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鐵胃 文 / 茅茅檸
話音剛落，難以言喻的飢餓感傳來，有種一個月沒吃飯般的空虛感，安寧顧不得科學的進食順序，抓著距自己最近的食物開始往嘴裡塞。
食物經過喉嚨，滑下食道，還未到達胃部，就如蒸汽般消失了。就像是胃裡住著一個餓死的怨靈，張著嘴巴接著食道掉下的食物。安寧只覺得越吃越餓，完全停不下咀嚼的動作，風捲殘雲般將面前的食物席捲一空。
周圍的重量級選手仗著嘴大，速度同樣不慢。
服務員沒有給選手們喘息的機會，很快換上第二輪菜餚。這一回，是主菜中的肉食。表面焦黃、噴香四溢的炭火烤全雞，肉質酥爛、濃油赤醬的土鍋燉牛肉，鮮嫩肥美、口感豐厚的糖醋鮭魚，還有如紅寶石般耀眼、令人食指大動的脆皮乳豬。水陸空俱全，份量同樣令人咂舌。
普通人，看到那頭散發著醉人香氣的巨大全豬，就已經七分飽了。味王在一旁，看出一身冷汗。雖然安寧已出乎自己意料挺過了前菜環節，可是這個肉類部分，就是自己，餓上個三天來吃，也吃不完啊。
旁邊的選手已經有停下來的了，肉類裡富含的高蛋白和脂肪會給人極其強烈的飽腹感，那油汪汪的視覺刺激更是加重了胃部的負擔。這一環節打倒了不少食量過硬的選手，剩下的人也開始面露難色。
除了安寧，面不改色地吞著一頭豬。
全場觀眾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了，解說員也停下了冗長的解說。呆滯地看著安寧胡吃海塞，像在看一頭怪物。她的胃彷彿連接著宇宙黑洞。
鏡頭聚焦在安寧身上，安寧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只是沒有意識地吃吃吃，來者不拒，面前堆積如山的食物很快變成一堆骨架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味王更是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一瞬間他以為安寧是味覺異能者，異能是飯桶。轉念一想，不太對啊。
安寧的速度已遠遠超過其他選手，服務員急急忙忙撤去她面前清空的盤子。換上下一輪的主食類食物。這一回，是幾屜體型巨大的肉包子，若干塗滿了醬料的大烙餅，配菜豐富的寬麵條，還有一份臉盆那麼大的八寶飯。
粗略看上去，食物做工粗糙了不少，而且都是中式麵點，看來酒樓沒想到有人能闖到肉食後面的環節，食物的精細程度遠不如開頭。但份量卻越來越大，計劃簡單粗暴地將選手塞飽。
安寧直了直身子，感受了一下，胃裡依舊空空如也。像什麼也沒吃一般。她想都沒想，抓起包子就往嘴裡塞。
「這這這這位女選手……單槍匹馬地闖進了主食環節，我們把鏡頭對準這邊……」看入神的解說員終於想起還有解說賽程這件事。攝像師的機位早已對準了安寧的方向。
安寧突然抬起頭來，對著攝像師的方向冒出一句：「不要拍我。」
一瞬間。攝像師們彷彿中了邪似的，機器人般僵硬地挪開了鏡頭。連解說員都目光呆滯地將視線扭到一邊。
周圍壯碩的選手們已全部陣亡，急救人員忙裡忙外地將選手架出去，只有安寧一臉無恙，沒有任何問題地輕鬆進入最後的甜食環節。
工作人員熱淚盈眶地端上三層高的巧克力蛋糕，然後再流著淚看著安寧毫不費事地一點一點吃下那巧克力做的龐然大物。
待吃下最後一口奶油時，安寧輕輕停了下，笑著看著圍觀的人：「終於有點飽了。」
周圍靜默三秒，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味王激動地滿臉通紅，瘋狂地鼓著掌，眼裡還有淚水在打轉。他覺得看到了神跡。
酒樓的老闆在眾人的掌聲中終於出面，當著所有的圍觀者跟安寧握手，另一隻手抓著一張50萬的大支票，示意安寧合影留念。
「來，我們照張相。」老闆的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陪著一副笑臉。
「不必了，你只要把支票給我就行了。」安寧柔聲說道。剎那間，酒樓老闆如同被操控著的玩偶，眼神突然渙散，機械地將支票放進安寧手裡，然後擋住了聞風而來想要拍照的記者，像個瘋子一樣揮舞著雙手。
看來他也中了暴食的念力，不過這倒省了很多麻煩。安寧拉著味王，趁亂逃出去了。
「安小姐，我從不知道你這麼能吃啊！而且吃了那麼多身材居然沒有變化。我一定要給你做個專訪，節目名就叫『擁有鐵胃的女人』，怎麼樣？」味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興高采烈地搖晃著腦袋，為發現新的搖錢樹點子感到沾沾自喜。
「味王，你看著我。」安寧輕聲命令。味王彷彿中了催眠一般，乖乖轉過臉，眼神空洞地望著安寧的眼睛。
「剛才發生的事情，我要你統統忘記。我沒有贏得挑戰賽，但我籌到了錢。」安寧像催眠師一樣念叨著，心裡對能否成功消除記憶也沒有十足把握。
看樣子味王似乎聽懂了，呆呆地點了點頭。
那麼現在，50萬籌到了，剩下的錢就用自己的存款墊上吧。安寧盤算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蘇鶴清的事如此操心，明明，他就是個拋棄自己的負心漢。
但，自己對他就是狠不下心。一想到他有可能陷於牢獄之災，心，就沒來由的痛。
就幫這一次，最後一次。安寧小聲地安慰自己。
她費力地將沒回過神的味王塞進車裡，一刻也不敢耽擱地駛往銀行。
另一邊，接到安寧籌到錢的電話，孫賢鬆了一口氣。不服輸的他再一次坐在了蘇鶴清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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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說，你還打算嘴硬到底嗎？你再嘴硬就等著吃牢飯吧。」孫賢嚇唬著蘇鶴清。
蘇鶴清的神色依舊淡定自若，他將頭後靠。言談舉止帶著冷漠的得體：「孫隊長，該交代的我都說了。我失手殺了人。就算被判刑也是罪有應得。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孫賢不依不饒，死死盯著蘇鶴清：「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地下賭場。還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需要詳細的經過。」
「那就屬於私事了，我並不想說。」蘇鶴清在孫賢凶狠的目光下不為所動。
「看來，你是希望我去請君尋，強制性讓你交代了？」孫賢手握王牌，神情得意。
「你！」蘇鶴清不再淡定，身體往前傾。
「還是你自己交代吧，我不喜歡太強迫別人。」孫賢向後仰，翹起了二郎腿。
蘇鶴清狠狠地盯著孫賢。眼裡彷彿有徹骨的冰錐，倘若目光也能殺人，孫賢估計這會已經死幾百回了。
「說吧，彆扭捏了，誰沒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過去？你放心，我不往外傳。」孫賢拍著胸脯打著包票。
蘇鶴清依然冷眼看著孫賢，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是在賭場長大的。」
「嗯，然後呢？」這個信息孫賢已經從君尋那裡得知了。他想聽到更有意思的回答。
「那群人威脅要傷害我的家人，所以我才會去賭場，一言不合談崩了，爭鬥中錯手殺了人。」蘇鶴清三言兩語交代著。
「這麼說你屬於正當防衛嘍？有他們威脅你的證據嗎？」孫賢眼裡閃過一絲希望。搞不好還能少付點賠償金。
「沒有。」蘇鶴清隨意的兩個字像盆冷水一樣澆了孫賢個透心涼。
「你這臭小子！能不能對自己的事情上點心？你女朋友為了你，自虐般地去籌錢，你這傢伙怎麼可以這麼自我放棄？」孫賢火了。猛然站起，狠狠拍著桌子。
蘇鶴清的表情陡變得認真：「你說什麼？什麼自虐般去籌錢？」
壞了說漏嘴了。孫賢恨不得掌自己幾個巴掌。知道了有法子可以免於坐牢，這臭小子就更不可能老實交代了。
沒辦法。現在要瞞他也不可能了，孫賢只好將安寧去籌錢的事告訴蘇鶴清。
蘇鶴清全程沒有作聲，表情看不出悲喜。
「你看，你女友為了你這般上心，你怎麼能自暴自棄呢？將過去老老實實交代了，我們才好想法子幫你不是？」孫賢不放棄最後一點機會，想撬開蘇鶴清的嘴。
蘇鶴清沒有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頭頂燈光投在桌上的亮塊。
「喂，蘇鶴清，你傻了嗎？」孫賢推了推木頭似的蘇鶴清。
蘇鶴清埋下了頭，喃喃自語，聲音極小：「安寧，實在是太蠢了。」
「啥？你說啥？」孫賢粗著嗓門大聲嚷嚷。
蘇鶴清突然抬起了頭，眼神堅如磐石：「沒人能夠幫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他沒有理睬孫賢的憤怒，單方面結束了這場談話。
「你這臭小子還真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啊，」孫賢望著被帶出去的蘇鶴清，嘟囔著，「真不明白怎麼女人緣這麼好，世道變了嗎？好男人不再吃香了？」
不管怎麼說，托安寧的福，加上孫賢的私人關係，蘇鶴清的事算是擺平了。他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安寧已經不在了。
「我說你倆是不是鬧矛盾了？安小姐說你沒事她就先走了，為你交了那麼多錢，也不看你一眼。」孫賢的語氣有點八卦。
蘇鶴清看了看孫賢，心又開始絞痛了，難以言喻的不安感湧上心頭。比前兩天早上接到那個電話時還要心亂。
電話裡的人，不光有自己父親的位置，還搬出了安寧的住址。
本來是自信可以保護他們的，直到妒忌輕而易舉地讓自己失了神智。那一刻，蘇鶴清意識到了與混沌力量的差距。在他與別人有了羈絆的那一刻，便有了被摧毀的弱點。
也許，自己還沒強到可以無所顧慮地保護所愛。那麼，不如就此一個人走，了無牽掛，也不會害了身邊人。
所以他自己一人只身前往熟悉的賭場，直面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想要徹底解決對自己父親和安寧的威脅。一個鉤鼻男人站在二樓撒著錢，囂張地指揮賭場的馬仔捆了自己。為錢紅了眼的人群像餓狼一般撲過來，但哪是蘇鶴清的對手，一個個被拆的倒地不起。然而人多手雜，蘇鶴清一個不小心，探了一個馬仔的命門，對方當即斃命。
也不知是誰報了警，警察來了，來不及逃跑的馬仔們和殺了人的蘇鶴清被逮個正著。
在被關了兩天後，蘇鶴清被告知可以走了，死者家屬拿到了想要的賠償金額，就沒把事情鬧大了。
我明明都那麼對你了，為什麼不逃開？為什麼還要對我好？蘇鶴清握著當日安寧為自己挑選的手機，心彷彿被泰山壓頂，喘不過氣來。
我，真是個混蛋。蘇鶴清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注視著自己沾滿過鮮血的雙手。
但是別無選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