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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冬夜暖意生(一) 文 / 瀾馨 非包月作品

    帳內,剛得片刻安寧,撫著枕邊羽扇,漸漸入睡的諸葛亮,卻被帳外的騷動吵醒,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叫龔襲,也不見有人應聲。到底擔心出了什麼事,正支撐著坐起身,加了一件衣服,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龔襲伴著兩人進來。

    「出了何事?」諸葛亮問道,晚上燭光昏暗,又在病中,他一時竟沒有認出來人是誰。

    「丞相,你看,誰來了。」

    燭光照影,步搖生香。他看不清來人的臉,但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卻悠然入鼻;地上的燭影竟似乎也搖出一個夢裡人的清身姿。他心中掠起一陣悸動,幾欲起身去辨。但沉穩如他,就算情感會讓其一時衝動,理智便會毫不留情地將其遏住。他一如常態,唯獨自己,才能感受到內心的幾分焦灼,幾許期盼。

    慢慢地她走進了,輕輕喚得一聲:「孔明。」

    頓時虛渺幻聚成真實,剛剛他還撫著羽扇,想著月英,這會兒她卻已翩然在身旁。

    洶湧的情感此刻再也無需用那淵深的理智去壓制,暢快地湧出便好。

    「月英,月英」他邊喊,便強撐著要起床去迎。

    月英看他要起身,忙快步向前,制止道:「快躺著,別起來。」他急急伸手拉住月英坐在自己身旁,似乎怕那真實又會幻為塵煙渺渺,吹散而去。

    可他卻好似摸到一塊冰,病中的他,不禁一怵。但隨即緊緊握住,本能使然,拽著就往自己的懷中捂。興奮之情卻也隨即變為了愛憐之憂,化為聲聲嗔責:「你這麼遠的路來幹嘛?還把自己凍成這個樣子!這一路上受了多大的罪,不要命了嗎?」

    「我,我」月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用盡力氣,想掙脫丈夫拉著自己往懷裡捂的手,可也不知道重病的諸葛亮一時哪來的力氣,死死拽住妻子的手不放。

    月英只能握緊拳頭,不想讓冰冷的手觸碰到他病弱的腑臟。急得不行,嗚咽道:「快放開我,你老胃病了,這次犯得這麼嚴重,怎麼再經得起著涼。我沒什麼,放開我,放開我。」說話一急,便不住地咳嗽,咳得人都彎了下來,諸葛亮一時也慌了,鬆開了她的手,一邊幫她拍背,一邊喊:「快拿熱水來。」

    不待他說,翠萍早就倒好熱水,候在一旁了;龔襲也端近了火盆,放在月英的腳邊。諸葛亮取過水,遞給月英說:「快喝點熱的下去。」月英喝了幾口,終於止住了咳,便捂著杯子取暖。諸葛亮則替她解下已經被霜露冰得有些發硬的披風,又取了床邊自己常披的大氅將她緊緊裹住。眼神卻一刻都不曾離開眼前這個女扮男裝,面色發白,卻依舊清麗的妻子。問:「暖和點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月英搖頭,有些許自責地說:「過來是想要好好照顧你的,卻讓你操心先照料起我來了。」

    諸葛亮拉過月英的手,確定她已經感覺暖和了,話語裡便再也滲不進一絲強硬,即使還是嗔怪著,可語氣裡明明是滿滿的憐惜之情:「你還知道我會操心?自己永遠照顧不好自己,忘了師傅說你不能受凍受累了?那麼遠的路過來,果兒,瞻兒也不要了?」

    月英看著丈夫深深凹陷的臉頰,灰白的臉色,很是難過,回道:「你怎麼瘦了那麼多。你說我,自己還不一樣,不聽師父的話,不聽我的話,弄得舊病復發。這次這麼嚴重,不來你讓我在家乾著急嗎?孩子們你放心,爹爹來了,會幫忙照顧的。」

    諸葛亮怕她擔心,忙露出笑顏,安慰道:「沒瘦多少,只是在外幾個月,曬黑了,才會顯得瘦。我沒什麼,你別急。」又歎氣道:「誒,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不要告訴你的,你怎麼就…」

    「丞相,是費司馬的小僕不小心說漏了嘴,夫人求著司馬給的令牌。」翠萍在一旁迫不及待地回答,又藏不住自己的孩子心性,說:「丞相,現在夫人可是你們家黃醫師,是我師傅,您老人家就是我,是我…」想到這自己不禁呵呵笑了起來「就是我師公啦。」

    諸葛亮報以一笑,對著月英說:「這丫頭穿著男裝活脫脫就是一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女孩樣兒?」

    月英也不禁莞爾,笑著埋汰翠萍道:「就你話多!」

    廚房送來了吃食,龔襲出去端進了帳,只見食盤裡盛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麵。說道:「夫人,老趙說你這一路好幾天都不肯吃什麼東西,我讓他們先弄點熱乎的,您快來吃吧。」

    「好幾天不吃東西?你…」本來諸葛亮聽了,不免一下子急火攻心,胃裡一陣痙攣,疼得他忙用拳頭死死抵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孔明」「丞相」屋裡的人都趕緊要去扶他,他倔強地推開了他們。

    然後盯著月英,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對說:「你這不是來給我看病,是要把我真急出病來,才甘心!」

    月英一下子眼睛就泛紅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一半是看到丈夫一時疼得眉頭緊縮的臉,心中害怕;一半是著實委屈。越想憋住,越覺胸悶,又一陣陣咳了起來,她想取了剛才喝剩的水來壓住不適。可卻反而嗆了,咳得愈加厲害。翠萍忙幫她去拍背。

    諸葛亮看他這樣,後悔剛才自己話說重了,可他瞭解自己妻子的脾氣,這個時候只有發火,月英才會乖乖聽話。於是繼續命令到:「翠萍,還不帶夫人去吃飯?」又對著龔襲說:「你去把醫官叫來,替夫人看看。」

    「不准去,我很好,不要看。」月英繼續用嗚咽的聲音說。

    「你…胡鬧!」諸葛亮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便也胃痛得沒有力氣和月英爭辯。

    翠萍平時和諸葛亮嘻嘻哈哈,沒大沒小的。可看到發怒的諸葛亮還真有點害怕。

    她勸月英說:「夫人,多少先吃點,不然丞相著急。」月英也不敢再惹諸葛亮著急生氣,便由翠萍扶著在桌旁坐下,舉起筷子,一口一口往嘴裡塞麵條,可眼淚卻再也忍不住了,顆顆淚珠滾落在了麵湯裡。

    翠萍和龔襲也都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覷看著雙方。

    諸葛亮看月英這般模樣,再也說不出狠話,半躺在床上,撫著胃,安慰道:「慢點吃。我沒事,剛才只是胃痙攣了一下,一陣就過去了。」

    月英流著淚,也不敢看他,只是點點頭,繼續從碗裡扒面。

    翠萍看氣氛有點尷尬,便拿起筷子,指著月英的麵碗,半開玩笑地說:「麵條啊,麵條,闖禍了吧?為了你,丞相和夫人都不高興了,所以你要將功贖罪,讓我們夫人吃下你後,精神好,身體棒,笑口常開,聽見沒?」

    她誇張的動作,一本正經的語氣,讓月英破涕為笑,回她道:「好了,快把自己這碗神奇的面也吃了吧。」

    龔襲忙把面給翠萍端了過去。

    諸葛亮胃痛緩和了些,也想讓月英安心吃麵,便附和說:「好,這麼神奇的麵條,龔襲,明天也給我弄一碗。」

    龔襲聽到,一時有受寵若驚之感,要知道諸葛亮自從發病以來,幾乎都沒吃過什麼東西,每頓也只喝幾口湯粥,就再也不肯吃了。更不要說主動點餐了。忙說:「好,好。」然後繼續喃喃道:「神奇的面,真是神奇的面。」弄得一屋子的人都笑出了聲,尷尬的氣氛終於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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