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暴戾藏在溫婉裡 文 / 季子宋
段西安注視的目光過於熾熱,像火球似的在姚東京的臉上來回翻滾,姚東京踉蹌地退後一小步,與他交錯目光。
意識到與她靠得太近,段西安直起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下巴:「我要去開會,你也要跟著嗎?」
姚東京急忙點頭:「沒關係,我等你。」說完,她的臉又是一紅。
段西安一副為難的樣子:「這是高層會議,閒雜人等是不允許入內的。」
姚東京心下一驚,難道就這樣要與這大好的機會失之交臂了嗎?
段西安卻忽然說:「不過沒關係,我有特權。」他笑了笑,招呼姚東京跟著他走:「你跟著我進去就行,沒人會攔你。」
姚東京在心底舒了一口氣,低著頭就跟著段西安一路走。
忽然,他一個急剎停住腳,姚東京走得急,沒防備,一頭撞了上去。
見姚東京捂著額頭皺著眉,段西安就笑:「你的感冒藥,經理上去找不到你人可不好了。」
「那我先上去拿。」姚東京立刻接口。
「不用。」段西安掏出手機,按了一串號碼,「叫他再跑下來就可以。」
段西安帶著姚東京進了一間休息室,右邊是一面毛玻璃,開了一扇門,再往裡走就是會議室。距離會議開始還有十分鐘,姚東京就坐在休息室的沙發椅裡休息。
休息室的門被敲響,段西安打開門,進來的是經理。
經理將一盒感冒沖劑和一盒阿莫西林遞給段西安:「感冒沖劑一日三次,一次一袋,消炎藥也是一日三次,一次兩粒。」
說完,他推了推眼鏡:「不過,段總你怎麼會感冒的?我記得你的身體一向健康,從小到大都不怎麼生病。」
段西安將兩盒藥拿進來,放到桌面上,經理一探腦袋,就看見坐在裡頭的姚東京。
段西安撕開感冒沖劑袋,倒入一次性紙杯,又接了開水,遞給姚東京:「阿莫西林一次吃兩粒。」他將膠囊塞到姚東京手裡:「喏,就著感冒沖劑吞了。」
經理看著這一幕,大跌眼鏡。心裡驚疑不定,表面風平浪靜。他走進來,擺著一張笑臉對姚東京道:「原來是您生病了,是住得不習慣?」
不等姚東京回答,段西安就接過話茬:「都怪我,是我不小心,昨晚凍著了她。」
經理和姚東京俱一驚。
姚東京驚的是段西安這會兒承認錯誤真利索,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經理驚的是這話裡深有內容,又是「昨晚」,又是「凍著」的,總覺得這話裡還有另一層意義。難怪他一走進來就察覺氣氛微妙,段西安居然還親自為人泡藥。
既然都隱約猜到那一層意思了,經理覺得自己再在這裡呆下去就太沒有眼力了。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借口還有事要忙就急急忙忙地退出門去。
姚東京放下紙杯:「經理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什麼?」段西安也意味深長地笑。
姚東京蹙著眉,一本正經的:「段總,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段西安笑得更歡了:「你剛才還叫我名字,這會兒怎麼又叫段總了?」
盯著段西安的笑臉看了一會兒,姚東京擰著的秀眉慢慢舒展開來:「怕把你逗樂。」
「嗯?」
姚東京就著剩餘的藥湯將阿莫西林嚥下去:「之前得知我的名字是地名時,你不是笑得前仰後合的麼,我要總是『段西安』、『段西安』地叫你,你還不得笑趴下了?」
段西安的笑僵在嘴角,他總算是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十分鐘內,酒店高管陸續到場。
十分鐘後,會議室裡坐滿了人。
姚東京最後還是沒好意思進去,一個人蹲守在休息室裡,毛玻璃隔音好,不過她在段西安進會議室後,特意留了條門縫,現在裡頭在談論什麼,她在休息室裡也聽得一清二楚。
會議時間不長,兩小時還不到,可會議的內容很充實,基本沒有什麼廢話。
姚東京靜靜地聽著,她腦子清楚得很,哪個高管是應付了事講廢話,哪個高管是真心實意地提建議,她心知肚明。
旁聽了整場會議,她自覺還是收穫頗豐的,有些東西到時候說不定還真能派上用場。
一從會議室裡出來,段西安就打了個哈欠,姚東京倒是精神抖擻的,段西安雙手插兜:「這群老傢伙太能聊了,造溫泉的提議上個月就談過了,這回又談,還津津有味地談了一個多小時,閒得蛋疼。」
姚東京抬頭看他:「我剛才聽了一會兒,也沒聽見段總你發言,還以為怎麼了,原來你是嫌麻煩。」
段西安抱怨:「簡直太無聊了好不好?既然各方面都到位了,要建溫泉就建嘛,何必反反覆覆地不斷提起,真累!」
姚東京心裡好笑:建溫泉說得簡單,實施起來可麻煩。這是大工程,撇開資金土地等問題不談,光是「有無必要」這一議題,就能談論好幾天的。萬一到時候室內溫泉建好了,沒人去怎麼辦?一旦將這類工程擺上檯面,就必須考慮後期運行問題。
這種情況姚東京也遇到過,那時候,也是與一群老傢伙,就「
酒店範圍內綠化面積擴大的可行性」展開談論,分為同意擴大與不同意擴大兩派,雙方各執己見,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到頭來,卻還是無疾而終。
段西安這麼武斷地說這種任性又不專業的話,姚東京立馬就明白了:這個段總,應該是光掛名不做事的。
可段氏這麼大的一個品牌,經營和管理都相當老練,怎麼會做賠本生意、花錢養閒人?姚東京又想,段西安肯定是靠關係走進來的,這不,他剛好姓段,指不定就是段家的哪個親戚。
姚東京先段西安一步走向電梯,身後的段西安就喊住她:「喂喂喂,不是我去哪兒,你就跟到哪兒麼?怎麼走我前頭去了?」
段西安咧嘴笑,一扭身,就朝電梯的反方向走去。姚東京心裡納悶,卻還是默默地跟上去。
冷不丁地,段西安停了下來:「你在這兒先等我一會兒。」
姚東京頭一抬,就看見頭頂掛著一塊小牌子,上面寫著「洗手間」三個大字。
他居然叫她等他上廁所?而且是站在男廁門口!
會議剛結束,從會議室裡魚貫而出一群酒店高管。這一層沒有套房,根本沒有遊客的身影,姚東京面生,顯然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卻站在男廁門口,那群高管路過她的時候,眼神探究,看得姚東京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段西安出來的時候,姚東京就沒給他好臉色:「你就不能回房再解手?」
「人有三急。」段西安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姚東京懶得和他扯皮,邁腿就往電梯口走。
段西安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去三樓。」
姚東京疑惑:「去三樓幹嘛?」
「餐廳出事了。」
*
經理給段西安打電話的時候,餐廳裡的顧客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嚇走的。
段西安和姚東京下來的時候,黃世澤正大爺似的靠坐在椅子上,一條腿踩在另一隻椅子上,跟來討錢似的。
他長相本就粗野,劍眉星目,稜角分明的臉上還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手指修長,一下一下敲擊在桌面上,就像躍躍欲試欲圖捕蟬的螳螂。
見段西安來了,經理立馬迎上去,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瞟著黃世澤:「在這兒快一小時了,大吼大叫的,把客人都嚇跑了。」
黃世澤歪著腦袋,斜嘴一笑:「喲,段西安,你終於捨得出來了。」
段西安瞄了一眼,黃世澤面前擺著好幾盤血蛤,地上也散了一些,看起來凌亂不堪。
黃世澤是黃明渤的小兒子,黃明渤早些年是開酒店的,後來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就開始做餐館生意,中式的,卻沒想到在餐飲業混得風生水起的,做了十幾年開了許多連鎖店,掙了不少錢,近幾年又打算重回酒店業。
這樣說起來,黃和段也算半個同行了。黃世澤也算得上是上流社會的人,可他這脾性,倒像是下三濫的人。
前些日子,段西安和一群朋友去黃家的會所吃飯,當時黃世澤是不在場的,他的幾個兄弟倒是在,期間鬧了點兒不愉快,黃世澤講義氣,重兄弟情,是那種為了朋友敢兩肋插刀的類型。
他這會兒故意跑來蘇段找茬,大概就是為了給兄弟出氣。這都是段西安惹出的麻煩,和蘇段毫無關係。
段西安深知這一點,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低聲對黃世澤道:「有話和我出去說,別堵在這兒影響蘇段的生意。」
黃世澤哼笑一聲,手上捏著一枚血蛤,在指間揉搓了幾下,忽而朝遠一拋,啪地一聲,血蛤就在白牆上四分五裂了。
他仰著腦袋笑望段西安:「有話就在這兒說,出去說幹嘛?你害怕呀?還想藏著掖著?」他瞄了一眼段西安身後的姚東京,又將目光落在段西安身上:「段西安,你躲在度假村好吃好住的,還有女人陪著,我的兄弟可因為你氣得不輕。」
「個人恩怨上不了檯面,黃世澤,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在這撒潑打鬧,你覺得合適?」
黃世澤咧嘴露出八顆白牙,盯著段西安耀武揚威地笑,拾起幾顆血蛤,朝對面的牆上又是一砸,滿地的碎屑。
段西安也笑,踩上碎掉的血蛤,嘎吱嘎吱作響。他湊到黃世澤跟前,捏著拳頭,一字一頓:「滾、出、去。」
黃世澤也將臉湊上去,和他兩兩對視,餘光瞄到姚東京正朝這邊靠近,擺在椅子上的那條腿悄悄放下,再猛地向前一踢,那條椅子就嘩啦一下衝姚東京滑過去,啪地一下,正好撞在她的膝蓋上,疼得她急匆匆彎腰去擋。
姚東京呲牙咧嘴地捂著膝蓋,黃世澤的聲音夾雜著挑釁的笑飄了過來:「妞,我和你男人談正經事,你一個女人就不要插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