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受罰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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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全場寂靜,用落針可聞形容也不為過。杜家幾位姑娘皆眼圈紅紅,面帶羞恨,再不做聲。聞訊趕來的大太太和杜家四奶奶兩位司馬氏聞言面面相覷。好吧,知言也知道自己闖禍了。
杜侍郎杜潤最諱言出身,說起來他的嫡母是一位郡主。本朝公主郡主神馬的都不甚出名,皇家給她們榮華富貴,但決不允許參政,基本都是背景板透明人。杜侍郎的這位嫡母是先先皇同母弟韓王唯一的女兒,稍稍出格了點。昔年春闈,韓王替女兒相中了一位杜姓進士,年已及冠,髮妻亡故,相貌英俊,才學中等,太過優秀的人你斷了他仕途別說仕子自個不願意,皇上也不情願:這麼好的人才當花瓶用?無奈郡主和杜賓儀成婚數年一直無子,眼看杜賓儀年近四十,郡主才開恩把身邊的一位宮婢放到杜賓儀房裡做了侍妾,一年後得子便是杜潤。杜潤從小便聰慧,適逢舊時太子即今上選伴讀被挑中進了東宮,老狐狸曾做過東宮侍講學士,座下弟子除了太子還有杜潤。
依著律令,郡主公主之子孫三代內皆不得議政。但這位郡主太作,在先帝在位期間,不認杜潤為嫡出,杜潤生母被杖殺,後來更是公然與太子爭儲位的豫王交好。待今上登大位後,褫奪了堂姑母的封號等,更是下旨讓她與杜賓儀合離,杜賓儀已年近七旬再未娶正妻。所以,杜潤族譜上生母一欄很是不夠看。他自恃從小在華族間長大,父親是賓儀,嫡母是郡主,現在可好變成奴生子。雖然他後來正經從科舉出身入仕,但人家總有一兩個痛處。
這對司馬氏堂姑侄立場尷尬,但縱歸是世家出身,三言兩語把場面圓轉過來。擊鞠場上已很是難看,秦家兒郎被打得落花流水,後頭姑娘們再鬧得難堪,以後都在一個圈子裡行走總是不太好。
回府的路上大家都垂頭不語,實在太憋屈了。幾位哥哥許是擊鞠累了,騎在馬背上一副蔫頭耷腦,精神不振的樣子。
捅了馬蜂窩的知言不消說,百無聊賴地玩弄著玉葫蘆,也不看一旁奶娘擔擾的神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大不了挨板子。
見了方太君,老祖宗你幹嗎用那種眼神望著我,我知道自己錯了,逞一時口舌之快,甘願受罰就是了。
悉不知方太君擔擾幾個孫兒孫女怎麼受罰,秦懷安不是個會手軟的人。
知言被教養嬤嬤念了兩天的緊箍咒,又在學堂聽孔先生單獨訓導,於是這日下午乖乖地在房裡寫描紅練大字。老太太屋裡雙喜來傳話:老大人下朝了,讓各位姑娘們都過去。
知言在奶娘丫頭陪同下雄赳赳氣昂昂進老太太正房。
老狐狸正在考兄弟們的功課,姐妹們也陸續到齊,全都垂頭正坐不語。
等老狐狸轉頭望向屋裡孫女們,一眼看到坐在最前面的知書,正色開言道:「你是老夫的親孫女,為何杜家大姑娘一句話便失了分寸,以後如何能持家。」
知書聞言羞愧,落淚不言。
秦敏看見這個孫女倍感頭痛,自個老娘就是這般性情。家裡頭女兒孫女眾多,唯有知書有五分當年母親的柔弱,偏又是個庶出且好些詩養得性子悲風憐月。輕歎一聲:「你總要自已立起來,父兄姐妹才能為你出頭。從明日起家學隔日去一次,多在你大伯母跟前走動歷練歷練。」
知書拭淚輕聲應下。
知畫後背挺得僵直,聽祖父發話:「一擊不中便冒然出手乃兵家大忌,何況不必爭一時長短。你可明白。」
知畫懵懂點頭。
老狐狸又對知嫻、知靜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等姐妹榮辱與共,怎可只知自保。」
最後他看向知言,喚她上前。知言小心翼翼地走到老狐狸面前,聽他發問:「為何出言無狀。」
知言使勁往自個臉上貼金:「十妹妹哭了,三姐姐也哭了。」
只聽老狐狸對眾人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何況那等言語本就不應搭理。憑他是何人,我秦某的孫兒孫女個個都能挺腰自強,一點口角就覺得落了下乘,真是白白辜負了素日的一番教誨。」
聽言眾姐妹都起立聽訓。
秦敏看向知言突然想起一回事來:「杜侍郎是奴生子之言從何聽來?」
知言不敢對老狐狸撒謊,自己的那點智商小聰明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又不能供出哥哥們,垂頭不語。
同時,秦昭上前一步,秦明、秦旭、秦曉也都上前請罪。
秦敏看向孫兒們,又看向知言,只道:「拿戒尺來。」
知言心裡狂吐槽:你特麼朝中事都忙不過來,還要管孫女們,閒不閒!
一時戒尺送到,秦敏威儀下,方太君不敢做聲。
秦敏問向知言:「司馬老師言,你背書寫字時總在看姐妹們的進度,比知儀差略比知恬強,老夫見過裝聰明的,可第一次聽說有人故意裝笨。可知悔改。」
知言想了半天,覺得還是不撒謊的好:「保證以後和八姐一般努力。」
秦昭在暗地裡直疵牙,九妹你答的這叫什麼。唉
老狐狸輕笑一聲:「伸出手來。」
知言猶豫了一下,伸出左手,您老真打呀?
老狐狸一手拉知言左手,一手拿戒尺。雖未用十分力,但很疼有麼有,痛感神經是五歲小兒的。知言忍著淚。
老狐狸轉頭看向孫兒們:「擊鞠
鞠本為嬉戲玩樂閒時消遣之物,你等卻正經爭高低。且一次輸贏便做垂頭喪氣狀,尚不及五歲小兒硬氣。」
你那是誇我呢?
老狐狸看著秦旭、秦昭四人:「英雄不問出處,背後妄議人陰私非丈夫所為。且從事不密,洩語給幼妹。待飯後各領家法二十板。」
知言側臉對著哥哥們做出一個抱歉的表情,倒是逗樂了秦昭,眼底帶絲笑意輕眨右眼。
用晚飯時,花廳裡比往常更加安靜。知言左手在背後不時輕輕擺動,稍帶起一絲風便痛得輕些。奶娘心疼不已,眼觀老大人不發話,只是強忍著淚意在花廳外侍奉,晚膳由立冬布菜。
飯後上了茶,看老狐狸今日心緒不佳,幾位叔伯都不開腔。方太君也不言語,氣氛一時有些冷。知言坐在椅子上,左手在身後輕晃。老狐狸吃了幾口茶,方太君觀得他臉色緩下來,讓人拿了藥膏上來,親給知言上藥。
老狐狸在旁說:「罰是因為你故作聰明,出言無狀。如今你祖母親自上藥乃是為了獎賞你能有維護姐妹之心,此等心意雖好,但不能因此而犯大過。因小善而犯大錯是為不妥,你等明白。」最後一句話說給眾人聽,大家皆受訓。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老狐狸見知言垂頭不語起了逗弄之心:「方纔為何不哭。」
知言抬頭掃了老狐狸一眼,你有病啊,答:「太丟臉了。」
老狐狸倒是吃吃地笑起來,伸手摸摸知言的髮髻。
一時大家都散了,四個哥哥受了家法,在床上爬著休養三四日才勉強起身。
聽聞杜侍郎府幾位姑娘也都被罰得不輕,杜大姑娘禁足三月,其他三位也都被禁足一月。這才心理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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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已是深秋,寒風乍起,大雁南飛,落葉繽紛,屋裡地龍雖未燒起,但熏爐中燒著銀絲炭,寂靜秋夜中辟啪做響。
知言已睡下,看冬至收拾桌上的畫作。一場風寒休養了小半年之後,錢大家終於露面,神色萎靡不如舊時光彩照人,授課也不及往常用心,但總歸眾姐妹又多了一項課目,今兒下午來給知言和知儀、知恬教了一幅簡單的畫作,知言兩輩子都是藝白癡,一切都得從頭學來。只比兩個姐妹筆力上強些。晚間睡前練了一幅,剩下幾幅明後日再說。
要問知言如何能瞞過眾人,只因前世她乃左撇子,穿越後一切學著用右手,用筷子、寫字握筆都是從頭學來,所以多年未露餡。咳咳,再說以前左手寫的字跟狗爬一樣,好不到那去。
自從一個多月前挨了老狐狸的罰,知言讀書用心了一點,堪堪與知儀看齊,其餘時光都在發呆虛度。
司馬先生觀在眼中記在心裡,正逢這日與大太太閒聊,當做笑語說給大太太聽。
大太太手捏帕子捂嘴笑:「九丫頭是有趣些。」
司馬先生看向族妹:「你家老太爺和老太太都生得是水晶心肝,偏偏喜歡個這麼古怪的丫頭。」
大太太邊剝桔子也未抬頭:「老太爺和老太太心裡跟明鏡似的,九丫頭看似有些古怪之處,可素日處事大方不失分寸,從不和姐妹爭搶生事。你看十丫頭那麼戀著她,便知背地裡她常護著這個妹妹。她也是合了老太太的眼緣。」
司馬先生含笑道:「任老太太和老太爺再寵誰也越過不大姑娘去,如今她有了好歸宿。你也該把一半的心放下。」
大太太看著族姐歎道:「蘭筠姐姐不是不知道,生兒養女縱是活到老總擔著心。再說還有旭兒和嫻兒,我那能放下心來。」
司馬蘭筠點頭不語。
大太太看向對坐著的族姐,想起當時她求自己:那怕是做個丫頭也要離開揚州司馬家。想彼時自己尚年幼,憐憫她有才華且身世可憐,點頭應下。待一個人獨處時又思及此等佳人放在夫君身邊不免……,不顧天黑又尋母親。母親輕笑:「你只管帶了她去,人家未必想做侍妾,只是想離開這腌臢之地。到時另尋個穩當人家嫁出去,也給自己添個臂膀。」
這些年見過的女子勝過蘭筠姐的寥寥無幾,可這位姐姐為何一心想離開揚州,在家時不曾聽聞有男人糾纏於他。
想起娘家,大太太心裡愁雲頓起。自從三年前父親去世,異母大哥掌家,母親和哥哥的日子便不好過,自己多年未曾歸寧,母親信中囑咐不必回去。大哥又做主把堂侄女嫁給杜家,秦杜兩家在朝中眼看就要撕破臉。想當年母親未曾虧待過前妻生的一雙子女,更是百般忍讓,姐姐已經亡故,大哥他越發行事無度。
看自己的小姑嫁入寧遠侯家做繼室,與前頭夫人生的一雙兒女相處甚歡,雖然小姑咬牙受了許多的苦但總是有所回報。大太太自認母親雖比不上小姑的做為,但也不差,同母的哥哥從小就讓著大哥,後來更是被刻意打壓,縱然是滿腹經綸才華橫溢卻也不能出仕,只在書院做個閒散的夫子。況母親與大哥生母還是堂姐妹。
大哥他究竟要怎樣才能滿足,大太太心中苦悶不已。此等話語不能與別人說道,那怕是夫君也未敢說透。一時不做聲發呆起來。
司馬蘭筠神思也不知飄往何處,姐妹倆對坐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