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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冬夜暖意生(二) 文 / 瀾馨 非包月作品

    桌上的燭火散著一抹暖色的黃,映上月英的臉。暈染開去。他躺在床上,靜靜看著被燭光光暈籠著的她,溫暖便一點點在心中充溢起來。冬夜的大帳不再孤寂寒冷,家的溫情味兒已瀰漫在空氣中。

    她吃完麵,抬頭觸到他目光柔和。她起身,盈盈笑著走到他的床邊,將手擱在他胃上,低語問:「還疼得厲害嗎?」

    他淡淡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從被子裡伸出雙手,握住她,似哄似勸:「我讓醫官來幫你看看,讓我放心,好不好?」

    她也回他淺笑輕顰:「我的丞相大人,我是來看你的,不是來看病的。叫醫官來替我瞧病,那豈不被別人笑死,說您相府出一庸醫!再說,我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清楚嗎,難道丞相不相信黃醫師的醫術嗎?」

    「看別人的病醫術高超,看自己的病還真夠嗆。」諸葛亮回她道。不過看她精神還好,沒再咳,便不再堅持。

    「那就先讓黃醫師來替丞相把把脈吧。」月英說完便不由分說地將他的手掌翻過來,手輕輕搭上了經脈。這一把,卻是一驚,她只覺得這脈象細沉無力,病入臟腑。搭在他腕上的手指便不禁微微一顫。

    他感到了她手指的顫動,忙把手抽了回去。諸葛亮自己心中明白,這次病來勢洶洶,平時理事全靠意志力支撐,要好起來怕不那麼容易;他也知道月英的醫術,只要一問脈,便能清楚自己的病情。但他更清楚,她會因此擔驚受怕,傷了本就虛弱的身子,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於是說

    「我的黃醫師,太晚了,明兒再看,我這病也不差你一宿。你和翠萍都累了,先休息吧。」

    月英心中已然明白丈夫這次病不同以往,必須好好靜養才有希望好起來,絕不可以著急動怒。於是遷就道:「好,但你得答應我,多休息,不可再整日做事,要定時服藥,按時吃飯。」

    「好,遵夫人命。」他笑著答應。

    那邊龔襲倒是一時犯了難,「丞相,夫人他們睡哪?」

    「就這兒吧。龔襲,你幫我打一地鋪,說起來我就是晚間陪護。」月英沒所謂得一說。

    「不行,你又胡來,這麼冷的天,哪睡得了地鋪?」諸葛亮連忙制止。不過大半夜的,他堂堂丞相一時半會兒,尚大的軍營——男人的世界,好像還真找不到一個能讓兩女子睡得暖和舒適的地方,總不能讓他們兩人和一群男兵士睡一塊兒去吧。再說眼下這個形式,在軍營,讓她們在自己羽翼保護下才是最安全的,他才是最安心的。

    他閉著眼睛,尋思了一會兒,說:「月英,今晚你和我一起在榻上睡。龔襲在外帳睡,外面還有立仁,溫良值守,任何人都得經他們通報才能進得內帳,沒事。」然後又對著翠萍說:「翠萍,讓龔襲在放書的側帳給你支張床吧,就是地方小點,委屈你一夜了。明天我吩咐他們在中軍帳旁給你們支一帳。」

    「行,我只要離夫人近,她叫得著我,別說睡側帳,就是守坐在帳外都行。」翠萍說到。

    「那龔襲可要埋汰我了。」諸葛亮打趣道。

    「關他什麼事情。」翠萍嘴上雖強硬,臉卻「蹭」得泛了紅。

    龔襲也不好意思起來,低著頭輕聲對翠萍說:「我去幫你準備床鋪,被子去。」說罷便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月英看著龔襲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笑著對諸葛亮說:「你得快點好起來,回成都把他們的事情盡早定下來,不然我們虧欠這兩孩子可太多了。」

    他誠懇點頭,表示應允。

    這下翠萍更窘了,低下頭,只管弄著衣服:「誰說我要和龔襲啦,我要一輩子跟在夫人身邊的。」

    「真是個傻孩子,跟了龔襲,不也是留在丞相和我身邊嗎?」月英說。

    龔襲從拿來了鋪蓋和被子準備給翠萍,聽到剛才他們的話,高興得就端著鋪蓋在門口傻笑。

    「傻小子,還發什麼呆,還不幫翠萍支床去。」月英的話讓龔襲回過神來。

    「誒,謝謝夫人,那您和丞相快點休息吧,我在外面,有什麼事,您叫我。」說完,拉著翠萍便往側帳去了。

    月英望著這兩個在腥風血雨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依然能保留一份難能可貴的純真與純情,頗感心慰。

    諸葛亮催她:「快點上榻休息,你都多久沒好好睡了!」

    她也著實疲乏至極了,簡單洗漱後,便上了榻,拉上了床簾。相隔小半年的夫妻,終於依偎在了一起。

    她枕在丈夫的肩旁,一手慢慢撫著他的胃,卻感到自己的手被他輕輕握住,他稍稍側了側身,對視著月英的眼睛說道:「真的不疼了,你來了都會好的,快點睡吧。」

    月英抬頭,任他的鬍鬚柔軟地拂過面頰,望著他問:「丞相,我今天打扮得還像個醫師,不會引人懷疑,給您添麻煩吧?」

    他淺淺笑著,有些感慨地說:「像!還是當年能迷倒一群女孩的翩翩醫師。亮二十多年前就有幸見過黃公子的風度了。今日久別重逢,依舊恍然如昨。」

    月英知道他說的是年輕時自己女扮男裝陪他一起遊學的經歷,不禁臉上微微發了燙。這是鐫刻在青蔥歲月裡最美好的回憶,她本以為這些早已塵封在了金戈鐵馬,危機四伏的歲月裡,消蝕在了每天堆積如山的公中。可不想他卻一直珍藏在心底。一下子她好像回到了隆中,回到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可這兒卻這是戰場,是內外交困的戰場。丈夫他拋開妻兒,嘔心瀝血,一次次北伐,為的是劉氏能再掌一統,可

    換來的確卻是嗣君一而再,再而三的猜忌,怎不叫他傷心至極,本來就累得掏空了的身體,又能否經得住重擊?

    想到這,月英不禁紅了雙眼,可她竭力克制著,不想再給丈夫添憂,她攬住他說:「孔明,答應我,先不要去想那些事情,把病養好。陛下長大了,你跟不了他一輩子,也保不了他一輩子,我們都盡力了。將來九泉之下,你無愧於先帝。蜀漢沒有你還能繼續下去,可我和孩子們不能沒有你,就算為了我們,你一定要好起來。」

    諸葛亮聽著月英說這番話,他明白月英已經知道了一切,他本來還想瞞著她,怕她無法承受。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他重重歎了口氣說:「真希望陛下能親君子,遠小人,明辨是非,與我也能誠君臣之至公。」過了好一會兒,他接著說:「月英,你放心,這件事會過去的,為了你,為了果兒,瞻兒。」他停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說:「也為了陛下,我必須好起來。」

    月英重重得「嗯」了一下,此刻,她相信丈夫的意念會支撐他走下去。現在,她只要握著丈夫的手,在這冷得令人心寒的日子裡,給他溫暖,讓他依偎,守著他,讓他能安心睡上一晚。

    漸漸得,她守著看孔明睡著了,也放心得睡去,這兩天確實太累,太累了。

    可幾個時辰後,諸葛亮卻被一陣陣胃疼激醒,他本能得想要蜷起身子,用手抵住如刀絞著的胃。可一不小心觸到了旁邊的月英,他這才想起現在旁邊還躺著妻子。他本已痛得緊緊皺了的眉,不禁展開一笑,月英的到來不是夢,她真切得在自己身旁。他看被子已經被自己弄得有些移位,忙舒展開蜷縮的身體,原是要去抵住胃的雙手,現在也急著先給月英蓋實有些鬆開的被子。然後只用一手緊緊抓住自己那一邊的被子,想借力來熬過一陣陣的疼痛,但不要吵醒了她。

    但月英本就睡不深,她感到了身旁人的移動,忙睜開眼問:「孔明,怎麼了?」

    「沒事,你放心管自己睡。」他盡量想讓自己聲音勻和。

    可月英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她打開床簾,讓外面的燭光透了進來,又撐起半邊身子,看了看丈夫,只見他臉色全白,滿頭大汗。月英大驚,「孔明」她不禁喊。

    只見此時他已經疼得控制不住人蜷縮成了一團,一隻手緊緊拽住被角,一隻手卻還想去拉月英躺下,喘著氣,安慰她說:「你別急,就有點胃疼,熬一下就過了,你快點睡。」

    「熬,熬,熬,你就知道熬。」月英一邊哽咽得數落他,一邊還是急地披了件外衣,鞋子都不穿,就去取藥箱。

    「月英,你這樣要著涼的。」諸葛亮急得在床上喊。

    這時月英捧著藥箱上了床:「一會會兒,沒事的。你省些力氣,別管我。」

    她把藥箱放在旁邊的矮几上,點了根新的蠟燭。諸葛亮卻硬是坐起身來,給她裹了厚實的外衣,又趕緊用被子把她腳捂得嚴實,做完這些又疼得蜷縮著倒了下去。

    「不是說別管我嘛,你再凍著了,胃是不是更疼了?」月英看他這樣,著急得問。

    「我求你睡好不好?你這樣,我著急,胃才會更疼。」諸葛亮從牙縫裡擠出聲說。

    「我好好的,你急我做什麼?我動作很快,施了針你就不痛了。」通過扎穴麻醉止疼的方法,這是當年師伯親手教的月英,就連師傅的技術都沒有她好。

    月英將諸葛亮的手擱在自己的身上,對丈夫手的熟悉,能讓她幾乎不借用燭光就能將穴位找得精準不誤。四五針下去,諸葛亮已覺得胃裡鬆弛了不少,沒有了絞痛之感,身體終於鬆了開來。於是馬上哄月英:「好了,我們家黃醫師的醫術已造詣高深,爐火純青了,幾針下去,就不疼了。我也累了,睡吧。」

    月英收了針,將藥箱擱在床下,又拿了帕子幫他拭去汗珠,心疼得說:「這是暫時止疼,治標不治本,明天我得全身給你扎。」

    「好,好,明天全身讓你紮成刺蝟。現在睡覺,成了吧?」他說著又起身,幫她取了外衣,按著她躺下。

    月英吹滅了蠟燭,重新拉上簾子,說:「孔明,你抱著我睡,好不好?」

    「又耍小聰明,怕我再犯病,不叫你是吧?所以讓我先把手綁在你身上?」口裡雖是嗔怪,可還是伸手抱住月英,輕輕拍著她說:「你和果兒差不多!」

    月英呵呵一笑,也伸手攬住了孔明。

    寧靜祥和生於對方的懷抱間,他們就這樣相依著,互暖著,安睡到了黎明初曉,晨曦朣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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