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天竺 文 / 在北方的南方
十一月份的城市,寒冷已經有些明顯,方月穿的還是那件紅色外套,陽光下有些美艷。每天的中午,這已經成了兩個人的一種習慣,只屬於兩個人的校園,陽光愜意的照耀著他們,睡蓮好像也不懼嚴寒似得,那金柳就更不用提了。這樣的時間,校裡難得的安靜,讓人有一種人去樓空的感覺,這空餘此地的黃鶴樓倒顯得是睹物思人用的,有些淒涼。
楓落很喜歡這自然的景色,所以也就很喜歡這空曠的校園,他和她悠然的穿過一片水杉,旁邊過一株天竺,他看著那葉,紅色的,很美。他便摘了幾片葉,她問他摘這樹葉用來幹什麼,他告訴她,等他做好了就知道了。楓落手裡拿著那幾個葉片,轉來轉去,方月也什麼也沒有說,陽光下的兩個人此時倒像是陌人,可是兩個人又能說什麼呢?說他和她是不可能的?不,人家女生根本就沒有說喜歡你,你這樣說是哪裡來的自信呢?會錯別人的意思,難免是要尷尬的。現在的他已經是驚弓之鳥,經不得半點折騰了。
楓落回家後,把那幾個天竺葉片用螢光筆塗成紅色,其實本來也是紅色的,這一塗就有些統一天下的意思了。螢光筆發出的香氣,很惹人,他把葉片用紙巾包著,然後夾在一本書上,壓到了那幾摞書的最底層。幾天後,他拿出來,已經有些意思了,又在上面重新塗了一層,那包葉片的紙巾留下了粉紅色的印記,淡淡的香味,有些標本的意味,他把葉片又放回了書裡。
到了這一天中午,他的花終於做好了,重新包上一張紙巾,然後在放後夾到了她正在看的書裡,她有些開心,紋清晰的葉片印在紙巾上,好像是探生命似得,他便告訴她這就是那天摘的葉片。她聞到了淡淡的清香,大約是螢光筆的香味,粉紅色配著書本的顏色,有些鮮艷。
楓落倒沒有去多想,只是覺得這很有趣,夾在書裡也是有些意思的,可是方月也不去多想嗎?楓落想起上一次蔚藍說的那些話,便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似得,雖然到現在為止他什麼都沒有做,當然,即使是做了,也不是說他錯了。上次回家的時候,他和翟龍、桐柏一起,在上,桐柏便說了蔚藍告訴他的話,「楓落對於方月,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方月對於楓落,是一定有那個意思的」。這句話說出來,楓落倒有些詫異,這顯然是和他自己的感覺不謀而合的,難道這是真的?他便解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方月經常來問我問題罷了」。這個理由,連楓落自己都覺得有些蒼白無力,但是桐柏也沒有繼續追查下去,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其實也是可以的,那樣你可以完全忘了那件事」。楓落明白桐柏說的意思,這時的他如果可以和方月走到一起,也許對於他自己忘掉驍晗是有好處的。
翟龍什麼沒有說,到了校的大門,桐柏往西走去,翟龍和楓落便往東走去。「我覺得桐柏說的有道理。」翟龍忽然冒出這句不知名的話。
「什麼話有道理了?」楓落詫異的問道。
「就是你可以用這一段新的經歷,來忘記以前。」
楓落想了想說,「那我怎麼可以那樣做呢?這不是欺騙嗎?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難道僅僅因為她喜歡我,我就退而求其次的騙我自己嗎?再說,現在上高,我可不想高考落榜。最近的生活我很喜歡,每天的習讓我充滿活力。安安靜靜的,不去聯繫驍晗,這就很好了。」楓落有些激動的說。
「我不是讓你退而求其次,而是擔心你走不出那段感情,結果表面欺騙了我們,也欺騙了你自己。到頭來有一天你崩潰了,誰也救了你。」
「你放心好了,我還沒有那麼脆弱,我自己的情況我瞭解。」
翟龍就沒有再說什麼,出於對好朋友的憂慮讓他萌發了這樣的思想,也許是對的,也許是錯的,可是這對和錯也還是分不開的一對。
這習慣了的中午如約而至,楓落坐在座位上,如坐針氈,一本書反過來倒過去,終究是一頁都沒有看下去。他覺得這件事情必須很快的解決掉,好在母親忙完了家裡的事情,已經來到了城裡。他突然看到了希望似得,於是準備今天中午是最後一次在外面吃飯,也是再陪她一次。可是他該怎樣去說接下來的事情呢?如實的說?有些故意的意思了,可是不說也是不行的。
終於熬到了十二點,他便收拾好東西,從「針氈」上站起來,走到前排方月的座位邊,碰了碰她的胳膊,「我們走吧。」
「今兒我不舒服,不想吃飯,打算不回去了,你一個人走吧。」方月低著頭。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感冒了還是怎麼了?」楓落問著,便把剛剛想的事全忘了,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這一舉動倒著實嚇了她一跳,方月趕緊把身體往後一揚,楓落倒清醒了,也就把手縮了回來。
「我沒有感冒,也不在發燒,你放心吧。」方月這個時候卻又鎮靜下來。
楓落還在為自己剛剛的莽撞舉動而想著該怎樣去化解,沒想到方月卻這般說了,他的疑慮也就消除了大半。又想起以後的事情來,覺得自己處在兩難的境地上了,他決定還是要跟她說清楚。便走到方月的前排,側著身體倒坐在椅上,「方月,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方月依舊低著頭,看著桌上攤開的書,密密麻麻的全是筆記。
「從明天開始,中午我就要回家吃飯了,我媽來了。」
「哦。」這一聲很是無助的回應,使得楓落不忍心繼續說下去,可事情既然已經說出來,就得把它說完。
「以後你一個人在校,我大概不能陪你一起了。」
「我知道。」方月心裡有一種淡淡的落寞,但是楓落是瞭解的,他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落寞,可是他覺得他既然給不了她未來,那麼性現在就說清楚,等來的感覺多少都是虛的,這種虛感終
究也是水中月。
楓落說完後覺得有一個包袱從背後卸了似得,跟方月說了再見後就轉身走出了教室。陽光下只有他一個人,往日的生活卻是一去不復反了,他的心裡突然有一些悲傷,這悲的也許是他對於近些日以來的生活。人在某一種生活中突然走出來是需要緩衝的時間,而更需要時間的也許不是楓落,而是方月。
那種奇怪的矛盾心理又出現了,這剛剛走出教室,卻覺得是丟了什麼一樣,真想再回去檢查一下,可是已經下了樓,這再回頭已是無望。走過石橋,那些睡蓮卻不知道哪一次的秋風中凋謝了,楓落今天並沒有拿粉筆,呆呆的看著,也就走了。天竺的葉越發的紅了,過梧桐樹下的時候,滿地落葉,倒顯得樹枝上是空蕩蕩的。陽光灑下來,滿地的碎屑,吱吱呀呀的聲音從他的腳底傳過來,越聽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兒。他像是遇見大霧一般,迷迷茫茫的走進那家餐館,依舊是苦瓜,吃在嘴裡好像能感覺到苦瓜生長的苦澀與艱難,帶著一身的苦味,他往東走去。
方月看著他的身影從教室的那扇門消失,眼眶裡轉
了許久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哭,在她看來,楓落就像是她的知己,她可以給他說許多自己的事情,不是兩個人捉迷藏的那種,而楓落卻像是捉迷藏的那個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給方月說過驍晗的事情。其實,楓落是自私的,他把驍晗當做是自己心中的唯一,任何人都是攻擊不進來的,半年的追求,也可以說是他自己內心加固的過程,一面堅韌的壁壘在驍晗的一次次拒絕下逐漸堅固,也就逐漸唯一了。他不願意對任何人訴說,只願意自己一個人獨自悲傷。
方月想,也許楓落的做法是正確的,就像我當初拒絕蔚藍一樣,他也拒絕了我,只是這是一種很隱晦的拒絕,他不說,我不說,這件事情也就沒有發生過。想到這裡,方月覺得自己今天的做法是正確的,其實本不是她不舒服,只是她有些察覺到楓落的想法,覺得自己先退或許會更好,這也就給了楓落機會,一個防範於未然的機會。
本打算等楓落走後,她再回去,這樣一來卻真的不用回去了,本是騙人的話,這時候倒成了真話,只是沒有人來給她量體溫了。教室裡一個人都沒有,顯得她很突兀,她低下頭,繼續著之前並沒有在看的書,密密麻麻的筆記,在這個時候倒有些密集恐懼症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