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少年 文 / 茅茅檸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冰冷的女聲再次傳來,安寧抱著手機心急如焚。
韓逸塵這傢伙,不是真去賭場作死了吧?倘若找孫賢嗅覺追蹤,會不會弄巧反拙,將韓逸塵也拖下渾水呢?安寧不知如何抉擇,只能原地乾著急。
「安寧,主編找你去辦公室。」代替迷死李的臨時主管走過來通知安寧。
聽同事間的八卦傳聞,那天迷死李在報社門口鬧的雞犬不寧後,一向壓抑的丈夫大爆發,將迷死李打的滿臉是血,現還在醫院躺著,似乎還有離婚的可能。安寧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隱隱地愧疚。自己是想報復迷死李平日的刻薄,但也不希望造成這般嚴重的後果。
下了班後,去看看迷死李吧,解釋清楚……安寧這麼想著,推開了主編辦公室的門。
主編戴著老花鏡,專注地審閱著材料,見安寧進門,緩緩摘下眼鏡,慈祥地笑了笑。
安寧回報一個感激的笑容,關上門坐了下來。
「小安呀,你別怕,沒什麼大事情,就是看你最近心態起伏較大,想著來關心一下。」主編樂呵呵地說。
「我沒事,最近私事頗多,但不會影響工作的,主編放心。」安寧點點頭,收斂了眼裡的煞氣,依舊是那個怯懦懦的女子。
「嗯,是錯覺嗎,總感覺你這段時間變化挺大,似乎……人變得自信圓滑了不少,」主編笑瞇瞇的。「好事,好事情。」
「也許是該學著成長了。不能總是像個童話城堡裡的小公主呀。」安寧微笑著回答。
「像個小公主有何不可?女孩子,單純任性是因為有包容自己的人。沒人寵時才會變得堅強。我想,你爸爸一定希望你永遠不要長大,做個不諳人事的小公主。」主編慈愛地注視著安寧,那眼神裡,包含著一位父親的千言萬語。
安寧搖搖頭,自己哪還是什麼公主,那個全天下最包容最寵愛自己,視自己為生命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主編看著安寧。眼裡流露出悲傷。
「主編,我記得您說過,您有位和我年紀彷彿的女兒?那麼,您現在應該快抱孫子了吧?」安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隨口岔開。
「嗯,如果她還在世的話,應該也做媽媽了吧。」主編低聲喃喃,目光飄散到遙遠的過去。
安寧愣了。
「啊?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實在抱歉。」回過神後,安寧自覺失言,連忙道歉。
沒想到平日裡開朗的主編,心裡居然有這麼大這麼深的傷口。喪女之痛,一定絲毫不亞於自己失去父親的痛苦。
主編苦笑了一下,神情慢慢放鬆。他顫巍巍從貼身的口袋裡摸出一張泛黃照片,炫耀般地展示在安寧面前:「你看。這就是我女兒,是不是特別漂亮?當初可是班花呢。學習成績也特別好。」
那無比自豪的神色,是天下所有的父親說起子女時所共有的。
安寧湊上前,仔細看著,這是一張已被撫摸起毛的照片,隱隱有修復過的痕跡,可見照片主人對其的珍愛程度。再看照片中的女孩,估摸十五六歲年紀,正如花般綻放的好年華,清麗秀美,即使照片已舊,也掩蓋不住照片中人眼裡的光輝,那英氣的眼神彷彿穿透了時間的束縛,直達人心。這個女孩,驕傲而美麗。
安寧突然覺得照片中人有點眼熟,大概是年齡的關係,瞧著竟有點像那個上官渺渺。
或者說,兩者確實長得頗為相似,那傲氣的神態也略微一致。
「真是好美麗的女孩。」安寧不禁稱讚道。聽了安寧的話,主編蒼老的臉上浮出了幸福的神色。
「嗯,我家玲瓏,從小就是美人胚子。街坊四鄰都喜歡她,隔幾條街的人都認識她。他們都說我有福氣,女兒生得這般好,以後求親的人肯定踏破我家門檻。」主編收回照片,不住地撫摸照片中人的臉,眼裡滿是寵溺。
安寧看著這位慈祥的父親,鼻子發酸,覺得命運真是殘忍,難以預料的天災**,輕易便能打垮一個人,毀了一個家。
「小安啊,不說這些了,你先去忙吧。」主編強忍著聲音的顫抖,認真地將照片撫平,塞進衣兜裡。
「好……主編,請您節哀。」安寧覺得世上最沒用的兩個字,莫過於「節哀」了。畢竟,什麼樣的安慰語言,在受難者面前,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安寧輕輕帶上了門,不打擾主編的回憶時間。
下班後,雖然不情願,安寧還是問到了迷死李所在的醫院,去醫院解釋之前的事情。
先化成秦可模樣吧。安寧在洗手間裡艱難變著臉,每一次的變形,身體都要承受撕裂般的痛苦,臉部有如強酸腐蝕的刺痛。妒忌的痛,自己算是懂了。
穿著抱抱團衣服的「秦可」敲開了迷死李的門。躺在病床上的迷死李臉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看起來可憐又可笑。
安寧環視了病房,乾淨得連束花都沒有,可見迷死李平日裡的人緣確實很糟糕。
「李小姐您好,我姓張,我想向您解釋些事情,希望您可以冷靜聽完。」安寧坐在了迷死李的病床前,迷死李的右眼睜開一條縫,隨後瞪大了雙眼,即使是女人,第一次看到秦可完美的容顏,也會驚為天人。
安寧小心翼翼地解釋著迷死李丈夫衣領上的吻印,她看見迷死李的眼睛越瞪越大,臉色也越來越黑,預感到大事不妙。在迷死李發飆地前一刻,她衝出了
病房,身後還迴響著迷死李殺豬般的怒吼:「回來!給我滾回來!你個騷狐狸精!你害得我誤會我老公!賤人!……」
安寧邊跑邊在心裡跟秦可道歉,暗暗祈禱她不要在路上碰到迷死李。左臂發光。安寧識趣地放慢了腳步,光芒卻沒有消失。
突然間。左臂被人粗魯地抓住了。安寧吃痛地回頭,發現是個不認識的大男孩。
一個需要仰視的大男孩。少說也有185的個頭,高大的身軀,結實的膀臂,英俊的臉龐還未褪去少年的青澀,烏黑茂密地黑髮下的一雙濃眉朗目又透著成年男子的陽剛。
「幹什麼?」安寧被這個健壯的少年嚇了一跳。
「終於碰到你了,秦可,這回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了。」男孩的嗓音低沉而有力。
壞了,這傢伙認錯人了。可安寧現在是秦可的模樣,還穿著抱抱團的粉色t恤。男孩也沒認錯人。
「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我……我有點急,想上廁所。」安寧賠著笑臉,男孩看見她笑了,受寵若驚,眼神當即變得無比柔軟,安寧趕緊趁勢掙脫緊抓著自己的大手,衝進女廁。
在廁所裡,安寧幻變回自己的模樣。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從男孩面前經過。看見男孩執著地盯著女廁的門等待著,愧疚感在心裡冉冉而生。
出了門,安寧給秦可打了一個電話。
「喂,什麼事?」慵懶的聲音響起。似乎秦可剛睡醒。
「秦小姐,我剛才在b醫院碰到了你的熟人,他好像在找你。」安寧在腦海中飛快組織著謊言。要怎麼說才能不暴露自己變形的能力。
「誰啊?」聲音依舊慵懶無力。
「一個十幾歲的大男孩,蠻健壯的……」安寧回憶著男孩的模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
「怎麼又是他?煩死了。你沒告訴他我的住址吧?」秦可的語氣極度不耐煩。
「沒有。當然沒有,再說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安寧連忙解釋。
「別理他。乳臭味干的小男生。」秦可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
安寧從秦可的話中嗅出了貓膩,腦補了下兩人的故事,看來又是一個被秦可美貌蠱惑的可憐蟲,沒被她吸乾也算是命大了。
想起男孩等在女廁門口那滿懷期待的表情,安寧有點於心不忍。但這畢竟是秦可的私事,自己也不好過多干涉。出於好奇的心理,安寧又折回去看了一眼,果然男孩跟木雕一樣杵在女廁門口,對周圍人怪異的眼神一點反應都沒有。
唉,可憐。安寧不禁為被嫌棄的男孩歎了口氣,畢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害他傻等,坐視不管有點良心不安啊。
安寧心裡鬥爭了一會,還是推門進去,輕輕拍了拍男孩結實的後背:「請問,你在等人嗎?」
男孩轉過臉,悶悶地點了點頭。
「我看你在這裡站了好久了,要不,我進去幫你看看?」安寧明知故問。
男孩猶豫了一下,又悶悶地點了點頭:「拜託姐姐了,我在等的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女士,長髮,長得特別漂亮,像一朵百合花……咳咳,穿著粉紅色衣服。」
百合花?秦可像百合花?應該是荊棘玫瑰比較貼切吧。安寧忍住吐槽的**,點點頭,徒勞地進了女廁找不存在的秦可。
呆了一會,安寧出去了:「裡面沒有人,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有人?怎麼可能?我親眼看見她進去的呀。」男孩傻了,手足無措,一衝動還妄圖衝進女廁,被安寧攔了下來。
「孩子,你冷靜點,也許……你沒注意時她走了呢?或者……爬窗逃了呢?」安寧胡言亂語著。
男孩的表情變得很可憐,無力地靠在了牆上,像極了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安寧沒來由地同情起眼前這個陌生人。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另一個少年衝了過來,又是一個俊逸非凡的男孩,無可挑剔的五官,白皙的皮膚,瘦高的身型,用時髦的詞就是一枚小鮮肉。安寧疑惑著現在的高中生怎麼都長得這般好看。
「總算找到你了,邵淵哥,你家裡人找你都找瘋了。」後來的少年抓住了失魂落魄的男孩胳膊。看來這個健壯的男孩叫邵淵。
「你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邵淵不耐煩地甩開了少年的手。
「為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至於嗎你?快跟我回去吧。」少年執著地又抓起邵淵的手。
「我的事不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吧歐陽卓羽,你女朋友死了你都無動於衷,當然不懂我的心情。」邵淵氣憤地推開少年。
叫歐陽的少年臉色變了,他鐵青著臉,看上去被戳中了痛處,怒火中燒。邵淵自覺失言,眼神帶上了歉意,垂下頭不敢看歐陽。
砰!歐陽揮起一拳,錘在邵淵臉上,將人高馬大的他打了個踉蹌。
「你說什麼?誰說我不在意林菏?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她你知不知道?為她報仇是我現在的唯一動力你知不知道?」歐陽發瘋般地抓起邵淵的衣領。
「別打了!」一旁發愣的安寧終於回過了神,趕緊過去拉衝動的少年。女人的力氣哪能比得上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安寧被一把推倒在地。
周圍人見這動靜,紛紛過來拉架,好不容易才將滿眼血絲的歐陽和鼻青臉腫的邵淵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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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歐陽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了邵淵一眼,推開抓著自己胳膊的人,走了。
「你怎麼辦?回家嗎?」安寧轉向被胖揍後邵淵。
「……我不回家,我想去找她。」邵淵目光渙散地看著女廁的位置,似乎還在等秦可從裡面出來。那眼神,像溺水的人望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個傻孩子。安寧的心揪了一下,一種苦澀感蔓延開來。雖然她明知是多管閒事,但還是掏出了手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