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陌生 文 / 茅茅檸
這片奇怪的森林沒有白天黑夜的過渡,全憑天頂上的燈光控制著。
在沒有燈的情況下,藉著浮靈微弱的光芒,勉強能看清週遭的一切。安寧感覺在黑暗處總有幾雙眼睛在窺探著他們。
但身上並沒有出現亮光,看來這裡的夜晚是安全的。
就這麼不踏實地過了一夜,燈光驟然開啟,標誌著夜晚的結束。安寧發現自己的預感成真,在樹叢後面,藏著無數只叫不出名字來的小動物,正好奇地盯著他們。
它們像是人間的動物,又不完全相似,最具共性的莫過於身上那奇形怪狀的植物經脈。一丫經歷了一夜的休息,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復活,蹦躂到同伴的身邊,咿呀咿呀開心地亂叫。
韓逸塵對小東西尾巴上石環的離奇消失感到不解,不過懷疑僅僅是一瞬間,大條的他也沒當回事,歡快地加入了離奇小動物觀賞陣營。
「安寧,你身上有沒有出現光芒?」蘇鶴清走到安寧身邊悄悄地問。
見安寧搖了搖頭,蘇鶴清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看來這些動物不是來圍攻我們的。」
安寧看見這些小動物的身上的光芒都集中在植物部分,看來纏繞在身上的這些植物,相當於小生靈的心臟一般重要。
眾人藉著泉水洗漱完畢後,安寧見蘇鶴清悶悶不樂,走上前輕聲問:「怎麼了?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太開心。」
昨晚所獲知信息的震撼依然深深留在蘇鶴清的腦海裡,安寧發問時他正在愣神。冷不丁嚇了一跳。他的反常引起了安寧的注意。
「沒什麼,走吧。」蘇鶴清將手自然搭在安寧的肩膀上,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安寧一時不太適應,臉有些微微發燙。
「哎呦,要不要這麼刺激單身的同胞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味王放聲大笑,蘇鶴清不好意思地移開了手,卻被味王一把推到安寧身邊。
「誒誒誒,不用理睬我,你倆繼續親熱。」味王哈哈哈地離開了,剩安寧和蘇鶴清兩人尷尬地貼在一起。
「對不起……」蘇鶴清拉開了距離。
「沒事。味王他就喜歡亂開玩笑。」安寧訕訕地笑著。
「不是為剛才的事。是為這一直以來發生的事情,」蘇鶴清的眼神裡滿是愧疚,「我知道,說再多的對不起。都彌補不了我對你造成的傷害。但。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安寧傻傻地看著蘇鶴清,不知該說什麼好。這一次的表白。是真的嗎?心底裡沉睡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這個男人對你的冷漠自私,難不成你已經統統忘卻?蠢貨,不要再去接近他,別再給他傷害你的機會。」
可是……安寧想要說服心裡負面的想法,卻沒來由的一股窩火泛上心頭。
這個男人他示軟了,你還等什麼?不快點給他個漂亮的耳光,怎麼對得起你之前所受的窩囊和委屈?
「蘇鶴清,你不用再說對不起了。」這一次,像中了魔咒般,安寧聽從了心底的聲音,「我和你,已經兩清了。以後各不相欠。」
這回換蘇鶴清詫異了,他沒有想過安寧會毫不留情面地拒絕,也沒想過她的眼神會如此冰冷。安寧漠然地從他身邊走過,心裡卻一陣難以言喻的絞痛。
我這麼做是正確的嗎?安寧一遍一遍問心底的那個聲音,就算得到再多次肯定的回答,心裡的痛苦依然無法平復。
為什麼要逞強去爭那一口氣?為什麼要靠傷害別人去獲得所謂的尊嚴?如果蘇鶴清再也不理我了,那該怎麼辦?安寧想到這,停下了腳步。
最終還是忍不住,安寧回頭去尋找蘇鶴清的身影,可什麼也找不到。
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澆了安寧一個透心涼。
呵呵,他連追都沒有追上來。安寧苦笑了一下,強烈的憤怒過後,是徹骨的冷漠。在這兩種極端感覺的交織下,安寧覺得自己的心,快要死了。
他就是這麼無情一人,你還奢望什麼呢?內心的聲音開始嘲諷自己。
只不過是一件小事,何必如此難受,何必被一個人微小的言行左右情緒,將來回顧現在誇大其實的感覺,也不過報以輕蔑的一笑吧。
但是這一刻,難受的撕心裂肺,怎麼都控制不住。
安寧傻傻地在原地站著,直到韓逸塵過來喊她。
「小寧寧,你怎麼了?在這當木樁子?」韓逸塵嬉笑著過來拍安寧的肩膀。
安寧轉過臉來,看著韓逸塵,眼裡的黑暗僵住了韓逸塵的笑容。
「你……你怎麼了?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韓逸塵皮笑肉不笑地問著,心裡不自覺開始警惕。
「啊!對不起!我……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安寧察覺失態,慌忙賠上笑臉。
韓逸塵見安寧笑了,緊繃的弦也放鬆了下來,樂觀地打著包票:「小寧寧你不用擔心的,我會保護你……們所有人。」
安寧也沒聽出韓逸塵的話中有話,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跟著一丫,眾人沒走多少彎路,便走出了這座奇怪的森林。森林裡的居民始終跟在他們身後,像結伴到動物園參觀的小朋友們。
走到森林與人類社會的分界,一丫轉過頭,咿呀咿呀亂叫著,從斷斷續續冒出的詞裡,眾人勉強聽懂了幾個詞,再加上七嘴八舌的猜測,得到統一信息:前
方是城市,裡頭藏著混沌的秘密和七宗罪的破解之法。
「再見!一丫!不要太想念我哦!」韓逸塵開朗地朝一丫揮著手,後者嫌惡地鄙視了一眼。撅起紅屁股作為回應,看來是再也不想看到韓逸塵了。
「接下來,往城市走吧。」蘇鶴清回想起昨夜看到的食物循環過程,聲音有點不適。安寧離得遠遠的,默默看著蘇鶴清的背影,暗自猜測:他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
城市和森林是截然不同的光景。若說冥都的森林光怪陸離而又平靜祥和,那麼這座人類的城市,便是完全的喧嘩了。到處都是光,到處都是人。衣著鮮艷,妝容艷麗的年輕男女。臉上是統一的喜悅。一絲煩惱都看不到。
安寧對於這派景象早已見怪不怪,她被這裡歡快的氣氛感染,笑容滿面和其他人談天,而蘇鶴清瞭解這座光鮮城市背後令人作嘔的故事。不禁皺起了眉頭。
「乖乖。這裡是混亂骯髒的地獄嗎?這裡明明就是天堂嘛!」味王開心地大聲嚷嚷。被美食的味道熏得心神蕩漾。君尋和秦可也被這裡的繁華所吸引,羨慕地看著一個個身材姣好、衣飾靚麗的妙齡女子從身邊經過。孫賢在一輛氣派的豪華跑車前停住了腳步,強裝鎮定地拉著殷齊研究著汽車的各項性能。不過看那眼珠子都快蹦出來的模樣,估計是恨不得立刻趴在車蓋上親幾口。小孩子心性的韓逸塵更不用說了,像是第一次去遊樂場的小朋友,早拽著安寧消失了。
只有蘇鶴清不為所動。他漠然的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表情與週遭的環境格格不入。這裡的繁華,不過是絢麗的泡沫,今日這些開心的人們,等到容顏不再的那一天,不管身體是否健康,統統變成下一輩人的養分,留下的,僅僅是一段所謂的快樂記憶。
「啊~」味王張大了嘴巴,想要品嚐一份試吃的點心。蘇鶴清果斷衝上去,打掉了味王手裡的食物。
「啊!你做什麼?怎麼可以對食物這麼殘忍?」味王大吼一聲,笨重地蹲下身,想要去撿掉在地上的點心。
「別吃,這裡的東西不能吃。」蘇鶴清壓低了聲音,強制性抓起了味王。
「為什麼?我都餓了兩天了,水果根本吃不飽,再不吃,我就要餓死了!」味王苦癟癟地看著蘇鶴清,又被他的眼神嚇住了,只好吞了吞口水,委屈地抱怨著。
蘇鶴清沒有回答味王的話,他環顧四周,君尋和秦可竄到了女裝精品店,應該沒什麼問題。孫賢和殷齊終於如願坐上汽車,正在領略在人間享受不到的高檔品牌,也沒什麼危險。安寧跑哪去了?還有韓逸塵,都不見人影了。
蘇鶴清心裡不安起來,韓逸塵能力雖強,但性子太粗,只有他們兩人難保不會出事。「味王,聽著,你就算餓死了,也不能吃這裡的食物,明白沒?」蘇鶴清像家長一樣威嚴地命令著。得到味王悲痛欲絕的許諾後,他轉身去尋找安寧和韓逸塵。
韓逸塵在前面快活地瞎跑著,安寧像孩子的媽一樣在後面跟著,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堵住了韓逸塵,安寧上氣不接下氣地抓著他的衣服不讓他再跑。
「小寧寧,幹嘛把我抓這麼緊?別擔心,我不會離開你的。」韓逸塵嘴上這麼說著,身體不自覺地向前方熱鬧的市場挪去。
「別跑了狐狸,我有話要問你。」安寧費力地抓住韓逸塵的袖子,「你認真聽我說啦,昨天在森林裡,一丫說了一個詞,你當時的反應很敏感,還記得嗎?」
「一丫說的每個詞我都很敏感,因為它的普通話實在是太不標準了。」韓逸塵的心思全在前面新奇的玩意上,隨意地回答著。
「韓逸塵!」安寧憤怒地轉到韓逸塵面前,怒氣沖沖地盯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嘻嘻,我不知道呀,我又不是小寧寧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小寧寧的心思呢?」韓逸塵往安寧的臉前湊去,鼻尖都快碰到了一起。
不過這次安寧沒有臉紅也沒有閃躲,就這麼定定地看著韓逸塵,反倒看得他不好意思了。
「我說的是靈片。」安寧的聲音沒有溫度。
望著安寧冷漠的眼神,韓逸塵糊塗了,收斂起了開玩笑的模樣,直起了身子:「小寧寧,你最近不太對勁,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安寧沒有回答,眼神冰冷而無情,眼底彷彿有萬丈深淵。
他突然想起master在聖殿裡對自己說的話:「入魔易,出魔難。」難不成,安寧入魔了?
「小寧寧,我……的確對靈片的事略有耳聞,但也僅僅是在聖殿裡聽過這個詞,並不曾深入瞭解,所以我才想問一丫,看能不能多瞭解些。」韓逸塵閃爍其詞,望著安寧懷疑的目光,他徹底感覺安寧不對勁。
「好吧,我也是偶爾得知靈片一事,本以為無關緊要,但見你聽到靈片那麼激動,所以才來問問的。」安寧換上了一副笑臉,若無其事地拉起韓逸塵的手,「你不是想去前面玩嗎?我陪你一起去。」
安寧反常的親暱並沒有消除韓逸塵的疑惑,他擠出一個笑容,盡量不讓安寧看出自己內心的疑慮,一轉身,正撞上蘇鶴清冷冰冰的目光。
蘇鶴清毫無表情,眼睛凝視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
「鶴……」雖然只發出了一聲,但能聽出安寧的聲音明顯的慌了。
蘇鶴清的目光在兩人的臉上冷冷地掃了一遍,丟下一句沒有感情的話:「別吃這裡的東西,一小時後集合。」
他嫉妒了嗎?安寧的心裡一剎那充滿了報復的快感,握住韓逸塵的手不自覺用力。
韓逸塵不是傻子
子,從安寧緊盯著蘇鶴清背影的眼神裡,他自然明白了安寧的心思。他沒說什麼,緊緊回握住了安寧的手。
只是他不明白,這還是那個柔軟善良的安寧嗎?為何這一刻,他感覺眼前的這個女子,如此的陌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