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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稚兒狡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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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盛二十四年春末知言九歲

    金城效外一片圈出的空地,十來個少女正在賽馬,塵煙漫起,打頭一人一騎遙遙領先把眾人遠遠甩在身後,中間幾人幾騎前後只差數步,最後一匹棗紅馬上揮鞭奮力緊追的女孩正是知言。

    金城官家小姐中的大姐頭黃如意隔三岔五要約朋喚友出來縱馬比試。黃如意眼裡不揉沙子,不許眾人作弊,故沒人敢放水讓著知府愛女,知言每次都墊底,當然她年齡也最小。

    知言在各位小姐的注視下連人帶馬氣喘吁吁趕到終點,黃如意已經開始刷她那匹寶貝黑珍珠的毛,聽見馬蹄聲頭都不回:「知言,你又墊底,不許對旁人說出是我教你騎術,我的臉都丟盡了。」

    知言下馬辯解:「我最小嘛,我的馬也是匹小母馬跑不快。」

    黃如意一聽更來氣瞪圓眼睛:「我像你這麼大時,你跑單趟費的時辰,我能縱個來回,今日不許早早回府,再跟我練練。」

    旁邊幾位身穿騎裝的小姐們捂嘴偷笑,黃如意在她們這個圈裡說一不二,慣愛拿出他爹帶兵的一套管教眾人。看樣子,知言又要被強按著苦練半日。

    知言急眼:「黃家姐姐,今日可不行,家中有客人,父親叫我早點回去。」

    黃如意放下刷子,衝著知言發橫:「少玩花招,跟你那知府爹一樣,心眼多得跟馬蜂窩似的。」大小姐,你爹私底下編排秦楓的話,當眾說出來好麼。

    知言語氣誠懇:「真的,有貴客要來,若是去晚了,父親定要罰我。」

    黃知意大步邁過來擰著知言耳朵:「金城裡頭誰不知道,秦知府寵女兒都快寵上天,罰你?罰他自個還差不多。」

    知言捂著耳朵齜牙,火燒火燒的疼,自己雖看不見,也猜得出半邊臉帶耳朵都變通紅。這個黃如意,既霸道又熱心腸,真拿她沒法子。

    黃如意看著知言捂耳朵,衝她瞪眼:「回去不許說是我揪的,不然我娘又要罰我。」

    知言捂著耳朵冷哼:「我才不幹那種沒品的事,你到底放不放我回家,再這樣,下次父親可不放我出來噢。」

    黃如意皺皺眉頭:「真的?」

    知言真誠無比地點頭。

    黃如意鼻子哼哼不滿地說:「今兒先放過你,下次記得早點出來。」

    知言脆聲應下,扶住馬鞍翻身上馬,帶著家丁隨從及兩個秦楓特地尋來會武的侍女回府。下次,等著半年後再說。秦槐來接自己回秦家川小住,八月初才能回來,先不能告訴黃家大小姐,免得她又像去年堵在城門口,強跟著去了秦家川,禍害全莊的人整整十天,才被黃指揮使親自出馬接走。

    一行人進城,從肅王府門前穿過,直奔城東知府衙門。剛轉過街口,知言瞧見大門外秦順指揮家丁往府裡驅趕幾輛騾車,便知秦槐和秦劉氏已到。

    秦順正朝著小廝們吆喝使威風,聽見馬蹄聲抬頭見是知言,滿臉堆笑:「九小姐,槐大老爺兩口子半個時辰前剛到,就盼著見您呢。」

    知言下馬把韁繩甩給家丁,邊走邊問:「父親可是生氣了?」

    秦順滿臉抱屈:「老爺什麼時候生過您的氣。」

    知言笑笑,往內院走去。秦楓真真的好說話,只要知言完成功課,不觸及他的底線,提出的任何要求都能滿足,由著鎮日跑馬溜狗不務正業。知言要是不清楚他的手段心性,真把此人當成花花腸子老好人。知那般驕縱性子定是被他寵出來的,三太太白擔了名聲。

    知言剛進垂花門,秦順家的帶著聶媽媽奶娘等候多時,陪著笑:「老爺說讓姑娘不用換裝先過去。」

    知言先讓奶娘幫自己撣乾淨身上的土,才跟著秦順家的上三太太正院。

    當年黃河邊小樹林裡一場風波,回府後,許媽媽全家五口被發賣,三太太心腹或賣或罰或貶所剩無幾。三太太大病一場,纏綿數月後才起身,再見著知言掛著堪比國標的笑容,客氣萬分。其實知言也很不自在,她既不想得罪常氏,也不想過分討好她,若能和睦相處最好,但這種表面平靜實質疏離的方式兩人都很累,每天晨昏定省走個過場便告退,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交集。

    秦楓任憑三太太搓磨愛妾、苛待通房、由著性子使喚下人、後宅唯她獨大,如此種種都不置一詞;但絕不允許三太太對自己的兒女動一丁點心思,他可真是老狐狸的親兒子。許媽媽自認為三太太出氣,對知言搞出那點小伎倆,臨發賣時全家都被打個半死只餘一口氣,更被特意吩咐賣到北境苦寒之地。秦楓出手狠辣震懾眾人,聶媽媽都私語出乎意料。

    三太太白活幾十年把秦楓當成良人,真是瞎眼,亦或是被秦楓這塊塗了砒霜卻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豬油蒙了心。

    眼下這塊豬油很是搶手,論家世、相貌、地位、風度都是拔尖,想把女兒妹子送給他做妾的官員商戶不少,但無一人成功。秦楓寧願打發人去外省甚至江南花大價錢買絕色奴婢,絕不沾惹這些有背景的官家女子。

    三太太正屋,秦楓夫婦及秦槐夫婦寒暄說笑,聽丫頭回稟九姑娘回來了。秦楓抬眼只見知言風風火火進屋請安,石青色騎馬裝尚沾著土,頭髮束在頭頂,天庭飽滿,長眉星目,五官英氣赫然一位少年郎。

    秦楓輕搖頭笑問:「又被黃家姑娘纏住?」

    知言點頭,看向秦槐夫婦上前請安。秦劉氏捏捏知言的肩膀胳膊,再細細打量:「個頭長了,臉蛋也圓了幾

    幾分,身子也比以前壯實。」她頓一下,衝著秦楓笑說:「三弟,你這娃那像個閨女,定是當初投錯胎。」

    知言先表示不滿,再巡視屋內不見秦昌,她出口詢問:「父親,弟弟呢?」

    秦楓回道:「剛被黃如禮喚去。」

    知言慌了:「父親,快命人叫弟弟回來,大伯他們來,女兒沒敢告訴黃家姐姐。」

    秦楓胸有成竹:「你弟弟知道怎麼做。」聽他這麼說,知言放寬心。

    秦槐一臉歉然:「我把女娃領走,你跟前可就沒個人熱鬧混心。」

    秦楓笑看堂兄:「知婕在父親身邊盡孝,也讓知言替我多孝敬叔父。只她太淘氣,叔父和堂兄莫要嫌煩才是。」

    秦效長子秦槐膝下三子,次子秦榆生二子一女。去年秦榆把女兒知婕送到燕京首輔府,托方太君管教,知婕比知言大一歲,老狐狸六十大壽時曾有緣相見,時過四年知言對這位堂姐已無印象。

    秦劉氏接話:「我爹天天盼著,要不是怕你不捨得,去年七月底都不想送來。」

    秦楓呵呵笑說:「她若在,這滿府裡花草樹木都不得清靜。如今一走,我也好清閒幾日。」

    常氏陪坐一旁臉上帶笑,不曾開口。

    晚飯前,秦昌頭頂雙丫登登登快步奔進屋,衝著知言使眼色。知言剛換過衣服回來,被秦劉氏抓住問話脫不了身,朝秦昌示意晚飯後再談。

    秦昌眼不錯盯著知言送秦劉氏回屋後,又被拉住親熱,擰著小臉等在花園裡暗暗生氣。好不容易秦劉氏放知言出來,他湊上前,面帶討好:「姐姐,我也想同你一起去秦家川。」

    知言知道準沒好事:「不行,父親不同意你去。」

    秦昌膩在知言身上撒嬌:「姐姐,求你了,你去說父親准答應。」眼淚汪汪小臉上滿是委屈。

    小鬼頭,花樣比馬戲團玩雜耍的還要多,要是信你,我就掉坑裡頭。知言繼續拒絕。

    秦昌撅著嘴生氣,大聲嚷嚷道:「我今天都幫姐姐在黃家哥哥面前撒謊,下次再不幫你。」

    知言輕擰秦昌的耳朵:「少哄我,是父親交待讓你瞞過黃如禮,別往自個臉上貼金。」

    秦昌一看硬的不行,再來軟的,使勁搖知言的胳膊「姐姐」聲音拉得老長拖著鼻音,邊哼唧身子扭得像麻花。見知言仍不為所動,他左右看看示意身邊的人退下,掂起腳湊到知言的耳邊輕聲說:「是父親讓我來求姐姐,他說是母親不願意。」說完瞪大眼睛一本正經地看向知言。

    知言仔細端詳秦昌的神情,好小子,才把實話吐出來。秦楓想幹嗎,準備討常氏歡心?秦楓你個黑心的花狐狸,討好老婆,哄兒子開心兩不誤,拉我出來做擋箭牌,幹出賣女求榮這種沒品的事來。

    知言面無表情看一眼秦昌,轉頭慢步往自己院子走去,秦昌急眼:「姐姐,我都說了實話。」

    知言回頭衝著秦昌討價還價:「你統共拿走我五個小葫蘆。」

    秦昌會意,狗腿地跟上前,笑嘻嘻地說:「一個摔碎了,我也只剩四個,明兒我給姐姐還回去兩個。」

    知言心中笑翻天,繼續刁難漫天要價:「前兒那篇章我做不出來,還有……」

    秦昌急忙許諾:「我來替姐姐做,姐姐說的我都答應。」

    知言歎口氣勉為其難的樣子:「那好吧,明天我試試。父親若是不答應,可不能賴我。」

    秦昌純真的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朝知言眨巴眼睛:「還是姐姐最疼我。」

    天真無邪?純真?哄死人不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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