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文 / 芸鳥
雨霧籠罩著整個青松公都，青松星域漫長的雨季才剛剛開始。
寂靜的學院裡籠罩著一股難言的陰暗氣息，學生們都在教室裡按時上課，但整個學院的氣氛都有些說不清的讓人難受。
澤勒娜院長病重療養，皇帝陛下進駐學院成為臨時代理人的消息，近日已經發出了正式公告。也有人對這件事情的奇怪之處表示疑問，但是整個星耀帝國又哪裡有人膽敢反抗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自從發佈了處決梅菲斯特公爵的公告以後，整座學院就加強了警備。即使在雨霧中，也能看見荷槍實彈的巡邏士兵在校園裡來回走動，同時學院的安保措施也提高了好幾個等級，學生們的出行受到了各種限制。
據說，宵禁的法令也即將頒布。在法令具體落實之後，學生們每天在什麼時間可以去哪裡，都會有相當細緻的規定，凡是違反紀律者，一律即刻開除出學院，永遠不得返回。
因為皇帝陛下的出現，讓學院裡到處人心惶惶。最近學生和教授們之間已經不知不覺散佈起了一個傳言，說是澤勒娜院長和梅菲斯特公爵都是因為跟夜鷲有所勾結，所以公爵閣下才會突然受到如此嚴重的懲罰，而澤勒娜院長已經被軟禁在了其他地方，根本不是所謂的生病療養。
而皇帝陛下的下一步，是要全面開戰討伐夜鷲。他目前所在的青松學院就是今後開戰的大本營，並且很可能會成為戰爭的前線。因為夜鷲的據點就位於玫瑰星域的某一處，所以與玫瑰星域相鄰的青松星域，隨時都可能爆發激烈的戰火。
因為害怕戰爭，許多平民學生已經請假回老家去了。他們的壽命十分短暫，體格也不如皇族那麼強壯，萬一被捲入戰爭的話會很危險。至於皇族則有著強制性的保護帝國義務，即使是年輕的四代種學生，也隨時可能會以預備役的身份去補充戰力。
至於各種原因而留下來的平民，據說皇帝陛下已經在準備數量充足的進化鍵，用以獎勵他們對於帝國的忠誠。但是平民和皇族們都不知道進化鍵的可怕之處，只要這個東西嵌入了他們的身體，就可能隨時都被初源掌控思維，成為他的傀儡。
水曜日中午十二點，梅菲斯特公爵的處刑在青松學院的中央廣場準時進行。上午的時候雨停了，整個天空都陰沉沉的，冰冷而潮濕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中央廣場被臨時設置了一座高塔，塔的上方懸掛著粗長的麻質絞索，下方的繩套在風中輕輕搖晃著，讓人不寒而慄。
繩套下方擺著一張座椅，衣衫襤褸的梅菲斯特公爵靜靜地坐著，面無表情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臨近中午的時候，絞刑台前逐漸聚集起了越來越多的人，這其中大多都是學院的學生和工作人員，但也有不少從鄰近星域趕來看熱鬧的。
皇帝陛下最忠誠的心腹，唯一的代理人，至高無上不可一世的公爵閣下，今天居然就要被絞死了，這真讓人難以置信。依照皇帝陛下的命令，今天的處刑將會通過星曜網絡進行畫面播送，並且為了這件事情，皇帝陛下甚至破例地開通了星曜網絡的高級權限，這場處刑不但青松星域可以看到，就連珈藍星域，玫瑰星域，水晶星域甚至是黑珍珠星域和帝國王都，也能夠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信息。
讓整個帝國的人都看看亞頌是怎麼死的，並且用古老的絞刑處死他，這清楚地表明了皇帝陛下對他的仇恨。亞頌讓他相當失望，因此他選擇了使用最嚴酷的手段懲罰他，並且羞辱著他高高在上的尊嚴。
這一次，舉國上下人人都感覺得到，皇帝陛下是真的很生氣。
而這一切，已經被貶為庶民的梅菲斯特公爵卻似乎毫無知覺。他端坐在座椅上，雙目微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無數的帝國臣民正在處刑台周圍以及星曜網絡上圍觀著他，指點著他，嘲笑著他，但是他對這一切都似乎毫無知覺。
這樣的畫面也傳達到了澤勒娜院長的辦公室裡。初源坐在澤勒娜女爵的位置上，淡然看著亞頌的狼狽，臉上帶著一絲陰冷的笑容。
不可一世的公爵閣下，終於也有今天。初源對亞頌的真心早有猜疑，只是那傢伙一直都隱藏的太好，所以他才總是找不到機會對付他。
這時候，有士兵前來通報：「陛下，前天早上從黑珍珠星域脫逃的智能機甲星曜聖靈，目前已經被監測到進入了青松公都的警戒範圍，正潛伏在附近的廢棄小行星上。」
初源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天早上初雨逃離中樞研究塔之後，他這邊就接到了黑曜軍的報告。一直儲存在地下空間裡的星曜聖靈消失了，被不知名的入侵者搶奪之後，離開了黑珍珠星域。
初雨居然會知道這部機甲的存在，倒是讓初源有些意外，它的存在只有初源自己和亞頌兩個人知道，想不到那傢伙身陷囹圄，居然還能找到機會冒著風險去跟初雨聯絡。但是好景不長，新機甲的機能以及跟操縱者的融合性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但初雨的時間顯然是不夠。所以在他進入青松星域之後不久，星曜聖靈的反偵測幻影偽裝系統發生了瞬間的失效，讓初源捕捉到了他的存在。
初源選擇了按兵不動，因為他有更加合適的舞台。處決亞頌的廣場也適合處決夜鷲的叛黨，在整個帝國人民的目睹之下墮入毀滅的深淵，這才是最適合他們的結局。
初源在心裡想著，淡淡一笑，對負責傳達的士兵說：「從現在開始，逐步展開精神波動干擾力場。星曜聖靈一定會來劫走叛黨亞頌，到時候就將他們一網打盡。」
士兵的神色有些猶豫：「那……在這之前要疏散的廣場上的圍觀群眾嗎？精神波動干擾是無差別全範圍擾亂神經系統的力場，到時候……會不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初源輕輕一揮手：「該怎麼做，想必你們也是知道的。帝國從來不會傷害自己的臣民，如果
有人犯下此罪，那一定就是叛黨所為！」
士兵的臉色有些蒼白，他聽懂了皇帝陛下的意思，他是要用干擾力場攻擊星曜聖靈操縱者的精神，同時把這件事賴在夜鷲的頭上。具體的輿論操作也很簡單，只要事後對外宣稱是夜鷲叛黨偷盜帝國機甲搶奪重刑犯亞頌，但因為不小心使用違禁武器過當，造成了機毀人亡的下場，同時也波及到了帝國的臣民們。
雖然皇帝陛下是站在大義的立場上，不論如何討伐夜鷲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居然這樣大肆潑他們的髒水，這未免也太卑鄙。士兵在心中腹誹，所謂的精神波動干擾本身就是一種頗具爭議性的武器，它製造的干擾波能夠擾亂生物的五感，嚴重情況下還會引發精神失常，已經很久沒有人將它使用在戰爭裡了。
而如今，為了討伐夜鷲，真的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初源看出士兵眼中的猶豫，淡然道：「朕的作戰計劃，自然都是考慮周全之後才做出的指示。如果不願意去執行的話，朕也不會勉強，星曜帝國一向都是一個自由的國度，不會勉強任何人去做什麼事情。」
士兵覺得後背有些發冷，陛下顯然是生氣了。他突然想起最近守備軍之間流傳的一個可怕故事，據說陛下似乎掌握了一種恐怖的秘術，能夠奪走人的心神。曾經有守備軍官說了他不愛聽的話，回來的時候兩眼發直，胡言亂語，神經錯亂變成了一個廢物。
想到那些事情，士兵嚇得渾身打顫，連忙低頭：「陛下的計劃自然是完美無缺，我們一定會按照您的命令一絲不苟地去執行的！請您儘管放心！」
初源冷淡地笑笑：「你明白就好，在處刑開始之前，朕想休息一會兒。你們暫時都退下，不要來打攪朕。」
得到赦令，士兵如釋重負地趕緊離開。初源看著他倉惶逃走的背影，心裡有種微妙的不爽。
儘管帝國表面上依然風平浪靜，但是他知道這份安靜之下隱藏著洶湧的波濤，很多人都對他的統治感到不滿。他很想把這些人的思維全部都侵佔掉，但是目前的情況還做不到這麼高難度的事情，這讓他感到十分焦躁。
不過，也快了，只要得到初雨的身體，一切事情也都輕而易舉，想到這裡初源的心情又好了很多。在使用澤勒娜以後，沒有及時毀滅沒用的星曜聖靈和那些媒介是他的疏忽，但這不會影響大局，只要初雨自投羅網，他就再也逃不脫他的手掌心。
***
黑暗中，韓初雨慢慢睜開眼睛。
隨著他的動作，駕駛艙內的儀表燈光一個接一個的亮了起來，空氣中傳來蘇佛溫柔的聲音：「初雨先生，您已經休息結束了嗎？現在是青松公都時區早晨十點三十分，預定的行動將在十一點五十分開始。」
韓初雨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出發吧。」
星曜聖靈週身瀰漫著幻影偽裝，緩緩離開地面進入宇宙空間。這裡是青松公都鄰近的一座無名廢棄行星，韓初雨在這裡完成了最後的休整。因為與蘇佛的生體系統融合時間不夠，在進入青松星域以後，機甲在遭遇粒子風暴的情況下發生了短暫的幻影失效。這一瞬間的失效並沒有引來軍隊的注意，但韓初雨知道初源一定已經發現了。
果然，在離開廢棄行星以後不久，前方出現了巡航艦的身影，星曜巡航軍第七巡邏部隊所屬，重裝型巡航艦赫爾梅斯。數十架戰鬥飛艇離開巡航艦，在宇宙空間中劃出紛亂的弧線飛向星曜聖靈，激烈的炮火瞬間打破了宇宙的寧靜，將韓初雨重重包圍！
韓初雨提聲道：「偽裝幻影形態變更，反粒子武裝防禦力場展開！」
環繞著機甲周圍的淡黑色幻影瞬間變成了淡灰色，衝擊在力場表面的粒子能量炮完全被彈開，星曜聖靈在戰火中毫髮無傷。這時候，赫爾梅斯戰艦的主炮塔開始移動，一束激光穿破夜空直射而出，瞄準了機甲最為脆弱的頭部。
防禦力場無法正面抵抗粒子炮的襲擊，星曜聖靈敏捷地後退抵擋，左臂的防禦盾牌與粒子炮猛烈地撞擊在一起，迸發出奪目的光芒。無數火星飛濺而出，連宇宙真空都彷彿要燃燒起來。韓初雨用盾牌隱藏著自己，右臂憑空甩出一條粒子能量長鞭，長鞭化成為赤色的火蛇纏繞上超高能量光束，瞬間將光束撕咬的四分五裂！
而就在星曜聖靈與赫爾梅斯巡航艦纏鬥的時候，又有更多的戰艦和戰鬥飛艇從遠處包圍過來，企圖堵住韓初雨的一切行進路線，韓初雨看著密密麻麻的星曜巡航軍，果斷道：「防禦力場轉換，打開能量飛翼進入超高速狀態，不要纏鬥，盡快脫離戰場！」
頓時，星曜聖靈的全身燃燒起了金色的火光，六對機械形狀的太陽能羽翼在他身後徐徐展開。龐大的機甲瞬間化為閃光的利刃呼嘯著穿過星曜巡航軍的包圍圈，能量與真空摩擦產生強烈的粒子波動，一連串的戰鬥飛艇受到波及而爆炸起火，星曜聖靈的身後，彷彿燃燒著無數的焰火在向他送別。
逃脫包圍圈以後，韓初雨問：「敵我雙方的損傷程度如何？」
蘇佛說：「敵方損失戰力百分之四十，我方沒有損耗。」
羅睺和計都在一旁拍手喝彩：「爸爸真厲害！」
韓初雨伸手摸摸他們的頭，說：「就這樣一鼓作氣進入青松公都，途中不論遭遇任何阻撓都不要戀戰。我們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青松學院的處刑，將亞頌從初源的手裡救回來！」
星曜聖靈化為一道光芒飛向遠處的蒼翠行星，那裡就是美麗的青松公都，但是在被初源統治以後，這被稱作帝國花園的美麗行星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陰影。在接近青松公都的過程中，韓初雨又遭遇了幾波攻擊，但是都輕鬆獲勝。在高頻率的實戰中他與星曜聖靈的融合情況越來越好，基本
本已經可以得心應手地操縱它了。
一陣短暫的波動以後，星曜聖靈終於進入了青松公都的大氣層，一望無垠的青松學院近在眼前。韓初雨直衝向學院廣場，他切換屏幕放大畫面，看見亞頌已經坐在了絞刑架的下方，兩名士兵正在把絞索套上他的脖子！
韓初雨咬著牙，顧不得多想就投下一顆□□。流彈呼嘯著在空中劃出弧線墜落在廣場一側，頓時瀰漫的煙霧刺得人睜不開眼，眾人紛紛發出驚呼聲。這時候，距離廣場較遠的人沒有被煙霧波及到，有人抬頭驚叫著，看見了盤旋在空中的星曜聖靈。
韓初雨趁勢打開通訊器，向著廣場上的所有人喊了起來：「公爵閣下是無辜的！這一切都是皇帝的陰謀！」
而在院長辦公室裡，初源的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做了一個手勢：「干擾波，開啟。」
設置在學院各處的精神干擾波儀器同時打開，韓初雨只看見空氣中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瞬間穿過了他的身體。
嗡——
耳朵裡傳來一聲刺耳的鳴叫，他摀住耳朵，身體的動作卻驟然僵硬了。
腦海中突然一片空白，他的瞳孔收縮著，身體像是突然失去了一切動力。而與操縱者意識斷開的星曜聖靈也在半空中停止了動作，然後失去動力，像一顆流星般的緩緩墜落下來。
與青松學院一牆之隔的，就是星曜離宮寬廣無垠的花園。星曜聖靈重重墜落在了花園的草地上發出一聲巨響，然後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此時，廣場上的煙霧終於漸漸四散，只見圍觀的群眾已經一片混亂。他們有的昏倒在地上，有的蹲著摀住耳朵滿臉痛苦，還有不少趁亂擠成了一團，場面變得毫無秩序。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剛才那□□和刺耳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精神干擾波是不分敵我的全範圍攻擊，在擾亂韓初雨的神經系統的同時，也影響到了在場的普通人。
這時候，一個小小的通訊飛行器出現在了上空，緊接著，空中就迴盪起了皇帝陛下那陰冷刺耳的機械聲音：「諸位臣民，不必驚慌，剛才的意外是夜鷲叛黨為了搭救他們的同夥亞頌，而罔顧諸位臣民的安危而做出的無恥舉動。他們企圖放出強烈的干擾波影響在場諸位以及守備士兵的心智，從而削弱我方的戰力達到劫走叛黨的目的。所幸，朕預先洞察了他們的卑鄙計劃並且予以反擊，叛黨弄巧成拙，現在已經被反彈的干擾波所擊中，完全失去了意識。但是顧慮到或許還會有同夥，今天的處刑暫時取消，接下來，守備軍將會對學院進行大範圍的巡邏掃蕩，希望諸位臣民可以理解。」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許多人還搞不清楚狀況，但既然皇帝陛下都這麼說了，那應該就是這樣沒錯了。不一會兒，守備軍就開始清理混亂的現場，醫療隊也前來救助在混亂中受到傷害的皇族和平民們。只有梅菲斯特公爵一個人目睹著眼前的場面，臉色蒼白，神情僵硬。
剛才精神干擾波啟動的時候，他也受到了影響，他終於明白了初源的計劃。他實在是太陰險了，他並沒有選擇煎蛋的佈置兵力與初雨正面交鋒，而是使用了卑鄙的精神干擾波，瞬間讓初雨喪失了意識。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倒打一耙，將這一切都推在了初雨的頭上，企圖將他描繪成十惡不赦的叛黨罪人！梅菲斯特公爵心中滿溢著怒火，他咬著牙猛然站起來，朝著空中的小型通訊器憤怒地大喊：「初源，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幾名士兵立刻將他按住，為了防止他有什麼意外舉動，初源已經安排士兵給他注射了遲緩藥物，因此梅菲斯特公爵的身體現在相當虛弱，根本沒有辦法做什麼事情。他憤怒極了，卻又無能為力，他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成為初源誘騙初雨掉入陷阱的誘餌！
不一會兒，通訊器裡就傳來了那個嘶啞的聲音：「呵，亞頌卿，我們之間究竟是誰卑鄙無恥，你真的明白嗎？朕這麼多年是怎麼待你的，你又是怎麼回報朕的？指責朕卑鄙無恥，你不覺得臉紅嗎？但是，朕也不是毫無人性的怪物，既然夜鷲之中最大的叛黨之一已經抓到了，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看在功勞的份上，朕決定暫時不殺你了，今後你還有更多的用處，希望你可以發揮餘熱，為朕吸引來更多的夜鷲叛黨，讓朕不費一槍一炮就把這些穢物一網打盡！」
梅菲斯特公爵緊咬著牙，視線投向學院高牆的另一側。他必須得做點什麼，思維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擾而失去意識的初雨，現在的心理防線相當薄弱。初源一定是想製造這個機會與他實現思維融合，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辛苦諸位了，陛下想要與公爵閣下進行一次單獨的會面，請問我可以把他帶走嗎？」
梅菲斯特公爵一怔，驚異地轉過頭去。
出現在他眼前居然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這是……凜都少校？
本應該早已回到珈藍公都守衛邊境的凜都少校，居然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這裡。他看起來依然是如此地凜然高潔，向著士兵們禮貌地伸出手：「請問，我可以把公爵閣下帶走嗎？」
作者有話要說：決戰還有一段時間的……這月估計完結不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