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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逢長兄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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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言帶著秦昌走出幾步,遠眺到官道旁秦楓背對自己正與兩名青年交談,他們身後數個臉生的隨從牽著幾匹馬,其中便有知言和秦昌的兩匹西域良駒。

    何人能讓秦楓大為出血?知言凝神細觀,當前一人寶冠束髮,錦衣玉帶,清脫俗,舉止不凡,好生面熟,有幾分像韓世華。略加思索,正是韓世朗,他因何故在此?

    再觀韓世朗身後之人,二十歲以上年紀,青衣廣袖,俊逸出塵,飄如謫仙,笑容清淺,也是熟人,此乃王慎也。

    有他兩人在,我的馬兒,惟有眼睜睜任其插翅飛走。知言輕捏秦昌的肩膀以示安慰,帶他回馬車,經過常氏車駕,車內常氏柔聲相勸:「莫要犯愁,兩匹馬而已,回燕京再讓你們父親補上就是。」

    知言笑著謝過常氏,爬到自己車上。自從常氏想通其中關節,與知言相處甚佳,另臨行時秦楓遣散眾通房,統統尋穩當人家配出去,故今番東歸,只崔林兩位姨娘同行,常氏更是鎮日歡笑。不論出於何目地,秦楓願意哄她,常氏樂意被困在甜言蜜語、百般柔情交錯編織構造而成的大網之中,不論虛實。

    秦順親自來到知言姐弟的車駕旁,站在車下相請:「老爺請九小姐、十二爺到前頭去。」

    秦昌眼中猶噙淚,極不情願,知言勸他幾句,他並不是那等沒分寸的孩子,並素日教養不允在人前失禮,任知言為己拭淚,換副神情跟著下車,一同走到秦楓身邊。

    秦楓為韓、王兩人引見自己的一雙兒女,韓世朗笑說:「奪了世弟、世妹心頭之愛,甚是不安,安臣在這廂賠禮。」

    王慎也施禮:「敞之亦受之有愧。」

    知言、秦昌皆道不敢受,是自己辱沒寶駒,當送之於良人。

    韓世朗向秦楓拱手致謝:「叨擾世叔久矣,安臣故交尚在前處等候,請恕小侄先行一步,等回燕京再行登門向世叔賠罪致謝。」

    秦楓笑說無妨,自便就是。

    韓世朗、王慎帶著隨從上馬直往西去,待一行人馬消失在視線,秦楓對知言和秦昌陪笑道:「前方山路崎嶇,他們初行此路,不慎有兩匹馬失蹄傷腿被棄,延誤與人約好會面時辰。都乃姻親世交,更為到秦州書院觀摩,為父不好太過小器。」

    知言一臉生氣的表情,趁機開價碼:「回到燕京,再與我和弟弟尋覓良駒不輸這兩匹。」

    秦楓伸手撫一雙兒女頭頂,低頭笑語:「自是當然,必不失信。」

    其後,一路順暢。秦楓回京甚是低調,官員同僚相請,他托語愛寵中了暑氣、小女不服水土、小兒頑劣相纏不得脫身。在外秦楓聲名以油滑著稱,眾人都知是托推之辭,數番盛情相邀之後,不得其果只好做罷。

    離京城尚有一日多路程,正午時分,一隊人馬迎面從官道疾行而來,打頭之人正是秦昭。秦楓示意車隊停下,秦昭帶著兩個弟弟撲下馬向秦楓請安。秦楓親手扶起三個兒子,不用細觀,自豪之氣油然而生:秦昭龍章鳳姿,秦暉俊俏瀟灑,秦曠更是絕代風姿人間罕見。

    知言聞訊推醒睡得迷糊的秦昌,用沾了水的手巾替他擦拭頭臉,不待他完全清醒,命丫頭幫小迷糊穿好鞋子,跳下馬拽著朝秦昭三人方向一路飛奔。經過常氏車駕,常氏挑簾看向前方,不用猜,後頭兩位姨娘肯定也做同樣舉動。

    秦昭兄弟三人回父親問話,聽得動靜轉頭瞧見知言及秦昌,三人啞然失笑,一大一小苑如雙生,衣袂帶風行動匆忙,十二弟本是少年郎也罷,可九妹那有一點閨閣女兒家的嫻靜模樣。秦昭偷瞄父親神態,見他不以為忤一臉笑意,心中暗暗搖頭,幸好家中七妹已然改過,九妹如此不拘小節,回府再教也不遲。

    秦昌睜著模糊的雙眼被知言帶著跑,不時用左手揉揉眼角的眼屎,姐姐,不急於一時,你慢點,哥哥們有什麼好。呃,他們都長得很好看,個子比我高,穿得也整齊。哥哥們盯著我笑什麼,小爺沒睡醒就被姐姐拉起來,那顧得上收拾。不用問,個子最高的是四哥,以後會不會看管我很嚴;稍矮一點的定是六哥,笑得不懷好意,肯定比我還要貪玩;最後一位哥哥,嗚嗚,他長得這麼好看,不開心。

    秦昭三人圍著知言、秦昌上下打量,含著笑相互交換眼色。知言猛見秦曠只覺閃瞎眼,少年,怎麼能如此傾城傾國。還是秦楓在旁發話:「去給你們母親請個安,繼續趕路,晚上到驛館再敘。」

    秦昭帶秦暉、秦曠向常氏請安,觀得常氏神情隨和笑容不假,他心中大安,三年間同父親書信來往,對母親的經歷大致瞭解,能有今日著實不易,但願從此三房能和氣平順。母親也是受了苦,自己將來必會加倍孝敬她。

    車隊起行,知言坐在車中控制不住自己向外張望,馬背上三個少年策馬疾行,華姿英發。幾年不見,他們都長大許多,特別是秦昭成熟穩妥隱然有大家風範;秦暉笑得隨意,神情像極了秦楓;唯有秦曠萬年不變的表情,聽聞他習武很是刻苦,經四叔推薦跟著現任寧遠侯世子喬駿歷練。

    英國公府徐太君孝滿後,英國公將爵位傳於世子張安,張盛成為世子。寧遠侯也借身有舊疾不能為國效力,將爵位傳給長子喬以琛,二姑母秦櫻現為寧遠侯夫人;前頭夫人生的喬駿被冊封為世子,他如今在金吾衛當職,閒暇時帶著一眾武將子弟舞拳耍棒以武論道會友,京中盛讚其美譽。

    晚間歇在驛館,一家人重新見過禮,常氏喚出兩位姨娘。兩位絕色女子淡妝素著身姿裊娜出現在門外,淚盈美目緊盯著自己的兒子,腳步略虛浮走得極緩徐徐進屋,常氏為她兩人分別引見秦暉、秦曠。秦暉神情散漫,似不經意,大大方方見

    見過崔姨娘;秦曠身形僵硬,面色肅冷,眼神含幾分企盼與茫然,崔、林兩位姨娘掩面落淚泣不成聲,嬌軀無力斜倚在座,秦暉秦曠立在當地無所適從。此情此景,知言不忍親睹,垂頭閉眼。

    秦楓發話,讓兩個兒子扶各自生母回房,容他們單獨相聚,房中只餘常氏、秦楓,秦昭,秦昌及知言。知言正尋思著找個借口回房得了,秦昭卻請常氏先回房,特地留下秦昌、知言旁聽,向秦楓說起朝中之事:秦州書院落成揭幕,朝中幾位御史連連上奏疏彈駭秦敏:言其培植黨羽,存不臣之心,此等奸佞之人常伴君側,猶如烏雲蔽日,懇請聖上早做決斷。前兩日更有一位李御史當朝死諫,以頭觸柱,竟然命大尚留有氣息,聖上動怒發回奏折,斥責眾御史,李御史全家沒入罪籍流放三千里。

    秦楓聽完笑容未改不置一語,看向秦昭出聲詢問:「你的婚事可曾說定。」

    秦昭坦然回道:「不曾,倒是有兩家,只祖父說再等等。」語氣平淡,不像說及自己的終身大事。

    秦昌眼睛滴溜溜轉,對著知言使眼色,知言明白他想說去年老狐狸應諾李東川之語,輕輕點頭。

    秦昭瞧到秦昌的舉動,暗中皺眉,他喚過幼弟,問他可是想說什麼。秦昌對著哥哥不肯說實話,左顧右盼言及其它,秦昭斜睨幼弟微勾嘴角神色不動,他越來越老成,等閒不外露心緒。

    知言心中為秦昌點蠟,這是頭座大山,後面還有,你那點小伎倆等著被人收拾,好壓壓性子。

    「最遲明天傍晚時分便可回家」知言睡下猶在興奮,想著方太君的模樣,各位兄弟姐妹,老狐狸,自己的院子會是什麼樣……

    奶娘聽見帳子裡姑娘的動靜,悄悄起來湊到跟前,壓低聲音:「姑娘,不老早了,快睡吧,明天便能見著老太太。」

    知言輕聲說:「奶娘,上來陪我說說話。」

    奶娘脫了鞋輕掀簾帳上床,先為知言掖掖被角,屈腿坐在床邊。

    知言連忙把被子往下蹬,盛夏時分,什麼都不蓋也覺得熱,奶娘聽見動靜,手又摸索著伸向這邊。知言打岔道:「奶娘,等回去求了老太太給你放一個月的假,也好回莊子上和兩個奶哥哥親近幾日。」

    奶娘笑道:「大寶今年十五,在莊子裡幹活一把好手,家裡家外都是他在打點,前些年早就不喜我當他是孩子;二寶性子又悶又蔫,成天喜歡擺弄一堆木頭,也不愛和我親近,我只拿回銀子便是。」

    知言寬慰她:「等著兩位哥哥娶上媳婦,我就放奶娘回家享清福去。」

    奶娘握住知言的手:「我那都不去,就守在姑娘身邊,看著你尋個好人家,別的幫不上,我只替你看屋子就是。」邊說輕輕吸著鼻子,知言手背上滴下幾滴濕潤。

    知言從枕頭底下抽出帕子替奶娘拭淚,正值月缺,屋中未點燈,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她的神色。知言暗暗懊悔,話題都不會找,正戳著別人的痛處,奶娘的半瞎婆婆也去世,家中一大兩小三個光棍,丈夫又是個太過憨實的人,憑著張大寶自小歷練出來的一番精幹,才未被人欺了去。

    聽著是姑娘身邊的奶娘奶兄好似威風,可奶娘們也分三六九等,嫡出爺跟前的當是最吃香,再下來是幾位嫡出小姐身邊的人,當然這一類大多為幾位太太的陪嫁,旁人插不進去手;幾位庶出的爺有朝一日會自立門戶,故他們身邊的人尚可;可庶出小姐們就要看老太太和老狐狸喜好,若不是知言得他兩人一分偏愛,就憑奶娘和她男人的性子,拿回去的月例銀子,早被幾個莊頭搜刮乾淨。知恬的奶兄就為此被人打傷,還是秦昭知曉後,出面敲打幾許,他們才有所收斂。

    舊時在燕京,幾個奶娘閒話,知恬和知儀的奶娘偷著抹淚訴苦,那起子人明著來怕太過招搖,暗地裡使絆子下黑手,吃了苦頭說不出,總不是回回求姑娘找嫡兄出面,也不是個事。況都是數代家奴,根基深厚,秦昭也能力有限,方太君年事已高,不敢因此種小事相煩。她兩人只盼著姑娘出嫁時,全家都陪嫁出去,依著奶兄的身份還能做莊頭,不再受人相欺。

    知言對著奶娘撒嬌:「我說笑呢,才捨不得放奶娘走,還盼著奶娘將來替我看孩子。」

    奶娘破泣為笑:「沒羞,回到燕京要收收性子,叫人揪住錯處可是不好。」

    知言嘴裡答應的好,心裡頭三呼老天爺,真的早忘記這茬,三年時間被秦楓和秦劉氏兩人輪番寵著直往奔放的路上大步邁進,想起那些破規矩,更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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