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質問 文 / 蘇慕安
夏卿將手機還給了主人，就站在門口發呆，從樓道望過去，滿目都是閃爍的霓虹和來往的車輛。夜裡有些涼，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只能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不停的搓著手呵氣。
吹了冷風，夏卿的酒氣終於退去了不少。她在樓道裡站了許久，燈亮了又熄滅了，她終於選擇坐在台階之上。
顧珂對於小區裡的路分外熟悉。尤其當他踏上樓道的一瞬，腦海裡便浮現起那年他在青城大學的花名冊上沒有見到夏卿名字的那一刻。
憤怒、狼狽、不堪一蜂窩的向他湧來。
他發了瘋一般每天在這樓道裡等她，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卻只聽夏卿的樓上樓下的阿姨們搖頭歎息說，在高考畢業後的那幾天裡，夏卿一家人都消失了。
顧珂不信，只得天天坐在樓道裡等她。
從清晨等到日落西山，有溫熱的夕陽撲在他的臉上。在這狹小的樓梯內，他一次又一次的為那個不辭而別的人想著借口。久了，他自己便也開始相信夏卿是真的有苦衷才會離他而去。
最初的愧疚不安最終變成了刻骨恨意，他恨她，為何連一個讓他陪她一起度過人生最困難階段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或許，在她心裡，自己從來便不是舉足輕重的角色。
顧珂苦澀的閉了閉眼，一步步踏上這個他閉著眼睛都能走上去的樓層。到了五樓，聲控燈剛好一亮，顧珂卻剎那頓在原地，不遠處，夏卿正坐在台階上，頭靠在一旁睡得安穩。
她的臉紅紅的，幾縷髮絲垂在嘴邊也不管，竟然還坐在風口處睡得酣暢。顧珂心底沒來由的起了怒意，這天這麼冷，她又喝了酒，怎麼能坐在地上？
朦朧間夏卿聽見有人的動靜，一下驚醒了。她一睜眼，卻見一雙深邃的眸子正凝視著她。夏卿趕忙驚慌的一動，卻被顧珂按住。
顧珂似乎動了怒，一言不發的讓人有些害怕。他沉默不語的脫下了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夏卿的身上。夏卿推了推，才覺他氣力驚人，似乎是在生氣。她怔怔的望著顧珂，那人氣息近在眼前，卻是生冷不可靠近。顧珂抬眸，四目相對間，夏卿似有千言萬語在唇邊，卻只是咬了咬唇，低頭不語。
顧珂頓了一秒，起身便要走，卻被夏卿拉住。
「那個，你，你要進去坐坐嗎？」
顧珂喉頭一滾，垂下了眼眸，禮貌而疏離的抽出了被夏卿拉住的胳膊，「不了，夏小姐保重。」
夏卿吶吶的收回了手，顧珂幾乎能想像到她此刻的表情，委屈卻又不甘，任憑時光荏苒，卻依然恍若昨日。顧珂狠了狠心，不再管她，轉身便往下走。
夏卿望著顧珂決絕的背影，面上浮起了一絲苦笑，夏卿啊夏卿，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以為顧珂心裡還會有你一星半點的位置嗎？
夏卿有些呆呆的聽著顧珂遠去的腳步聲，聲控燈熄滅之後，她在黑暗之中緩緩站了起來，拿起地上的包，掏出了鑰匙，還沒開，卻聽見樓梯裡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驚得一路的燈全部亮起，竟是顧珂折返回來。
他似乎跑得很急，不斷的喘息著，站在樓道轉角處，望著夏卿。
夏卿一驚，「你怎麼……」
「既然當初都決定悄悄的走了，為什麼現在還要回來？」顧珂雙目灼灼，看著夏卿閃躲的眼神，一字一句逼問道。
夏卿有一瞬間的錯愕，自己為什麼回來，她答不出。也許是心底那一抹不甘，也許是有時候不自量力的想要賭一賭，可事到如今，她卻覺得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她沉默半晌，一雙眼睛在微黃的燈光之下有幾分迷茫，只得開口道：「這裡是我的家鄉，我本就該回來。」
「呵。」顧珂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臉上竟滿是嘲諷而苦澀的笑意，「原來，你走不是因為我，回來也不是為我。這麼多年，是我一廂情願了。」
好像一下被人擊中了要害，一瞬間呼吸都變得艱難了起來。她轉頭，望著顧珂那張八年來在夢中出現過數次的臉，眼眶一紅，卻只能趕忙生生逼回眼淚。
「對不起，我覺得……我們不適合。」
「不適合？」顧珂一聽這話，手握成拳，指節微微泛白，「當初在操場你吻我的時候怎麼不說不合適，說要和我一起考到青城大學的時候怎麼不說不合適，我表白一次又一次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不合適？夏卿，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特別可笑，還是覺得我顧珂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任你玩弄？！」
夏卿只是低著頭，不敢去看顧珂的眼睛，握住鑰匙的手卻微微一顫。
她的沉默似乎徹底惹怒了顧珂。
「夏卿，我希望，我從沒遇見過你。」顧珂薄唇輕啟，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之中，定定的好似一座雕塑。
「好。」夏卿答道。
顧珂扯了扯嘴角，好，很好，一如當年絕情，早就該這樣讓我一開始便死心。我也不必浪費這麼多年的時光。顧珂再也不作停留，轉身便下了樓。
那腳步聲越來越遠，五樓的聲控燈瞬間便熄滅了。
寂靜的黑暗中，遠去的腳步聲迴盪在樓道裡，似乎還有人壓低的啜泣聲。滴答滴答，眼淚落在地上，在黑暗中異常清晰。
夏卿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家裡，這才發現顧珂的衣服還在她這裡。
黑色大
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顧珂指尖的溫度。夏卿窩在沙發上，發呆般的望著顧珂的衣服，樣式簡單，牌子名貴，一如它的主人。她心底有了疑惑，這到底是還還是不還呢？
既然他都說了不想見她，她就不應該再去招惹顧珂。
更何況，現在的顧珂根本不想見她。
夏卿悠悠歎了口氣，將頭埋在膝蓋之間。她本不是愛逃避問題的人，可現在，她還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些事情，就讓她再多當一會兒鴕鳥吧。
第二天一大早，夏卿還在睡夢之中，卻接到了沸點廣告公司的電話。
電話裡是上次面試她的經理，「夏小姐，恭喜你，你下周星期一就可以來上班了。」
夏卿一下瞌睡全部沒了，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連聲道了謝，才掛斷電話。她本來還以為找工作還要費一番周折，沒料到竟然這麼快就解決了。
看來，果然這裡才是屬於她的地方。好不容易挨到了星期一，夏卿終於去到了上次那家公司。公司在十八層，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台上頗有一眼望穿整個城市的氣勢。
「夏小姐，這就是你的位置。」人事部的同事引著夏卿到了廣告部，指了指靠窗的一個位置，又拿給夏卿一些基本的資料便翩翩而去。
「哎，你好，我叫葉知秋。」夏卿的位置剛好在三人座的中間，還沒走近，右邊的女孩便笑臉盈盈的招呼道。
葉知秋長得很是面善，有點胖胖的，皮膚很白，笑起來很是好看。
「你好，我是孟嫣，請多指教。」左邊的女子各自高挑，披肩發，身著職業裝，妝容精緻，倒是有幾分雷厲風行。
「不敢不敢，我是夏卿，請多關照。」夏卿一一同她們握了手，將自己的東西依次放在檯面上。
「哎，你就是那個名牌大學畢業工作經驗很牛的新同事？」葉知秋朝她招了招手，誇張道。
「怎麼，看起來不像？」夏卿抬眼笑瞇瞇道。
「居然這麼不謙虛？」葉知秋笑，「只不過我以為老總會給你一個更好的職位，沒想到也是跟我們一起做基層。」
「基層也沒什麼不好啊。再說，大家又不是靠學歷，肯定要從頭做起。」夏卿不急不躁的翻看著公司的規章制度，都還好能接受。
「你這想法倒是挺好的。」孟嫣讚賞的望了一眼夏卿，夏卿笑笑，餘光瞥過去，卻見葉知秋一臉不屑的轉頭。
城市生活過得很快，夏卿每日除了上班便是宅在家裡擺弄吃的，和新同事的合作也越來越融洽，尤其是葉知秋，每天中午都帶她去周圍找好吃的，一來二去，兩人在美食中建立起了革命情感，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沒過幾天，夏卿便接到了第一單。
聽葉知秋鬼鬼祟祟的說，這筆單子是公司今年接的最大的案子，上頭格外重視。廣告部的黃總親點了幾個人，其中除了夏卿，其餘幾個都是資歷豐富的老員工了。
看來，這是公司想要借此看看她的能力了。
「夏卿，做好了這一單，我以後可就指望抱你的大腿了啊。」葉知秋雙手做捧心狀，笑瞇瞇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哦。」
夏卿用筆戳了戳葉知秋的腦門，「好的葉小姐，等我掙了錢就bao養你。」
玩笑歸玩笑，夏卿卻是一點都不敢馬虎。她細細的翻閱了資料，這次的客戶是一家做app軟件和遊戲的公司，她主要參與vi製作和網絡廣告。難度不大，她以前也做過，不過聽說這次的客戶要求比較高，少不得創意要來回改動。看來，有得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