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6章 貴人相助 文 / 久知子
此時已是臘月末的最後幾天了。
未時末,永安大公主府
紫檀木香案上一尺多高的鎏金百花壽字紋三足象鼻香爐裡飄著淡淡的煙霧,不大工夫屋子裡便飄滿了龍涎香的幽香氣息。
永安大公主剛剛沐浴完,正坐在梳妝台前的月牙凳上梳妝,侍女雲碧在一旁侍奉著。
雲碧拿著青玉梳一邊梳理著頭髮,不經意地道:「公主可還記得錦繡坊經營榮平齋的莫家?」
「你說的可是那被太祖皇帝稱為『天下第一絲』的莫家?」永安大公主道。
雲碧點點頭,「奴婢說的正是這個莫家。」
永安大公主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轉瞬又合上了,淡淡道:「你可是有話要說?」
雲碧拿著玉梳的手頓了頓,只是一瞬便又繼續梳理了起來,笑著道:「奴婢不過是午睡時聽小丫鬟們說了件外頭的新鮮事,覺得好笑,故而才想說來給公主也樂一樂。」
永安大公主沒說話,仍舊微閉著眼,但是熟悉公主性情的雲碧卻明白這是叫自己接著說的意思。
「聽說這莫家的一位小姐瞧上了同在錦繡坊做買賣的一個男子,可那男子早有家室,與妻子更是恩愛無比,自是一口回絕。適逢趕上明年朝廷的御用大選,那莫家老爺知道男子對此事也有意之,便以合作之名威逼這男子休妻另娶……」雲碧話音一緩,拿起妝台上的玉露膏慢慢地抹在了公主的發上。
「想必這男子還是回絕了。」永安大公主道。
雲碧有些驚訝,便問:「公主可是之前已經聽過了?」
永安大公主輕笑了下,「這男子此前既已回絕,定然早已放棄同莫家合作,即便莫家放出再強的餌,想必他也不會上鉤,否則此前散出去的與糟糠之妻不離不棄的美名豈不是付之一炬。」
永安大公主是從來不相信感情的,有這樣一番論斷自是無甚奇怪。可世間更多的,卻還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比如,永安大公主身旁的雲碧。
「要說起這故事最可笑的卻是那莫家小姐,本就擔了奪人夫婿的罵名卻不自知,與自己一位做官家夫人的姨母一起愣是找了那男子的妻子過去,儘是些『好言相勸』『寬容大度』,叫人家自行退步為妾。奴婢竟不知京城裡什麼時候竟有了這樣呆傻的婦人來,公主您說可笑不可笑?」恍若擔心事情不夠好笑,雲碧自己呵呵地先笑了起來。
永安大公主卻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問道:「你拐彎抹角地說了這半天,可是想叫我幫她?」
雲碧一怔,一時間有些晃神,等她反應過來,卻是渾身一顫,忙跪在地上,急聲道:「奴婢該死,請公主恕罪。」
「罷了,多大點事情,你起來吧。」永安大公主抬了抬手,叫雲碧站了起來,「我只是好奇是這女子是何來歷?竟結識了你這麼一位善人。」
雲碧忙回道:「奴婢與這女子只有過兩面之緣,若是認識那著實談不上。」她話音一頓,猶豫了下,才低聲道:「說起來,這人與公主也有著一絲關係。」
雲碧附在永安大公主耳側,說起了那次在鳳陽的那間寺廟裡與璧容第一次相見的事情來。
「那次匆匆一別後,奴婢也曾派人尋過此女,可一直沒有消息。後來是在吳府太夫人的壽宴上意外見到了她,這才得知了此女的身份乃是個晉商之妻。」雲碧笑了笑,又道:「說起來,這女子的經歷著實豐富的很,年少便雙親亡故,寄養於叔父家中,飽受苛待,跟是被嬸母賣給了一個大戶人家沖喜,成親當日便被扣上了剋夫的名字送到了貞節堂裡,豈料因為一次動亂中被人擄走,扔到了惠安鎮的一個村子裡,機緣巧合之下與那沈姓晉商相識,那晉商據說也是一個命格孤煞的,尚未迎娶便死了三個未婚妻子,這兩人剛成親時,街坊四鄰都在猜測著二人誰先被剋死呢。」
「你何時也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玩意了,哪裡有什麼生來命格孤煞之人,無非都是人編出來的。」永安大公主淡笑著看了雲碧一眼。
「公主遠見卓識,奴婢愚鈍,日後定當好好向公主學習。」雲碧欠身下拜,後又繼續說道:「聽聞這兩人自成親起來,日子越發過的紅火了,如今還有了一個女兒,不過這女子生產時似是傷了身子,日後再難生產了。」
永安大公主突然睜開眼,朝向窗外,目光深遠而幽長。
可那窗子外面只是一處幽靜的池塘,如今水面早已結了冰,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雲碧知曉公主是又想起了生三小姐時的事情了,此刻心裡忽然懊悔起來,正想要轉移話題,卻聽永安大公主道:「上次送去修改的錦服如今可改好了?」
雲碧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聽得一愣,忙回道:「因為要重新繡製圖案,針絲房回話說還需再等上一日。」
「我能等,這時間可是等不得的。再過幾日就是新年了,屆時宮中夜宴,必是一片萬花爭艷之景,本宮自然也要穿的應時應景才好。」永安大公主恍若突然想起來,道:「聽說錦繡坊有家沈記的雲錦不錯,你明日去看看,為我備上一身前去夜宴的服飾吧。」
這結果,顯然是出乎了雲碧的意料。
她並非當真是什麼救人水火的善人,不過只是一念之間,想借此還了那女子當日的一份恩情,從來兩不相欠,可公主的心思她卻是不敢肯定的。
沒成想,公主竟然這般痛快地便幫了她。也是這女子命好,雖一路坎坷,卻處處都有貴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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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還是姐姐深謀遠慮!虧得咱們當時沒有和她們鬧出什麼事端來,如今不費吹灰之力,便叫那對姨甥在京城臭名昭著!真真是過癮!」趙思思才從外面買了吃食回來,便嘰嘰喳喳地跟璧容說起了外面如何瘋傳許尤氏和莫雲瑤不知廉恥,逼人妻子自休讓位的惡毒行徑。
那日從許府出來,璧容便稱病在家,並叫人對外放出話去,只道自己因不捨與幼女分離,每日以淚洗面,終力竭而病倒。
「那是,夫人去之前心中早就有了對策,否則豈能如此順利。」青瑤不由有些得意。
「說到底這事還要多虧了吳二奶奶。」夏堇道,「若非有吳二爺的身份壓著,叫那許尤氏不敢妄行,這事情只怕也不好善終。
嚴宓的夫君於三個月前新升任為都察院的右僉都御史,官居正四品,是許尤氏丈夫的頂頭上司。
「雖是如此,可還是姐姐你聰明!」趙思思讚道,可心中又好奇難解,忍不住問道:「可姐姐是如何得知那莫雲瑤此前與府中下人苟且之事呢?如此隱秘的事情……」
「什麼?她和下人苟且?」趙思思話正說著一半,便被青瑤打斷了。
趙思思怔怔地點點頭,心想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嘛,怎麼還如此驚訝。
「此事我並不知道,你是第一個告訴我的人。」璧容眉頭緊蹙,忽然憂慮起來,「你是從何處聽來的這消息,又是怎麼說的,一字不差地說給我聽。」
趙思思便把街上百姓們說的話學了一遍。只說那莫雲瑤今年十七歲了卻一直未曾婚配,只因早已不是閨閣之身,據聞她十三歲時愛慕上了府中的一名護衛,兩人均是年輕氣盛,碰到一起便猶如*,一發不可收拾,後來事情被莫老爺發現,便將那護衛暗地裡處決了,事後又將府裡知情的一干下人遷到了各處的莊子上,此事便這樣被掩蓋了下來。
只是正如趙思思方纔所言,這樣隱秘的事情,是何人傳出去的呢?
容不得她們繼續思考,外面已有人等不及了。
「夫人,秦大爺,秦大爺來了。」叫沁竹的小丫鬟一路疾跑,此刻氣喘吁吁地稟報著。
「啊?你沒看錯吧!」趙思思突然一陣戰慄,結結巴巴地問道:「人,人現在到哪了?」
「已經,已經到門口了……」沁竹道。
趙思思頓時慌得入熱鍋上的螞蟻,看著璧容的眼神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姐姐,你可一定得救我啊!無論如何也得幫我抵擋一會兒!不行,我看我還是先躲起來吧!」
話音剛落,便聽得屋外有人揚聲問道:「你準備躲到哪裡去啊!」
趙思思一張臉頓時苦到了極致,只見簾子撩起,滿身冷氣的秦書懷走了進來。
「姐姐,姐姐,咱們姐妹一場,你萬萬不能見死不救啊!」趙思思蹭地一下躲到了璧容的身後,把璧容推到了秦書懷的面前。
璧容一臉苦笑地就這樣被當做了擋箭牌。
「我來的時候經過錦繡坊,便先去見了逸之,出來的時候看見鋪子裡來了位衣著華貴的女子,好像叫什麼雲碧的,指名說要見你。」秦書懷對璧容挑挑眉,意思是你眼下你還是去辦你的正事要緊。
雲碧?那不是永安大公主府的人嗎?怎麼會要見自己?
璧容想到那日從吳府回來後的憂心忡忡,心中頓時一片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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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記鋪子後面的花廳裡,雲碧坐在左便首位的玫瑰椅上正喝著茶,沈君佑坐在上座主人位上,亦是在喝著茶,屋裡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
璧容一路行色匆匆地走進來,方才關恆同她說了,那雲碧從來時便只說有事要找璧容,除此之外便是任誰問都不說話。
門吱呦一聲開了,璧容撩了簾子走了進去。
「雲碧姑娘。」璧容走過去,對她頷首笑了笑。
雲碧也以對她頷了頷首。
「勞姑娘在此等我多時,實在是我的罪過。」璧容先告了罪,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聽說雲碧姑娘有要事找我,不知是何事?若是莊氏能辦得到的,定當竭盡全力。」
「聽吳老夫人講沈夫人極擅刺繡,吳老夫人壽宴上的那一幅觀音渡難圖繡的巧奪天工。此外貴號所產的雲錦短短一年能在錦繡上亦是名聲不菲,想必卻有獨門絕技不假。」雲碧說話的聲音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聲調,平緩地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想說什麼。
屋裡有一瞬間,彷彿是時間靜止了一般。
沈君佑心裡已估摸了大概,笑問道:「可是大公主想找小號做些衣料?」
雲碧聞聲眼中閃現了一分讚歎之色,嘴角多了些笑容,直言道:「七日之後,除夕夜裡,宮中要舉辦夜宴,公主聽聞貴號的雲錦美名,故此想請沈老闆親自為公主設計一套錦服,只是距夜宴已時日不多,不知沈老闆能否辦到。」
雖是問句,但語氣卻是絲毫強硬的不容人拒絕。
「請雲碧姑娘回去轉達大公主靜待佳音。」沈君佑嘴角含笑,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雲碧點點頭,顯然對此甚是滿意,又將目光轉向璧容,「宮中歷年的除夕夜宴,妃嬪公主等一應女眷手上都要提著一盞宮燈。」
如今京城的官眷們都在忙著定制除夕夜宴的宮燈,璧容自然也是略有耳聞的。據悉去年夜宴,太子妃張氏以一盞
盞玉兔燈博得讚聲最多,為表嘉獎,聖上將朝鮮進貢的一棵高麗參賞給了太子妃,旁人無不艷羨。
雲碧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璧容款款一拜,笑著對雲碧道:「如此殊榮,定不負公主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