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默然 文 / 蘇慕安
夏卿一下紅了眼眶，她一下抱住了方荀，有些哽咽道：「方荀，恭喜你，恭喜你。」
恭喜你，執著努力了喜歡一個人八年，最終得到了回應。這世上，再沒有你喜歡的人也恰好喜歡你更讓人幸福的了。這份幸福，雖然是遲到了，但終究還是來了。
她依然還能想起，當年那個跟在官樹明身後卻不敢表達自己心意的大眼睛女孩。如今，這兩人卻已談婚論嫁。
八年，她竟然這樣錯過了。
「我結婚，你哭什麼？」方荀也眼眶一紅，推了推夏卿的肩膀，「你若是真感動，就來喝我的喜酒吧。下個月12號，萬庭大酒樓。」
夏卿用力點了點頭，卻聽見林然道：「夏班長這麼多年的同學會都不參加，今天來了，一定要先罰三杯！」
一桌十幾個人開始起哄，引得旁邊桌的人都往這邊看。夏卿求助的望了一眼方荀，方荀卻有些幸災樂禍的攤攤手，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
在眾人善意的哄鬧之下，夏卿推搡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將面前倒的三杯啤酒一飲而盡。
「班長，好酒量！！」劉然一拍桌子，笑得有些得意，「那就再來幾杯吧。」
靠，夏卿心底罵了一句，只能插科打諢能躲就躲，好不容易埋頭吃了幾口飯，卻又被高中那幾個死黨纏住，都說要喝酒。
夏卿也不知被勸了多少酒，只隱隱約約覺得好像啤的白的都有。整個飯局上，她總感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肆無忌憚的粘在她身上。可待她抬眸一看，一切又好似如常。
夏卿心底苦笑了起來，暗罵自己太不爭氣，見了顧珂一面就自己先亂了陣腳。心裡很亂，嘴裡的汁液就變得更加苦澀無比，竟灼得她有些想流淚。
眾人喝得盡興，觥籌交錯間，夏卿只覺眼前畫面交疊縱橫，胃裡的東西開始一陣陣的往外翻。她終於有些忍受不了，問了服務員廁所在哪兒，便腳步虛浮的去了洗手間。
一進入洗手間內，夏卿便一下癱軟了下去。
她也顧不了許多，將手撐在馬桶邊上便開始乾嘔了起來。她本就沒機會吃多少東西，又喝得急，半天也吐不出來，只是胃裡像火燒一般難受。
夏卿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鏡子面前，將頭抵在冰冷的檯面之上，徹骨的疼從五臟六腑蔓延開來，讓人絕望得窒息。
她注視著鏡中的人，面容狼狽，好似一隻受傷落跑的獵物。
她用手指戳著鏡中自己的臉，聲音輕得好似喃喃自語：「夏卿啊夏卿，這種場景你不是演練了幾百遍了嗎，怎麼才見了面就輸得一敗塗地了？」
重新穩了穩慌張的心神，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領，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長髮，感覺自己沒那麼狼狽了，這才去拉開洗手間的門。
廁所的地有些濕滑，加之夏卿本就喝了酒，剛一打開門，夏卿只覺腳下一滑。她還沒來得及驚呼，下一秒卻被一雙有力的手狠狠拉扯住。
夏卿驚魂未定的站在原地，待看清來人後，驚愕只持續了一秒，下一秒卻是禮貌的抽手，「顧先生，謝謝。」
顧珂面上浮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夏小姐客氣了。」
好似一根針直直的插在了夏卿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只覺得生疼。夏卿望了望一臉冷漠的顧珂，喉頭一滾，眼前放佛往事不斷湧現，她眼底一熱，轉身像是逃一般的離開。
年少的話語似乎還在耳邊。
「夏卿，我喜歡你。」
「你是認真的？」
「對。」
「有好處嗎？」
「我家開了幾個酒店，買了幾塊地皮，購了幾處樓房。你若從了我，從此以後這些便都是你的。」
「顧同學，你好歹是書香世家，能不能不要這麼隨便？」
「好的，那你什麼時候答應做我女朋友？」
「顧珂！」她氣呼呼道。
「嗯，我在。」
夏卿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了飯店。
店外的空氣冷冽而清新，驅散了她眼底迷濛的酒氣。此刻華燈滿目，整個城市如同升起了絢麗的煙火，街上車水馬龍，青城，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夏卿仰頭歎息一聲，呵出一口白氣。正巧，剛好看見馬龍從裡面出來提車。
她招了招手，馬龍緩緩將車停在夏卿面前，探出頭有些不懷好意笑道：「怎麼著夏班長，喝不過就想逃跑了？」
夏卿也不說話，直接打開車門徑直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喂，夏大小姐，你可真不客氣啊。」馬龍無奈道。
「你當年抄我作業也沒見你客氣過啊。」夏卿悶悶道，頭卻偏向一旁，「走吧，我暈得厲害，想回家了。」
「好吧好吧。」馬龍見夏卿一上車就偏頭在睡，情緒也不高，想她定是喝了不少，有些醉意，還不忘唸唸叨叨道：「那你可記著我的恩情吧你，要不然這幫孫子肯定不會放你走的。」
夏卿不再言語，只是有些發愣的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
車速飛快，一路在青城穿行。身旁的馬龍不知在跟誰打電話，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要晚點來。夏卿也無意去聽，只是縮在座位上，捂著胃，似乎極為難受。
腦子裡的回憶卻還是不管不顧的一股腦的衝了上來，讓她一顆心彷彿放在油鍋之上，細細的煎，慢慢的熬，而她在這樣的苦痛中永不超生。
想起那年高考前夕，她和顧珂趁晚上溜去學校操場打籃球。
頭頂是燦爛的夜空，繁星點綴，清涼的夜風徐徐而來。操場上只有一盞微醺的路燈，兩旁還不時飄來梔子花的香氣。
移步、跳躍、投籃。夏卿就只負責搶球和耍賴。
兩人放肆的大笑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學校裡，引來了學校的保安。顧珂只得趕緊丟了籃球就帶著她躲到一旁的花叢之中。
在昏暗之中，顧珂的臉離夏卿只有幾毫米，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汗味和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那時學校對於高三的學生抓得很嚴，顧珂只盼望那保安早點離開，一個不妨，唇上卻有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湊了上來。
他呆呆的愣在那裡，彷彿只一秒，卻聽見夏卿帶著奸計得逞的笑意。她湊近附耳低語道：「顧珂，我們若都能考上青城大學，就在一起吧。」
可是後來，顧珂去了青城大學，她卻在高考志願敲定之前的一個夜晚，偷偷修改了志願，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南一所大學。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話語猶在耳，秋風桃花去。
馬龍將夏卿拉到了小區門口，夏卿剛下車，馬龍看著夏卿一臉通紅的臉，皺皺眉道：「夏卿，你確定你自己一個人能回家，我看你醉得不輕啊。」
「沒事，我家就在樓上。」夏卿指了指一旁的高樓，讓馬龍放心，「何況我也不是不能喝的人。放心吧啊，你有事就趕緊先走。」
「那我真走了啊。」馬龍有些遲疑道。
夏卿揮了揮手，「趕緊的。」
說完不等馬龍答應，就自己轉身上了樓。馬龍無奈，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啟動了車。夏卿見那人走遠，心底放了心，誰知剛一走到樓下，夏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便吐了出來。
她本就沒吃什麼，一陣眩暈襲來，她幾乎快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有幾個樓下大媽從她那兒經過的時候，都有些險惡的走遠了些，還壓低聲音道：「這些女孩子啊，真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年紀輕輕的就喝成這樣。」
夏卿聽在耳裡更覺難受，又吐了會兒，感覺人好些了，才緩緩撐著扶欄上了樓道。
她住的地方是老舊小區，沒有電梯。她一個人在樓道裡慢慢走著，好歹終於走上了五樓，站在自家門口一摸口袋，卻一下傻了眼。
她從衛生間出來就直接上了馬龍的車，鑰匙和包都還在方荀那裡！
夏卿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暗罵自己怎的遇見了顧珂就開始事事不順，心裡愈加煩躁。現在也不知他們散了沒有，萬一自己要跑過去，人都走了可怎麼辦？
夏卿思來想去，終於在隔壁門借了個手機撥通了自己的電話。還是先問問他們現在在哪兒比較妥當。
「喂？」低沉的男音響起，帶著一絲冷漠的氣息。
「你好，我是手機的主人。請問你是……」
「我是顧珂。」
「……」夏卿一下沉默了，竟有些慌張得不知說什麼好。自己的東西怎麼會在他手裡？
「你在哪裡？」
「我……在家門口。鑰匙忘帶了，進不去。」
「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來。」
「等等……」夏卿還沒說完，電話裡卻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夏卿有些怔怔的望著手機屏幕，皺了皺眉，喃喃道：「這人怎麼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