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為母心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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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奶娘勸知畫解心結,方太君派雙福安慰孫女,那廂三太太與知回府後在房中哭做一團。母女骨肉如此疏離,先從三太太常氏說起。
三太太常氏之父曾任太常寺六品寺丞,雖結交一門好姻親,無奈病體纏綿不及兩年便故去,常氏的兩個哥哥在工部和禮部任職,也都是不緊要的差事。常氏本人因為年少一次外出交際,被方太君相中她貌美,才得以嫁給三老爺,眾人都道常氏的造化好
按時下風俗,女子過於貌美出嫁時反倒被人挑揀,世人都以女子端莊有德為正統。像常氏這般艷麗,家中又是小吏,同等人家不敢聘,怕廟小盛不了大佛,更擔心會是水性楊花之輩。高門大戶更是覺得艷浮,不願聘來做兒媳,拿銀子還怕買不來絕色的奴婢。聽聞昔年常老太太為這個女兒操碎心,不料她竟得個好姻緣。若不是方太君知曉兒子的劣性,娶個平常顏色之人再賢良淑德,三老爺也不會進房,那來夫妻合睦後宅安寧之說。
常氏進門後生兩子兩女,兩個女兒像她,秦昭兼合三老爺和三太太之長處,唯秦昌像三老爺多點。女子出嫁後最重子嗣,三太太再無此憂。再者三老爺官運亨通,她在外做著官太太,一時春風得意有許忘形。這不,甫回燕京因知犯錯被方太君敲打後,連日謹小慎微,伏低做小。因是過年,方太君允她帶幾個孩子回舅家。
知畫與知同乘一車,倆人結怨心結未解,又因是出門車上只有奶娘做陪,再無教養嬤嬤之管束,一路知言語衝撞知畫,待到常府下車時,兩人已勢同水火。
常氏帶四個兒女拜見母親兄嫂及守寡的姐姐,因她系高嫁,家中一干人皆恭維奉承,這才平了連日在婆母面前俯低做小生出的悶氣。這邊常氏與母親兩位嫂嫂及守寡的姐姐羅太太說著閒話,聽眾人誇她衣裳好料子、頭上鳳釵鑲得好南珠,正自得間,知抹淚進屋便訴苦。
原來知與知畫再起爭執,知畫不願在人前掉份,到了舅舅家還要與知做姐妹情深狀。知只覺姐姐人面蛇心,連連甩臉,又她們身邊只舅家幾個庶女做陪,知聯想到連日受過的委屈和責罰,身邊的丫頭婆子換了個乾淨,奶娘被打板子休養十數天才能上來服侍,新來的丫頭婆子看自己著實緊,若不是今天要到舅家來,祖母都不允她私下見母親,那知到娘舅家也要受慢待,拉出幾個小庶女陪著自己姐妹,心火上頭,尋到三太太將這些委屈吐個乾淨。屋內人面面相覷,都不知做何勸解。常家大舅母機靈道要去看席面備得如何藉機告退,常家二舅母追隨大嫂離開。只剩下常氏母女及她母親和姐姐,都是自家人,說話不再避諱。
三太太輕拭淚道出那日情形,羅太太不以為意:「你家老太太也太狠心了吧!自個的親孫女,嘖嘖。妹妹,不是我說嘴,我要是有兒這麼個閨女,當成眼珠子一般疼。」
常老太太眼神示意長女謹言,她輕聲哄著知:「這麼個機靈的小人兒你家老太太當是最疼,只是嘴上不說,罰幾個下人有甚干係,那些下人心思不好挑唆著姑娘生事,他們好得利。兒,你說外祖母說的有沒有道理?」
知抬著淚眼看常老太太:「自小都是紫蘇她們在服侍我,新來的丫頭那有他們使得順手。」
常老太太輕聲道:「下人順手不可心,你可以調|教她們,莫要因此對長輩起不敬之心,讓人知曉可是不好。」
三太太因心疼幼女一時情急失了分寸,聽母親之言警醒,輕聲開解知。知發洩完情緒,又被外祖母及母親、姨母連連逗哄,終是小兒心性轉眼便破泣為笑。
在表哥房裡坐著喝茶的秦昭卻是心中窩火,男女七歲不同席,這兩個和自己同齡的表姐表妹殷情地煮茶張羅,要是不知道舅家想幹什麼,他秦昭就不是祖父最欣賞的孫兒。再觀兩個表哥一臉尷尬面帶羞色,秦昭反倒坦然,只與表哥及姨家表弟喝茶論,與表姐妹淡然相對。正和表弟羅熾說到年前所做章,知畫掀簾進屋面帶怒色,無視屋中諸人,一把拉了秦昭向外走去。
秦昭觀得妹妹神色不對,尋個僻靜處慢慢問來,原是知畫跟隨知到外祖母房外,正聽得母親與羅姨媽之言,既氣憤又羞愧,忍氣性子轉頭出來尋秦昭,見了兄長也不避諱,把事由都道出,更言及想立時回府。
秦昭心道:這都什麼事兒,嫡女陪著外甥,庶女陪著外甥女,再加上羅姨媽心思不純,她看上知,是想討個秦家嫡女做兒媳婦吧!還有母親……
秦昭背手思索片刻勸知畫:「跟我回房,吃過午飯再回府。」看知畫不大情願再勸道:「眼下就回豈不是告訴老太太,你在這裡受了閒氣,到時母親與妹妹又要受罰。」知畫最顧大局,點頭應允。
兄妹倆回房待用過午飯,秦昭起身言:「府中今日有客,祖父命早些回,好能趕上見兩個學識好的儒生。」知畫要與哥哥同行,三太太看看長子和長女,面露不快,還是常老太太命她也同去。
知不與知畫同車,坐到三太太的車上,秦昭在席間吃了幾杯酒覺得上頭,棄馬與妹妹同車。兄妹同車都未說話,知畫靠著秦昭做依偎狀,秦昭閉目養神。進府下車後,三太太看著長子長女有幾許不滿,秦昭只做無視。
三太太向方太君請過安帶知和秦昌回自己房裡,她心中何償好受!長子離開自己快有七年,長女也快有五年,初被帶走時,夜夜夢中都是這兩個孩子,醒時以淚洗面。但她明白,三老爺都不敢違逆公婆,自己更無底氣。只能求三老爺把幼女多留兩年,也是自己疏忽,女兒被驕縱太過,若總在外頭還好,府中自有規矩。以前知有多受寵有多肆意,往後種種反倒因此而更不堪,是應該下個狠心。
回屋後,屏退眾下,對著幼女厲聲道:「給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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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知長這麼大頭次見母親這等神色,不禁懵了,看著三太太身形不動。三太太一鼓作氣:「知,跪下,你可知今日所犯何錯。」
知躊躇半晌,跪在地上蒲墊上,她不明白母親為何如此待自己。
三太太咬咬牙,正色道:「你在府中所受的委屈都乃家事,你外祖母家乃是外家,家事不宜外道,讓人嗤笑。」
知抬頭看著母親,不甚明瞭。
三太太對著幼女不禁放柔聲調:「你姐姐一心只為你好,你再若不敬她即不孝母親。下月母親就要回蘇州,府中只你們姐妹最親。你莫要惹她生氣。」不覺間帶著哭意:「你已惹老太太不喜,再與親姐姐生分,如何讓我能放心。」
知這下聽明白,撲到三太太懷裡只哭道:「我要與母親同回蘇州。」
三太太跟著女兒流淚半晌,終收斂起情緒,推開知冷聲道:「不行,素日都是我太寵你,失了分寸。如此下去,你一個女兒家在世上那有立足之地。外頭那些人捧你都是看在你父親面上,你父親年紀輕輕能做得了知府又因你祖父之力。兒,你可明白。他們都不是因你生得好看而追捧奉承,是因為你姓秦,是首輔的嫡出孫女。」
知淚眼朦朧,何曾聽過這些話,更加不懂。
三太太看著女兒:「你只記下便是,再等些時日自會懂得。」她硬著心腸讓知整個下午跪著思過,快用晚飯時再送她回方太君處。
總是要分別,早幾天遲幾天有甚差別。三太太獨自坐在房中流淚,從年幼時眾人都誇她生得好,比起月裡的嫦娥都不差。到了說親的年紀,凡是見過她的官家太太臉上掛著笑眼露冷意,便知人家嫌自己生得太過艷麗,沒有半分賢惠的模樣。眼看快到十五及笄親事無著落,後頭兩位庶妹已定親只等著自己有人家,才好出嫁,府裡丫頭婆子風言風語,甚至還有官媒上門道某府想納了自己去做妾,猶如迎頭一盆冰水把自己素日爭強的心澆個透涼。母親日日流淚,自己便發狠道:「大不了做姑子,也不與人做妾。」
後來跟隨娘家嫂嫂出外應酬,可巧遇上當時吏部左侍郎秦敏之妻,一見自己拉著手不放,連誇生得好,又旁敲側擊幾句,聽聞還未許配人家,當場褪了一對上好的玉鐲。數日後,官媒上門連聲道喜:秦侍郎府為嫡出三爺求娶常家二姑娘。
憶起往事,常氏只覺恍然如夢。兩個女兒都生得像她,養在京中首輔府總是名頭要好聽的多,將來婚嫁時也不必像自己這般受蹉跎。再者養在老太太身邊的幾個女孩行事大方得體,不比自己小門小戶出身倒是誤了兒。
直到掌燈時分,有丫環進來,常氏才收淚命擺飯,只她與秦昌兩人用飯。
不日,春暖花開,河道消融。常氏意欲南下,置辦席面一家人都坐在一處,席間常氏體貼周到,照顧每個子女。知言只悶頭吃飯,不理其它,知輕聲啜泣,常氏未多看她一眼,還是秦昭哄著妹妹。
一時飯畢上過茶,常氏坐在上首掃視一圈眾兒女,方開口:「明兒我就要回蘇州,府中只剩你們姐妹兄弟。在府裡你們幾個要和氣,若有一二嫌隙之處,總是自家姐妹莫要生分。」她又歎氣:「這些年總是我的不是,對你們照顧不周。」
知言等回話:「蒙母親恩待,不敢做他想。」
秦昭起身向三太太許諾:「兒子定會仔細照看諸弟妹,請母親放心。」
三太太凝望長子許久,見他身量已超過自己,相貌英俊,聽聞公公最喜這個孫兒。半晌,擠出笑容:「幾個弟妹交給你,我最放心。但昭兒也應保重自己身體,讀書練功不必太拼,你尚年幼,不急於一時。」
秦昭低頭:「謝母親關懷,兒子定愛惜身體。」
知畫也向母親承諾:「母親放心,七妹交給我,女兒再不會跟她置氣。」
三太太眼神示意知,知勉強道:「往日都是妹妹的錯,多虧姐姐大度才容得下,妹妹再不會尋事惹姐姐生氣。」
三太太拉著兩姐妹的手合到一處:「如此甚好,你們姐妹要齊心才是。」
知言一直在和秦昌玩,廝混三個月眾人都熟悉,秦昌頭頂紅繩紮著小揪烏髮繫著金鈴,走起路叮鐺做響,露著米粒般小白牙穿梭在哥哥姐姐之間,稚兒不知離愁,與秦暉玩得興起咯咯笑不停。他轉頭抓著秦曠的玉珮玩,又摸摸知恬的裙子,再奔到知言身邊看上知言的小葫蘆,手揪住不放。
知言心道:你小子倒識貨,這可是我的寶貝。秦昌對玉葫蘆興致勃勃,大有佔為己有之勢。知言伸手解下,一件身外之物,能哄弟弟開心送給他。
秦昭見之欲從幼弟手中拿回,秦昌緊緊護在身後。知言對著秦昭道:「十二弟喜歡它。」
秦昭刮刮秦昌的鼻頭,抱起他坐到椅上,逗他說話,秦昌雖小吐字清晰,奶聲奶氣地回應著哥哥邊把玩著小葫蘆。
三太太見兩個女兒能和解心中欣慰,轉頭看到兩個兒子相處得宜,不禁會心一笑,大家和睦總是好。
次日三太太灑淚離府南下。眾姐妹起居恢復正常,學詩書、書畫、琴棋、女紅等,一切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