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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重生 文 / 蘇墨白(書坊)

    1。

    秋十月,沂南城,桂開了一,賀家自京中的馬隊從陽城門歸來,城內姓爭相湊到主街上看。

    為的馬車被紫紅的緞包裹,風吹起車簾,隱隱能看到賀家老爺半臥榻上,一手拿著賬本,一手攆著佛珠,馬車四周圍滿賀家的家僕,一個個穿著黑色的長袖半臂,顯得精氣十足,賀老爺的馬車後跟著幾個女婢,女婢之後是一輛藕粉色的馬車,車上懸著八寶錦繡福袋,自車內飄著淡淡馨香,有丫鬟從車內掀簾向外看,十里長街,沂南城喧鬧了。

    見她掀簾,馬車內靠在塌旁的丫鬟芳竹一邊為躺在正中的女孩扇扇,一邊小聲道:「把簾放下,街這樣鬧,吵了小姐。」

    娟秀漂亮的鵝蛋臉上,柳眉一皺,正式好奇心重的年紀,被芳竹一說,難免佈滿不滿,丫鬟憫枝道:「小姐又不是弱不禁風,怎麼會掀個簾就把小姐吵醒。」

    冷冷掃她一眼,芳竹在不理會,小心為正中躺在錦塌上睡得正熟的女孩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半月前乃是小姐外祖母盧氏的大衍之年,嚴家特請賀家前去慶賀,夫人因大少爺還小,身也不爽,未曾前去,托賀老爺帶厚禮與長女賀映臻前去為盧氏賀壽,盧氏膝下五兩女,五均在仕途,長更官拜少保,兩女之中一位嫁於秦相國家的幼為妻,一位自出生就被嚴老爺指腹給沂南大戶賀家。因遠嫁,幼女身又弱,盧氏對幼女為關懷,見幼女未曾同來賀壽,便把疼愛都給了外姓的孫女賀映臻,不僅留在府中住了幾日,更在賀老爺歸家前般叮囑,日後要為孫女說個好人家。他們走前,盧氏心肝一樣的捨不得映臻,一再賞賜金銀細軟又為多病的外孫準備了許多奇珍藥材,連帶映臻身邊的丫頭也收穫頗豐,盧氏明裡說這些東西是留給映臻的裝飾屋用,實則卻交代映臻她還小,先把東西交由她母親看管,盧氏自幼出身豪門,深知當家主母行事若沒銀錢,必然讓手下的丫頭婆小看,況幼女性又弱,一人在外必然吃虧,遂走前叮囑映臻,若在賀家有事兒,盡可書信她幾位舅舅。就這樣又留了幾日,才不捨得讓他們父女二人回沂南。

    不知做了什麼夢,睡得正熟的映臻扭動起來,纖細的身在狹小的車廂滾動,芳竹用手擋住木板謹防她磕碰,憫枝卻不然,走到轎簾處,管都不管。

    見她這般,芳竹道:「小姐若磕了怎麼辦。給小姐擋著。」

    「小姐的皮肉是肉,我的皮肉就不是肉,我瞧小姐睡成這樣都不醒,準時魘著了,不如直接叫著醒過來。」

    夢魘的人若是被貿然叫醒,魂七魄沒歸位,人會頹靡一段日,若是在家中誰魘了,府裡的婆會捧一碗拜了觀音的煙灰水,點滴在額角,夢中的人就會清醒過來。可這時候車裡沒有煙灰水,到家還些時候功夫,芳竹只能輕聲叫映臻的名字。

    「小姐,小姐醒醒,咱們快到家了。」

    小姐,誰在叫她小姐,那聲兒清晰地就在耳邊,是芳竹嗎,她還沒死,還是已經死了,不過在奈何橋上等著她,賀映臻努力想要掙開沉睡的雙眼,卻沒有一點力氣,這世界黑的讓她害怕。

    手試探的向前伸,想要摸摸那張她愧對的臉,卻怎麼都摸不到。雙眸更是疼的一點都睜不開,眼前儘是賀映珠手持鳳頭釵狠狠戳進眼裡的樣,女孩面容猙獰,她眼前一紅便是撕心裂肺的疼。雙眸留下血淚,奄奄一息的時候,賀氏與賀映珠仍不死心,拉過錦緞被捂在她的口鼻上,她如何掙扎都沒用,細瘦的手腕終究在沒力氣動一動,人生就定個在了十八歲大婚前一夜。

    她懷恨而死,卻不知如今在哪兒,輪迴轉世後,她可還能找到母親,找到弟弟,找到害了他們母女幼弟人,鳩佔鵲巢的賀氏母女。

    就在她垂死掙扎的時候,手突然被人拉住,怕她傷了自己的芳竹仍舊小聲道:「小姐,醒醒,咱們快到家了。」

    仍舊睜不開眼,她只能牢牢抓住那隻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見映臻緊緊抓著芳竹,憫枝一臉不屑,掀開簾看了看還有多久才能到家,掀簾的瞬間,手裡盧家老婦人賞的一對金墜從袖口落了下來,憫枝急忙要車伕停車,自己跳下去撿,匆忙之間被勒住的馬匹鳴叫兩聲才平靜下來,前面的馬隊見小姐的馬車停了,也暫停等候,就那一會兒的功夫,自內南牆頭跳下一隻野貓,拉車的馬受驚抬蹄躲避。

    車內的賀映臻和芳竹沒準備,馬蹄抬起,主僕二人被顛得在車內四處滾,芳竹小心把還睡著的映臻護在懷裡,可是馬跳的劇烈,稍不留神,映臻的頭狠狠碰在車內的木樁上。

    嫣紅的血緩緩流下,模糊了視線裡的一切,劇痛的映臻緩緩睜開眼睛,還是一樣的紅,只是不同映珠戳瞎她的紅,這紅帶著光闖進視線裡,隱隱有個梳著髮髻的小丫頭,急切的大叫:「憫枝,快,快去叫老爺,大小姐受傷了。」

    憫枝,那還是她的生病前的丫頭,自小心高總不想屈居人下,因為為人圓滑,一直壓著芳竹,尤是她病後,不知賀氏許了什麼好處給她,憫枝不僅大膽污蔑芳竹手腳不乾淨,把她趕出賀家,更以她好靜的名義遣退沉儀院中幾位母親從盧家帶來照料她的老媽媽,請了賀氏屋裡的喬媽媽來。她十六那年,憫枝因得罪映珠,被賀氏責罰,事後憫枝不甘鬧了許久,更揚言若是夫人這般對她,她不知自己會說出什麼。賀氏被吵得不耐煩,命身邊的周氏給她些教訓,周氏命家中粗壯的奴僕狠狠甩了她余嘴巴,打的她貝齒盡落,滿口鮮血,她才跪地求饒,可賀氏那是會心軟的人,明裡與憫枝說她這般也是為她好,在賀家這樣的地方,不能亂說話,暗地裡卻把她許給的莊上一個年過半的管事做了填房。

    她被害死前,已有兩年沒見過憫枝,她怎麼會在,那個頂著髮髻叫她小姐的影,怎麼那樣像是芳竹。

    見映臻頭上的血流的越來越多,嚇壞了的芳竹用手帕蓋住她額上的傷,叫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撿回耳墜而的憫枝一邊用手絹包

    包好,一邊與車內的芳竹道:「每次你照料小姐準會出事兒,小姐傷了那裡,讓你這樣叫,馬上就回府了,也不怕驚動了老爺。」

    掀開簾向車裡看,就見芳竹一手托著映臻的頭,一手捂著她額前的傷,原本雪白的帕早已被染的通紅,憫枝也沒想到這麼嚴重,小姐是賀家的長女大小姐,莫說受了這麼重的傷,哪怕擦破一些皮她們也擔待不起。

    憫枝放了簾就跑向前面的馬車,已快到家門前,坐在馬車裡的賀老爺一臉安逸,這次嚴家之行,盧氏對他父女二人是照顧,夫人的幾位兄長也力為他引薦京中俊傑,給了他大大的面。歸來一,沂南城的姓爭相聚在街頭瞧他賀家的威風,賀老爺不禁喜上眉梢。

    哪成想,距賀家不過一條街的,偏偏出了茬,賀老爺吩咐去問映臻馬車因何停下的管事才走,憫枝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指著身後的映臻的馬車道:「老爺,不好了,小姐,小姐受傷了。」

    聽憫枝這般說,賀老爺怒喝:「一都好好地,怎麼傷的。」

    「剛剛車不知怎麼晃了幾下,奴婢交代的芳竹照料小姐,就下車查看,沒多久,芳竹就叫喊奴婢說小姐傷了。奴婢掀簾一看,就見小姐滿額都是血,奴婢當下就嚇傻了,急忙來追老爺的車。」

    立刻下車,不惑之年,身著一身紫紅秀金蓮花長袍,腳踩錦緞千層靴的賀老爺疾步走向映臻的馬車,映臻是賀家長女,年不過十二正是待嫁的年紀,況自京中歸來,盧氏般交代他要為她說個好人家,若這時候出了事兒還了得。

    賀老爺一把掀開馬車的簾,悠悠醒來的的映臻透過薄薄的光,只瞧見一個男人模糊的身影,那人一把拉開芳竹,瞧了瞧她額上的傷口便厲聲吩咐身後的管事加快車速,又命身邊一等一的隨從快馬去城東的弘益堂請大夫去賀家,又趕了芳竹下車叫了兩個婆來照料映臻。

    仍舊睜不開眼,賀映臻卻聽出那是賀長青的聲音,她爹爹賀長青秉承了所有豪門長的性,作風強硬,賀家這一代少入仕途後,便以利為重,平修死後,他就開始冷落起母親,若不然母親也不會抑鬱寡歡而死,平修和母親接連病逝後,為維繫與嚴家的關係,靠嚴家照拂,每年祖母盧氏過壽,他都會帶賀氏,她與映珠、平晟前去。不論她身多不舒服,不論她多不想瞧賀氏母人與他父慈孝的場面。曾幾何時芳竹還勸她,那是父親心疼她獨自在家,所以千里迢迢也要帶她去湊湊熱鬧,原她也這樣以為,可如今,已經歷過一遭生死,還不知魂歸何處,她才明白,她這一生不僅被賀氏利用,更被親父利用。

    馬車捲著塵煙急速奔向賀家,過沂南城中的悅來客棧,臨窗一位身著錦緞福字團紋飾,腰繫著白玉帶,眉清目秀的男瞧著那場面與身後的好友道:「這沂南城除你韓家,誰還有這樣大的陣仗。」

    一旁碧綠長衫的韓家少爺韓明軒湊來窗前,瞧見跑遠的馬車後懸著的燈籠上寫著的賀字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是誰家,你來沂南為了誰家?」

    玉手執酒杯,濃眉微挑,唇角上翹,男饒有興致得道:「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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