冷霜,身形僵硬,緊咬牙關做響,索性閉眼不去瞧對方。
桂王卻也不急,朝週遭圍觀之人輕瞥一眼,身邊隨從會意驅散看熱鬧諸人。
燕雲樓外一陣死寂,秦暉得信,未出燕雲樓便出聲救場:「九弟,你磨蹭什麼呢,喚你半天也不見過來。」
待走近秦暉似是才瞧見桂王,臉上陪笑做揖道:「原來是桂王,草民見過王爺,我剛在樓上置了一桌席面,不知王爺可否賞臉。」
桂王笑說:「玉郎都不給本王臉面。」
秦暉俊面含威,衝著秦曠厲聲斥責:「因何故頂撞王爺。」再看向桂王笑得諂媚:「王爺,我弟弟性子就這般,天天冷著臉上不了檯面,我都瞧不順眼。您大人有海量,犯不著同他計較。」
桂王目光定在秦曠身上,也不回頭:「本就無事何來計較,我約你家九弟五日後到府上擊鞠,就這麼說定了。」
秦暉跟個牛皮糖似地纏住桂王,無視他身邊隨從一臉嫌惡,誕著臉皮笑說:「我家的情形,您不是不知道,府裡功課緊,我們兄弟可不能隨心暢玩,今天是偷著跑出來,被老頭子知曉,定會扒了九弟和我們兄弟幾人的皮。還望王爺憐惜草民皮薄,不經摔打。」
桂王瞅著秦暉上下打量,變臉冷哼:「不識抬舉!」拂袖而去。
秦暉大聲相送:「謝王爺,得空我給您賠罪。」
秦曠胸口氣伏,臉色發青。秦暉輕踹弟弟一腳:「服個軟,會要人命。」說完走到車旁掀簾問道:「九妹,可是被嚇到。」
燕子一直護在知言身前,見是秦暉,側身坐到一旁。知言搖頭,秦暉見妹妹神色如常,安慰說:「無妨,又不是頭回如此,今天定是被他盯上。」面上帶出苦楚,不消說,今兒這頓飯可是攪大發,回去等著挨罰。
因貪口舌之欲,惹出事非,知言心中很是不痛快,卻瞧見秦暉的模樣笑出聲:「六哥,你也有怕的時候。」
秦暉輕嗤:「少來打趣,你六哥怕過什麼,婁子捅出來,定是瞞不下,等著菜式備齊再回府,先吃完再領罰。」
車外秦曠面帶歉意看著妹妹,知言微笑安慰他。秦曠別過臉去,喉節滾動,風吹動袍角,身形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