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二房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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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筵席停了戲唱,又上過茶,客人才離去。幾個女兒家玩鬧了一天匆匆用過飯被打發回房。
二太太直歎:「老太太,兒媳這幾日頭髮都愁白生怕出差錯,日後這巧宗還是交於大嫂吧。往常不覺得,白日裡見大嫂及各位弟妹坐著喝茶吃果子說閒話,眼紅得我想落淚,以後還是把陪老太太吃席面的苦差事交給我。」
不防回頭被大太太剝了荔枝塞到嘴裡,差點囫圇嚥下,吐到帕上扶著椅背,好半天才緩過勁,大太太邊給她撫背邊笑說:「讓你一天盡編排我,看遭報應了吧。」
二太太這一口噎得眼泛淚花:「大嫂,差事沒辦好也不用這麼罰我吧?」
四太太笑著打趣:「二嫂不用搶,家裡還有好些個。」
五太太平時最寡言,只是親自捧了茶遞給二太太:「二嫂,吃口茶。」
六太太因擔憂徐太君神色懨懨,低頭忖度著向方太君開口回家住幾日。冷不丁袖子被貼身丫頭拉扯,回神抬眼看到幾位嫂子正鬧著,擠到跟前拉著二太太和大太太:「莫不是二嫂傷心今日沒吃上席面,改天我們幾個還你一席。」
二太太素日口舌伶俐,不料被幾個妯娌連番取笑,嗓子被噎得難受緩不過說不出話,只好故做生氣狀。
方太君最喜家宅安寧,子媳和睦。觀幾個兒媳如此心無芥蒂的玩鬧,心底甚慰只是愜意地倚在榻上,因是白日有些勞困並不做語。
大太太最有眼色,眼角掃到到方太君身子有些不耐煩,便帶著弟媳行禮退下。出了正榮堂,大房、三房和五房在左路,二房、四房和六房在右路,分成兩撥各自回院。臨別時二太太攜了大太太的手:「回頭我讓錦衣把對牌送過去。」
大太太面帶感激:「還未謝過弟妹,可是替我辛勞了這些日子。」
二太太美目含嗔:「大嫂真是見外。」
閒言少敘,二太太一行人回到二房進了院門,走游手抄廊過穿堂進內院,正房五間大屋,東西各是一明兩暗的廂房前些年大爺、三爺和六小姐住過現空著,院子兩側圓拱門通著幾個小院住著通房、妾室及給大爺秦明備的通房丫頭,正房西側穿過去後院一排倒座是丫頭婆子們的住處。
二太太進了正房,坐到東次間臨窗大炕上才長吁一口氣。任憑丫環伺候自己更衣、淨面、卸妝,小丫頭上了茶,她端過抿一口,聽身邊的大丫頭羅衣回話:「二老爺席吃到一半,衙門裡有事被請了去,現未回府。大爺吃了幾杯酒,喝過醒酒湯奶娘服侍他早早睡下,三爺和七爺未曾吃酒,晚間溫習完功課也都歇下。」
二太太坐在妝台前照著鏡子,聞言道:「這孩子!」
身後的錦衣拿牛角梳給她蓖著頭接過話:「大爺最有分寸。再說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前頭的幾位爺都是吃了酒的,也不打緊。」頓了一頓:「三姑娘晚間用飯時眼圈兒紅紅的似哭過」
二太太白日裡忙著張羅席面應酬客人,不曾留意幾個女兒家,一聽這裡頭有事,也不回頭拿著一隻金鳳步搖撫鳳口銜的南珠:「席上怎麼了?」
錦衣把下午園子裡的事不添不減地道出。
二太太朝她擺擺手,起身坐到炕邊,早有泡腳的木桶備好,羅衣給她輕輕揉著腳心。她看向屋裡的兩個貼身大丫頭:「你們說,老太太那麼一個七巧玲瓏心的人,這方家的太太小姐們沒一個跟了她。所以說『娶妻娶賢』,等給你們大爺議親時,可要擦亮眼睛,不能光盯著門戶高低,沒地找一個心思糊塗的進來,那咱們可就過不了安省日子囉!」
錦衣正收拾妝台也不抬眼:「大爺是秦家長孫,將來什麼樣的好媳婦找不上,太太把心放到肚子裡才是。」
二太太有微許悵然:「明兒雖是長孫,可也佔著庶嫡出,始終要低旭兒一頭。你們可都要警醒著,別失了分寸,生出不該有的念頭惹出麻煩來。」
羅衣手在水裡搓腳:「太太放心,奴婢們明白這個理,出了這屋子不會露出半句話頭。」
二太太喚過錦衣:「取出對牌還給大嫂,再順道看看三丫頭和六丫頭去,讓她們安心早點睡,就說有事我替他們撐著。」
錦衣面露詫色:「太太你是說……」
二太太把腳從水中伸出:「憑著進門十幾年我對老太太的瞭解,方家這樁婚事落不到咱們三丫頭身上。」又放低了聲音:「三丫頭將來要許給白家。」
錦衣聽言放鬆,拿了對牌出門。羅衣給二太太擦完腳,喊進小丫頭收拾腳盆水漬,她又淨過手才給二太太揉肩。
二太太也在納悶:「這方家舅母什麼時候看上三丫頭了?放著二丫頭那麼個爽利人不要,論出身、相貌、品格都高出咱們三丫頭一等。」面露疑惑看著羅衣。
羅衣低頭思想片刻憶起一回事:「去年冬月,在老太太屋裡說起大小姐的嫁妝,太太笑稱那些古董就是給了咱們也不識貨,不如全換成銀子。還說等三姑娘和六姑娘出閣時,你給她們光裝壓箱銀子。奴婢記得那日方家老太太也在。」
二太太聞言嗤笑:「哼!就為這麼個話頭,眼皮子也太淺了吧。」
羅衣輕笑:「方家現在是敗落了,若不是倚仗咱們老太太京裡怕都呆不下去。看他家太太小姐穿的出門衣裳和首飾雖說是新但都是中下等。方二太太和方家五姑娘看見咱們家幾位姑娘的穿戴行頭眼都直了。」
二太太笑著虛推羅紋一把:「你個貧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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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羅衣又言:「三姑娘和七爺是一個姨娘生的,太太就是為著大爺和三爺有個幫手,也不會薄待他們,這內情明眼人一瞧便知。再說咱們舅老爺可是領著織造局的差事,太太你手裡漏出一星半點都不是小數目。」
二太太收斂了笑意:「三丫頭是個好的,性子乖巧不生事。對他們姐弟用心也是想著給我自個生的孩子結個善緣,將來出嫁時肯定會添份妝又不值什麼。同樣是我親手帶大的,她又沒見過幾遭姨娘的面,情份不比尋常,可不想被人輕踐了去。」
過了一燭香,錦衣掀簾進屋:「虧得太太讓我走了一趟,三姑娘正在落淚。我傳了太太的話讓她安心方才收淚,看著睡下才回來。」
二太太歎氣:「她這性子真是,幸虧不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要是六丫頭也般行事,我還不得把自個慪死。」說罷搖搖頭。
錦衣笑道:「六姑娘行事妥當,老太太都誇她有幾分大小姐的品格。」走到坑邊伸出手腕亮出一對金絲瑪瑙玉鐲,褪下一隻遞給羅衣「大太太賞的,我倆可是沾了太太的光。」
二太太斜睨一眼:「也是個好物,要不是順著老太太的心意我才不想接這個差事,當家媳婦真不是好當的,我呀既沒那命也沒這本事,天天在屋裡說說笑笑才是正事。」
兩丫頭奉承她:「那是太太可老太太的意。」
二太太心道:只管做好這個二兒媳守著本份,打點清二房上下事務才是根本;就像五弟妹那般做悶嘴葫蘆都受老太太背地裡疼惜。不過自己本□□熱鬧,既然能逗樂眾人自己也開心,又有何不為?
門外婆子說話:「二老爺回來了。」秦柏邁著方正的步子進屋,二太太上前替他更衣,詢問:「可曾用飯,有甚要緊事非得今日去衙門。別讓老太太惱了才是。」語氣有些嗔怨。
二老爺露出一絲笑意:「家中有大哥他們,人情面上我向來不耐應付,老太太素性是知道的,不會為此惱我。倒是連日辛苦你了。」
二太太聽言心裡像調了蜜似的,不覺間聲調變軟:「哪裡,我只是盡本分。」
二老爺拉了她手坐下,歎口氣:「是我不喜俗務客套,讓你多受累。」
二太太直覺得自家老爺能說出這種貼心的話比給她一座金山還受用,嘴都快咧到耳朵邊上,僥是平日的巧嘴也說不出話,只一味靠在二老爺肩頭。
屋裡兩個丫頭極有眼色,早早掩門退下,留他們夫妻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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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知書的貼身丫頭立夏送走錦衣轉身回房。見姑娘的奶娘還在抹淚,悄聲上前:「姑娘已如此,媽媽可要剛強些才是,莫要再招姑娘。」奶娘點頭拭淚,立夏打開旁邊榻上的被褥:「媽媽回房歇息,今晚我來值夜。」心道:留著兩個軟性子,整晚還不知哭成什麼樣兒?在心底直搖頭。
奶娘依言自去回房,立夏凝視聽帳裡動靜,料得姑娘未睡著,遂輕聲問道:「姑娘可是睡不安生。」
過了半晌,帳子裡才傳出說話聲:「立夏,母親真的能為我做主?」
立夏輕掀帳子,看知書眼睛明亮,雖不落淚,卻猶是受驚過度的神情。輕輕寬慰:「太太能說此話定是有幾分把握的,依著姑娘的性子老太太也不會挑你的。姑娘千萬不要入了心,人前露出來讓老太太見了不喜。」
知書輕頷首,欲言又止。
立夏知道她的心事:「姑娘的去處怕是早都定好,不是方家,十有八成就是白家。這可遂了你的心願?」
知書心事被說穿,暗地裡啐了一口,翻身悶頭裝睡再不言語。
立夏噗聲輕笑,熄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