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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清歡浮世飲塵夢(一) 文 / 遲棲煙

    當望舒被那美人妖孽帝宵拎著駕了許久的雲總算下地之時,望舒的神色一路從哀絕到憂鬱到震驚到釋然再到欣慰再到歡喜,現在,簡直都要笑得燦花人眼。

    原本望舒自覺自己在九重天上已然修煉到了除了修行的正事無一不精的地步,遇見了帝宵,才驚覺,自己在吃喝玩樂上的道行,無一比得過帝宵妖孽的……

    此刻,望舒頸上掛了一枚頗為精緻的狐狸面具,懷裡抱滿了各色零食甜點,左臂上懸了數包蜜餞,右手還攥了一把糖葫蘆,面具上的狐狸耳朵不時碰著脖頸,望舒只有用下巴艱難地蹭一蹭。

    雙手空空一身輕鬆地走在前方的帝宵悠然回了個頭,風度翩翩地嘲笑望舒:「怎麼走得這麼慢,當真腿太短了嗎?」

    週身琳琳琅琅掛滿帝宵買的各色玩意兒的望舒艱難地從懷中擋嚴實她臉的層層木盒中露出一雙眼睛來對帝宵怒目而視。第一時間更新

    要不是你買這麼東西,還毫不客氣丟給我,我能被壓得走那麼慢嗎?

    罪魁禍首毫無自覺地以手在眉骨搭了個涼棚,笑意勾連著嫵媚的狡黠:「哦呀,忘了告訴你。那繡春班開戲的時辰我不甚記錯了,昨日告訴你的乃是遲了一個時辰的。再不快點的話,大約你只能抱著這些東西淒淒苦苦在門口聽著了。啊,想來大小你也是個仙人,至少看不到人,唱腔還是聽得清楚的。」

    說著,眉目一彎,「啊,如此算來,倒是頗為划算,你也不必付戲資,就可以聽上一半的戲了……」

    望舒怔了片刻,抱緊了搖搖欲墜的東西悲憤地開始拔足狂奔,一邊對帝宵絕美的瀟灑背影恨恨咬牙,他一定是故意的!

    雖說在這肉身和年紀等方面人類皆是心酸地沉默無言的,但人類的有些明也足以將若干仙人都比到牆角去站著。譬如人間有一句提說春日的短暫,叫作「鳥歌花舞太守醉,明日酒醒春已歸」的詩句,就十分得望舒的心。

    想當年望舒剛闖了禍還被君上罰在禁閉室裡望月懺悔時候,著實無聊透頂,便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雋離給她尋了好些戲本子打發時間,被纏到無奈的雋離頭一暈,便不小心在一色戲本子裡夾了一本人類的詩集,恰恰就含了此一句。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本來很不待見這鄒鄒的詩集的望舒在翻來覆去看完所有戲本子後,百無聊賴,終於被迫看了那本詩集。

    然後,滿心吃喝玩樂闖禍放火的望舒,難得醍醐灌頂展現出了她於墨上的悟性,了悟地歎息說此詩是這凡人感歎春日短暫,大約因為他一心覺得春天是四季中最好的時日,但是無論人還是仙,還是想成人成仙的中間角色,大多都會沉溺於美好的事物,這般一沉溺下去,便覺不出時光的流逝,恍然回首,最好的時光已逝,空餘滿腔幽愁暗恨,實在令人歎息。

    此言一出,被望舒突兀轉換的角色驚到的君上覺得她這一番閉關看來很有成效,於是難得早早開恩放出了她,素來霜雪萬里的眸中都融得溫柔了些。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但,其實,望舒了悟出來的完全不是君上以為的那麼風……

    望舒定定看著書卷許久,同情地歎一口氣:「我十分理解你啊……」而後,眸中深有感觸地翻出了水色,「想想,春日,草長鶯飛,花木蔥蘢,萬物欣欣向榮,多麼美好的時日啊……」

    來不及令他人為她的感悟喝彩,望舒又是雙拳緊握,神色灼灼:「如此美好的春日豈能白白辜負!理應好好睡他個昏天黑地嘛!」思及此,又是眉目憂愁,「你看這位詩人,明明都打算大醉春日好好春眠的,可惜就被人無情打擾,悲憤之下書寫此詩,以控訴那些阻人好夢的不識趣者……」

    慷慨激昂地說完這長長一串感慨,望舒決定遵循這些有才之人的深切教誨,果斷書本一丟,安心睡過去了……

    後來輾轉得知此一節事的雋離,呆怔許久後,開始誠心誠意地感激君上沒有聽到後半段……

    總之,一貫秉持此一人生準則的望舒今晨還在被窩裡懷戀春日溫暖順便對那位歌頌了春眠的詩人致敬之時,就被帝宵悠悠然拽了出來,團了個被子打包丟出了客棧房間,尚且反應不過來的望舒還眼神飄忽地望著面前玉樹臨風的滿目火紅打著哈欠,就被帝宵妖孽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打擊得從皮到骨由內而外惆悵了……

    帝宵對著她笑得冶艷:「醒了,就走吧,幫我搬東西。」

    團著被子失神坐在地上的望舒默默憂鬱了一會兒,酒醒春已歸,她此番同這場暢快淋漓美夢的相聚著實稍縱即逝,如同一場春醉,令人實在傷神。

    她本心其實想將春眠留得久些,陪她陪更久些,更深情些,但長遠來看,這難免對自己有點兒殘忍。

    自從她鬧騰了帝宵的漫花從淵,喝光了人家的酒,還在不知情狀況下狠狠刻薄了人家一番……然後被捉了現形……

    然後,為了懺悔加贖罪,她不得不答應了帝宵一個條件,為他做一件事。

    誰知,帝宵是要她為他做侍女……

    望舒一心以為他說的侍女不過一天兩天,誰知,竟然是到他開心為止……

    於是,望舒不得不開始忍辱負重扮演從戲本子到木偶劇等等各種角色逗帝宵開心以換回自由……

    若是按望舒素來的彪悍性格,早就來打了,武力值不夠還有師尊湊,她可不信世上還有誰打得過自家美人師尊……

    之所以忍著不打呢,著實因為她思量著師尊一旦出手,帝宵定然就要去見父神了,這樣的確有些可惜。更多更快章節請到。想她跟著帝宵這幾日,雖說一路客串小廝丫鬟侍衛等等角色,忙

    忙得腳不沾地,可也在人間各處混得有滋有味,過得竟不知比九重天上層出不窮的闖禍生涯還有趣多少。

    便譬如帝宵領她垂釣,她其實對垂釣這樁需要安靜需要從容總而言之就是需要扮木偶的事情沒甚興趣,不過本著遷就遷就他好叫他老人家一開心就放了自己,但世事難料,一路淋漓游下來,反而是她玩鬧得最有興致最為暢快淋漓。以帝宵那妖孽狐狸的性子,垂個釣也是要風無比花枝招展,一路走來一句就要引得圍觀眾人也從頭到尾不挪眼神……於是,帝宵備了葉豪華無比的樓船,木繡蓮花蜿蜒船身,玉琢花羽墜一端風鈴垂在樓簷,風過便是清靈妙音,恨不能在樓船左側大書「招」,右側大書「搖」字。

    此不算最妙,最得吃貨望舒心意的還是帝宵無微不至的關懷……船頭擱了紅泥秀巧火爐和一應裝了油鹽醬醋的瓶罐,方便著隨時溫一壺秋露太觴或是扶波春縷,而後就著方釣上來的新鮮魚兒順手處理一番丟進鍋子,這種出水即烹的魚有名「起水鮮」,鮮美無比。

    此等關懷,簡直令人感動非凡啊。

    雖說,隨後帝宵悠悠一句就把望舒全部感激打壓回去了。

    帝宵袖手斜倚軟榻翻看望舒上交的戲本子,任由樓船自在漂流,不時愉快地品著望舒慇勤分好的茶,燙好的酒,在地上鋪齊整一層瓜子花生等等果殼留給不斷掃地的望舒,突然合了書冊微微欠身,看向了正艱辛勞動的望舒,並隨了個耀眼無比的笑,就在望舒振奮地握緊了掃把以為某人良心發現準備幫自己之時,帝宵慵懶一看船外,而後,悠悠然說了一句:「哦,中午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小望舒,去做飯吧。」

    望舒微笑的臉一僵,手裡的掃把無辜為望舒腦海裡的帝宵殉了葬。

    她還滿心歡喜以為做完了打掃就有魚吃了,誰知,帝宵完全準備丟給自己啊。

    看到望舒滿目淒風苦雨,帝宵瞭然地一笑,開始預備著起身:「哦,原來你是累了啊。也對,你掃了半日的地,休息休息想也沒什麼。」顧自說著,帝宵將唇畔弧度彎大,「可是,小望舒,你果真希望我去做嗎?那樣的話,你會後悔的啊……」

    看著帝宵一如既往的狐狸笑,望舒毫不猶豫點頭,帝宵折磨了她半日,這個仇就算還隔了欠他的人情也是一定要報的,所以,無論如何,她也要折騰折騰帝宵才公平嘛。望舒甚至已經想好了一旦帝宵拒絕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必要時候哭一哭也可以,定要逼著他下一回廚,結果,帝宵點了點頭,瀟灑地直接起身走向了小火爐,連個猶豫的步子都沒有,倒是叫已經列好了對付帝宵三十六計的望舒結實一怔。

    這麼順利,不正常啊……莫非,帝宵被一直兢兢業業的自己感動了?決定回頭是岸做一個古道熱腸善良慈憫的仙人了?

    望舒素來不喜歡半途而廢,即使是鬱悶也要鬱悶個夠本然後完滿結束,所以百思不得其解的望舒堅定地繼續在樓船裡認真糾結,直到,帝宵的魚出鍋上桌……

    望舒想去戳一戳用以確認的筷子在半空抖啊抖不敢落下來,順了好幾次氣才維持住平靜的語氣:「大人,魚呢?」

    帝宵神色平靜無比:「在湯裡。」

    望舒再深呼吸一次,端出溫柔可親的笑來:「那湯呢?被魚喝了嗎?」

    帝宵面不改色點頭:「小望舒你著實冰雪聰明,猜得分毫不錯。」

    「於是……」望舒幽幽一笑,筷子乾脆利落斷成了兩雙,「你就端了個空碗來嗎?」

    帝宵理所當然點頭:「這是為了證明吾輩當真下了廚。」說完,想起來什麼,又顰眉反駁:「小望舒你是眼神不好嗎?你看,分明碗底還有些魚刺,如何算得上空的?好歹,也還有那魚兒的屍身替吾輩證明……」

    望舒眼神僵直,已經連憤怒也無力了……

    帝宵便握回戲本子幽幽笑了:「這一碗湯用了十條魚,我們今日總共,釣了三十多條魚……如此,望舒,你還要吾輩下廚嗎?」

    望舒簡直是飛過去將瓜子花生戲本子囫圇丟進帝宵懷裡把他按回軟榻,牽出一個此生都沒有這麼燦爛的笑:「我來我來,您老人家安心待著吃著玩著看著就好,我來做……哈……哈……怎能勞煩你老人家親自動手……哈……一切交給我就好……」

    帝宵滿意地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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