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父子 文 / 茅茅檸
孫賢一邊抽煙，一邊看著當天的報紙。
又是縱火案，這個瘋，他到底想做什麼？無良的媒體，還是一如既往地抨擊警察辦事不利，有本事你們上啊，一群不明事理瞎扯的混蛋。孫賢憤憤地抽了一大口煙，狠狠地按滅了煙頭。
這個月第六起了，五條人命啊，你這瘋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住手！孫賢凝重的表情嚇到了推門進來的夏瑞妍。
「小夏，說過多少次了？進來要敲門！」孫賢把火氣撒在夏瑞妍身上，夏瑞妍委屈地憋了憋嘴：「孫隊，是您讓我到辦公室來匯報林菏案的最新進展啊。」
孫賢沒說話，他朝夏瑞妍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夏瑞妍倒也沒客氣，撲通一聲坐下，開始滔滔不絕地匯報：「我去調查了林菏的家人、同和好友，都沒發現什麼可疑的點。唯一可疑的，就是案發時跟她在一起的男友了……」
「我知道的點就不用囉嗦了。」孫賢不耐煩地打斷了夏瑞妍，夏瑞妍尷尬地張著嘴，良久才鼓起勇氣說了一條自己都沒什麼把握的信息：「我聽說林菏死的時候，舞台上正在表演大合唱，領唱好像緊張了，開口半天沒發出聲。」
開口半天沒出聲？孫賢想了想，這算什麼信息？無關緊要。不過為保險起見，等會確認一下好了。
「你把領唱的資料給我，回頭我去調查一下。」孫賢漫不經心地說。看夏瑞妍欲言又止的模樣，孫賢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上次受傷的醫生，現在怎麼樣了？」夏瑞妍問。
「沒大礙了，怎麼？關心他？」孫賢反問。夏瑞妍的臉紅了，她騰地站起來，辯解著：「誰，誰關心那種冷冰冰的醫生啦！孫隊你又亂講！」然後氣呼呼地衝出了孫賢的辦公室，大力帶上了門。
越來越搞不懂現在小年輕的心思了。不知你長到這年紀，心裡會不會也藏著很多小秘密呢？孫賢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孩，笑靨如花。
對了，今天該去看看你了。孫賢心想。
到了下班時間，孫賢一刻也沒有在辦公室停留。他精挑細選了蛋糕和玩具，穿上最整潔的衣服，剃了好久沒刮過的鬍渣。
今天，他要去看自己的孩，也是前妻的孩。
為了躲避自己，前妻一直帶著孩頻換居住地，可她到底沒料到，無論他們在哪，自己總有辦法找到他們。想到這，孫賢不由得嘴角微翹。
這一次，又換了一家醫院啊？孫賢沒有理睬護士的詢問，旁若無人地來到一間病房前，推門進入。病床上躺著一個小小的身體。
「曉飛，爸爸來看你了。」孫賢溫柔地撫摸著孩的小腦袋，眼裡滿是寵溺。可惜，病床上的孩看不到，因為他是植物人。
孫賢第一次知道這小傢伙的存在，是26歲那年，那年的孫賢，英姿勃發，壯志雄心，正準備在警界闖出一番天地，然後他就聽到了交往一年的女友顧敬恩如晴天霹靂般的一句話：「我懷孕了。」
「啊？」年輕的孫賢嚥了嚥口水，自己完全沒做好當父親的打算啊。
「那……你打算怎麼辦？」孫賢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話。
「這事應該問你吧？你個大男人，打算怎麼辦？」顧敬恩憤怒地瞪著孫賢。
「我……要不……咱……結婚？」孫賢停頓一下看一眼顧敬恩的臉色。
眼見女友的臉色陰轉多雲，再轉晴，最後燦爛了，孫賢鬆了一口氣。隨後又有點後悔了，自己還如此年輕，還有廣闊宏圖未展，真的要這麼早踏入婚姻的墳墓嗎？
孫賢的精力從成為警界精英的理想，轉向養家餬口的現實。結婚，可不單是一張紙的事。房，車，婚宴酒席，老婆住院，孩的奶粉，尿布……全都要錢啊，這還僅僅是開始。孫賢想到即將要來的一切花銷，頭皮陣陣發麻。
這個孩，就不該存在！孫賢恨恨地想。
孫賢，在還沒準備好的情況下，匆匆當了丈夫，又匆匆當了爸爸。
看到孩的第一眼，孫賢並沒有初為人父的激動，他只是在心裡循環播放著無聲的吶喊：這黑黑醜醜的一團，就是我的孩？這麼醜！有沒有搞錯？
隨著「黑團」逐漸長開了，孫賢才慢慢接受這是自己親兒的事實。
「孩起什麼名字好呢？」顧敬恩抱著孩，一臉幸福地看著孫賢。
「隨便起起不就好了，」孫賢用妻聽不見的聲音嘟囔著，他隨眼一瞥，一架飛機劃過長空。於是兒的名字就這麼草率地定了。
「叫小飛吧，孫小飛。」
在顧敬恩不滿的怒視下，孫小飛改成了孫曉飛，看起來稍微不那麼隨意了一點。孫曉飛就這麼亂七八糟地成長著，而孫賢把生活重心再次放在了工作上，企圖彌補浪費的幾年青春，奈何缺失機會，一直沒混出什麼名堂。在家則堅定地做著甩手掌櫃，兒長到兩歲，孫賢都沒有主動抱過一次。
「你的心裡究竟有沒有這個家！」顧敬恩哀怨地咆哮著，孫賢已經記不得這是妻這個月第幾次發飆了。「你鬧夠了沒有？我在外面天天累得像狗一樣，回這個家可不是為了聽你的埋怨！」孫賢忍無可忍地回了嘴。
顧敬恩愣了，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孫賢感到更加心煩，這時他看到一個小小的腦袋，從妻身後的房間裡探出來。
「爸爸，你回來啦！」曉飛看起來並不理解父母的爭吵，他只是為爸爸的出現感到單純的欣喜。他咯咯地笑著，張開小小
的懷抱，跌跌撞撞地朝父親撲來。卻被母親一把攔住。
「曉飛，不要靠近他，這個人不配做你的父親。」顧敬恩緊緊抱著曉飛，惡狠狠地瞪著孫賢，然後抱起兒朝裡屋走，鎖起了房門。
「爸爸！爸爸！我要爸爸！」曉飛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曉飛的眼淚沒有讓顧敬恩停下，卻直擊了孫賢的心。
為什麼……這個被自己嫌棄的孩，居然會想和自己在一起？孫賢呆呆的楞在原地。
由於妻鎖了房門，孫賢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宿。第二天妻臭著臉用一桶泡麵砸醒了孫賢，看來戰爭還沒結束。
孫賢默默地吃著泡麵，兒曉飛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盯著他。孫賢以為曉飛嘴饞自己的早飯，伸出一隻手撓了撓曉飛的腦袋：「小東西，這玩意你不能吃，會鬧肚的。」
咯咯咯咯咯，曉飛在孫賢的撫弄下，笑得合不攏嘴，圓圓的蘋果臉興奮得通紅，看起來煞是可愛。孫賢突然覺得這個小傢伙，也沒那麼討人厭了。
曉飛作為一個萌萌噠的兩歲兒童，自然免不了在家庭聚會時被親戚詢問一個歷史性難題：「小朋友，喜歡爸爸喜歡媽媽呀？」
一直以甩手掌櫃自居的孫賢，對這場選舉早就棄權了，也不指望能聽到出乎意料的答案，果不其然，曉飛想都沒想地說了媽媽。
看吧，誰說小孩不懂，心裡比誰都明白，孫賢的心裡有點酸溜溜的。不過曉飛下面的話，令他著實吃了一驚。
「我喜歡媽媽，更喜歡爸爸。」曉飛天真無邪地回答，讓孫賢和親戚都納悶了。「你個小沒良心，媽媽帶你那麼多，怎麼更喜歡爸爸呢？」親戚捏了捏曉飛的臉。
「因為爸爸抓壞人，是曉飛的大英雄！我以後也要成為爸爸那樣的大英雄。」曉飛自豪地挺起了小小的胸膛，奶聲奶氣地說。孫賢沉默了。
原來這個孩是如此為自己驕傲。孫賢鼻一陣發酸，即便在外面混得不如人意，沒有錢也沒有地位，被老人欺壓被新人排擠。但至少在孩心裡，父親是他仰視的大英雄。
孫賢開始抽空陪曉飛玩耍，妻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這個倉促組建的家，開始一點一點地和睦起來。
「爸爸，我什麼時候才能和你一樣成為大英雄呀？」
孫賢一愣，抱下騎在自己脖上的曉飛，讓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看著曉飛一臉的憧憬，孫賢感覺心裡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
「爸爸不是什麼大英雄，曉飛長大以後才是大英雄。」孫賢刮了刮曉飛的小鼻，無比寵愛地說。
「那，曉飛當了大英雄後，要起個什麼樣的名字呢？」曉飛興奮地難以自持，孫賢看得樂了，就像當初給曉飛取名一樣，胡亂編了一串名詞：「叫蓋世無敵所向披靡英勇無畏超級天才小飛俠吧。」
這冗長的綽號，孫賢轉眼就忘了，曉飛，卻一直記得。
因為這是爸爸給自己起的珍貴的名字。
顧敬恩見這爺倆的關係愈發親密，週末便將曉飛放心地交託給了孫賢，給自己放了結婚以來的第一次假。
「老婆你放心回娘家吧，我保證圓滿完成任務！」孫賢抱著開心的曉飛，目送顧敬恩上了車。
逃離了妻的嘮叨，孫賢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他在街上轉悠著，曉飛歡快地跟著他的腳步一小跑。父倆在熱鬧的大街上你追我趕，其樂融融。
如果不是被那個電話打擾，這份幸福，應該會持續地久一些吧。
「喂，什麼事？」孫賢上氣不接下氣地接了電話。
「孫賢，你在哪裡？龐華支行發生持槍搶劫案，歹徒挾持了人質，你快去支援！」電話那頭的聲音急迫。
龐華，不就在附近嗎？這莫非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機會？
孫賢做出了令自己後悔一輩的選擇。
「曉飛，留在原地別動，爸爸去去就來！」孫賢丟下年幼的兒，頭也不回地衝向了一條街外的銀行。
好了，這是自己立功的機會呀！孫賢看準時機，沒有絲毫猶豫地衝進被搶劫的銀行，在持槍惡徒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瞬間制服惡徒。
曉飛，爸爸立功了！孫賢在心裡歡呼著。
孫賢在人們敬佩的目光中，像個英雄般大步邁出了銀行。
然後他就看到了令自己心碎的一幕。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被人們裡層外層地圍住，同時圍住的，還有一具小小的軀體。
轎車司機腿軟地坐在地上，不停地解釋著：「這孩小了，他衝出來的時候根本看不到啊！」
孫賢感覺耳朵嗡嗡的，旁邊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孫賢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血的味道。
是流著自己的血的親兒。
孫賢目光空洞地撥開人群，無力地抱起軟綿綿的孩。
曉飛，無論你在哪，爸爸都記得你的味道，爸爸，再也不會嫌棄曉飛了，不會丟下曉飛一個人了。
這個流血不流淚的鐵血男兒，在眾人的注視下，哭的像個孩。
曉飛被送往醫院，勉強撿回了一條性命，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再也睜不開了。
一紙離婚協定，顧敬恩帶走了已成植物人的曉飛，和孫賢的心。
從那天起，孫賢就不想再回家了，因為他已經沒有家了，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家。終其餘生，他只想懲治罪惡，做個英雄，一個配的上曉飛憧憬的英雄。
所以，master賜予了孫賢追蹤的嗅覺異能，不管罪惡藏匿於何方，孫賢都能找出來。
當然，還有自己深愛的兒，和愧對的愛人。
孫賢一直對自己的能力頗為滿意，直到他無意間接觸到了另一位嗅覺異能者君尋。君尋的觸覺異能與記憶相連，可以讀取對方的記憶。如果具備了這個能力，孫賢就可以通過讀取曉飛的記憶，再次感受到曉飛的音容笑貌了。
孫賢，只是想再聽曉飛喊自己一聲爸爸。
蘇鶴清從master那裡得到的情報，無疑是個好消息。孫賢默默思考著。只是蘇鶴清這個人城府頗深，說的話不可全信。奪取異能一事，還是靜觀其變，從長計議。
孫賢不捨地看了看曉飛，最後摸了摸他的頭。再不走，敬恩就要來了，自己已經嗅到了前妻的味道。
孫賢從後門離開了醫院。
對了還有什麼事來著？啊，那個領唱。孫賢撓了撓後腦勺。
真麻煩，還是去調查一下吧。
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