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失血過多 文 / 葉子脈脈
天色已晚,藍漠偷入海神府後便一直從海神殿平台觀察沈言清的動靜,她應該是醒了,有小婢女端藥端食物進去。好像食慾不錯,端進去的食物吃了大半。藍漠看得很仔細,他在等待機會。
終於她房間的燈熄了,又等了半晌,估摸著她睡了,才悄然掠至她門外屏息而入。
來至也床邊,才能近距離看清她的臉。藍漠眸子沉得更冷,她為青然將自己折騰到如此地步?!眼眶深陷,本就不豐腴的兩頰更是瘦得顴骨突起。
藍漠看了許久,心中反覆思量著青然日間的話,不斷下著決心想要轉身。青然與她魂魄相融,也許他那樣溫柔的人在她身邊,她會少些痛苦?藍漠雖然不願承認,卻控制不住如此去想。
咬咬牙想要轉身退出,沈言清輕顫的睫毛卻悄然睜開,她揚眸與他對視。
藍漠身體怔住,眼中是複雜的情緒,她的眸子疲憊卻依舊晶亮,似乎早已看穿了自己內心的掙扎。他不喜歡這種被看穿的感覺,索性坐在床邊,別開了眼神。
他不說話,只粗魯地掀開她的被子,將她的雙手拽出。兩腕上皆纏上了紗布,他不去看她,只仔細地將紗布取下,執著她的腕,一繞又一繞,直到露出已被大夫處理好的兩道深紅傷痕。
似乎做了千百遍,他極其熟練地手中凝出一片冰刀,割破手指,將龍血細細塗在她的傷處。
沈言清靜靜地看著,他銀白的身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他銀髮傾洩鋪了滿肩,她看著那些髮絲滑過自己的手臂,蕩漾著月華。看著男人低垂的長睫,在他專注的眼神中,似乎自己是他眼中的唯一。
若是能一直這樣靜靜注視,就成全了她對幸福的所有期許。沈言清傻傻地想著。
「我要走了。」藍漠終於說服了自己。
沈言清點點頭,悲傷與痛沒有化作眼淚,而是化作一抹淺笑。
「我想不起那些曾經,對不起。」藍漠第一次坦誠地向她道歉。
「想不起也罷,沒什麼重要的。」沈言清依舊笑著。可那笑容卻讓藍漠心如刀割。
又相對沉默了許久,藍漠才起身,終是不知說些什麼,便默默地轉身而去。
聽著房門輕輕關上,沈言清努力睜開眼睛笑著,想阻止眼淚流下。可溢了滿眶的心酸還是擋不住的成雙而落。
緊緊閉上雙眼,口中默念著:快睡覺,快睡覺,快睡覺
青然立在門外,蹙著眉,揚頭望月。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過隙離開前的那日,他在刀中感覺到過隙在院口立了整夜,伴著天上那輪孤月,好像此時此刻的自己。
第二日,沈言清在海神府完全感覺不到藍漠的氣息了,他是真的走了。
飛卿之死,東滄皇宮深以為恥。只對外宣佈皇后歿於疾病,對於妖怪老嫗之事隻字未提。以為便可瞞得過悠悠眾口。可當時參與獻祭者眾多,大家都是親眼所見,私下皇后為妖的事還是傳得沸沸揚揚。而沈言清大神女的地步卻進一步鞏固。
民間皆傳是因為真身神女獻世,才讓妖怪無所遁形。一時是沈言清又一次被推到風口浪尖。三國的催嫁國書紛沓而至。
奇怪的是民間傳聞也出現了另一版本,便是妖怪現世,於社稷有災。必得於年內辦一場國家級的喜事才可沖喜滅災。這一切自然直指大神女滄月,直指三國太子求娶一事。
她看著鏡中枯萎的臉,聽著阿閃的匯報,自嘲地笑著。看來是肅夜行動了,什麼沖喜?什麼國家級的喜事,不過是給自己施壓罷了。
「公主,青然公子求見。」阿閃回稟。
「快讓他進來。」沈言清喜道,終於可以見面了。
「在公主的閨房嗎?」阿閃明知不妥,還是如此問道。
「呃,到客室吧。」沈言清克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邊吩咐連也出了房間。
不多時,青然便被引至客室,他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望著沈言清微笑,溫暖親切。沈言清揮手將侍女遣出,便快步奔了過去。
她不說話,只笑著急切地執起他的手,連手指都沒放過一一驗過,又揚頭仔細觀察他的臉,東看西看想找出一些破綻。
青然終於被看得忍不住了,也被她的毛手摸著直癢癢,無奈笑道:「神女大人,要不要將鞋襪也褪去給你驗一驗呢?」」
「果然天衣無縫,手指也不曾缺一個。」沈言清噗哧笑出聲來,遂又輕拭眼角。
「傻丫頭,放心吧,不缺,哪都不缺。」青然拍拍她的頭,雙手拇指將她臉上的淚痕拭去。
沈言清破涕為笑:「青然,你終於回來了。」
青然重重點點頭:「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話讓沈言清忍不住想哭,心中明知不可能,還是感動莫名。重重的揉揉鼻子,點頭道:「嗯!」
青然看她傻傻的委曲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撫著她的烏髮安慰她。他們像相與多年的老朋友,無需語言便均知心中所想。也許知己便是如此吧。
「在刀中困了那麼久,肚子好餓。」青然逗她道。
沈言清忙吩咐備宴,青然還特地囑咐要多些大魚大肉,他要大快朵頤。惹得沈言清開心不已。
酒宴備下,青然卻只撿青淡的吃,不停地讓沈言清吃肉,喝湯。沈言清才明白,根本不是
他餓了,他是想讓自己多吃些,盡快把失掉的血補回來。遂聽話地將一大碗雞湯一飲而盡。喝得一張小嘴油乎乎的。青然笑著為她擦去油漬。
之後數日青然日日伴著沈言清大吃大喝,看著她的臉漸漸紅潤起來,青然心中歉意依舊不減。
青然看得出沈言清眼底深埋的痛楚。可那個人卻再也沒出現。沈言清刻意地迴避著,可迴避只能讓傷藏得更深。
這一日雲鬼、金驍相約,四人到天海樓小酌。青然復生本有他們的功勞,青然感激之餘也與二人熟稔了起來。
沈言清一門心思地對付著眼前,被青然添的滿得不能再滿的飯菜,連說話的空當都沒有。好不容易吃得干飯,青然讚許地笑著,又盛了一碗湯給她。
「這樣像豬一樣活著,真的好嗎?」沈言清笑著皺眉,輕拍自己的肚子,表示真的吃不下了。
「看來公主恢復得不錯,我們在東滄住了這許久,也該回去了。」金驍待酒足飯飽才講出自己的真實目的:「龍王久未獻身,想是也默許了求娶之事,那還請公主早日決定才好。」
他言畢,未等沈言清回答,門外突然響起人聲:「即是三國求娶,還是要等人齊了才好相商啊。」
話音未落,肅夜已不請自來。不顧眾人的鄙夷之色,大剌剌地坐下。他久病不出,此番出現較之以前更加陰鬱蒼白。而最讓沈言清驚奇的是,與他前後進入的星鷺。
星鷺原本孩子氣的臉出奇地深沉。只默默看了一眼沈言清,便別過眼去,不為所動。若是以前,只要沈言清在場,他的目光便像粘上了一樣,從不離開。而如今的淡默到底是標誌著他終於放棄,還是他的成長?
肅夜和星鷺的到來,另酒宴陷入冷場。
「怎麼,本王和星鷺太子來了,便都不想商量了?」肅夜故意調笑道:「那本王便先說了?」
沈言清冷笑道:「肅夜太子剛緩過命來,便又急著來拉仇恨了?」
「虧得公主提醒,謝公主手下留情,沒對本王趕盡殺絕。」肅夜作勢起身向沈言清施禮,眼睛卻斜睨了她身旁的青然。
飛卿死後,墨烏無路可投,只得投靠了肅夜。已將前後所知俱已相告。肅夜見這白衫男子,便確定他便是原來在攝魄中的命使。
他起身,以拇指撫過自己的臉頰道:「這位想來便是破壞了本王與公主好事的命使大人?」
在西煞山洞,沈言清神智被控,可青然卻清楚他所指何事。只恨那時自己力量太弱,只輕輕劃破了他的臉皮。
青然的臉籠上寒霜,眼睫低垂似對他充耳不聞。只執起桌上的湯匙輕輕將湯水吹涼,遞至沈言清口邊。溫和道:「再喝些湯,乖。」那聲音那動作溫柔地像在哄小孩子。
而被視而不見的肅夜,狠狠坐了回去,輕浮道:「命使也是見了公主的媚骨天成,想討些甜頭罷了。」
沈言清拍桌而起,正準備出手卻被青然拉住坐下,他聲音略高道:「乖乖喝湯,休要理會無恥小兒。」
青然卻暗下施展生命之力,只見肅夜所坐的木椅迅速地生出青籐,那些青籐不斷生長,將肅夜團團纏繞起來,一株繞上他的頭頂,竟然還開出兩朵黃色的花來。
一時黑衣陰沉,滿臉陰鬱的肅夜,配上這青籐黃花,說不出的滑稽可笑。沈言清忍不住大笑起來,在座其他人也均都樂不可支。
肅夜狠狠望向青然,週身黑氣騰起,那株剛剛生長出的青籐接觸到黑氣便又慢慢枯萎,自他身上垂落。
青然卻像沒看到一樣,黑眸不閃。只專心看沈言清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