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5章 旁敲側擊 文 / 久知子
儘管府裡的人對莫家一事都口風緊閉,璧容到底還是知道了。
不過幾日的功夫,老百姓們競相談論起了莫家女要求嫁的事情,連帶著沈君佑和璧容的過往經歷也被人說的有模有樣,全然不知哪裡才是消息的源頭。
「莫家既然能如此不顧廉恥地將此事公開,目的便是要看咱們先亂了方寸。」秋桐在旁替璧容一一分析道,「況且二爺對此事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夫人此時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穩住了腳便好。」
璧容同夏堇打趣起了秋桐來:「這嫁了人的果然變得不一樣了,擱在以前,她哪能想的到這麼遠,如今一言一行處處都與關恆一模一樣。」
夏堇咧著嘴咯咯地笑。
「我與夫人說正事,您倒好,打趣起我來了!」秋桐紅著臉側過頭去。
「我的好姐姐,快別氣了。咱們也是煩心事多,找點樂子笑笑罷了。」
「你少在這笑話我,等著你到時候許了人家,仔細我把你從小到大的滑稽事全抖落出來!」秋桐白了她一眼,忿忿地道。
「那明個兒許家的臘梅宴您還去不去?」夏堇問道。
「去,人家既然送了帖子古來,我自然是要去的。」璧容笑著道。
「夫人!」秋桐氣的站起來跺了跺腳,「怎麼我剛才說了半天,您一句也沒聽進去?」
「你說的我自然都懂。」璧容淡淡地道,「只是有些人慣是藉著一些冠冕堂皇之言,行那些個*利己之事,我若退一步,她們便會進兩步。」
「說的好!」
門外忽然響起來一陣掌聲,隨著厚重的門簾被撩起,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不是說小年過來,怎麼今日便到了?」璧容驚喜地從羅漢床上跳下來,過去抱住了趙思思。
「想姐姐想的緊,索性也不差這幾天,就來了。」趙思思笑著道。
「怎麼樣?身子如何?孩子可還好?你說說你剛出了月子就跑出來,這麼冷的天,若是染了風寒,落下病根,以後有你後悔的!」璧容一邊絮叨著,一邊扶了她坐下,噓寒問暖起來。
「放心放心,我這身體壯的跟頭牛一樣。前頭坐月子害的我一個多月沒沐浴沒出門,渾身發臭的我自己都嫌棄自己了,如今好容易出了月子我可是再也坐不住了!」
十月裡,趙思思在忻州秦府的一處別院裡順利誕下了一個麟兒,重八斤六兩,秦老爺聽說了喜不自勝,親自取名「裕」,秦守裕,意為寬裕、富饒。
「敬安呢?沒跟你一塊來進來?」璧容問。
「別提他了,想起來我就一肚子怨氣!」說著,趙思思竟哇哇大哭了起來。
璧容怎麼也想不到趙思思居然膽子如此大,竟是一個人離家出走,從忻州雇了輛馬車跑到了京城來。
「我辛辛苦苦懷了十個月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被他娘抱走了,秦書懷那個負心漢,背著我和他娘派來的那個小丫鬟擠眉弄眼,我不走做什麼,憑的在那裡做個討人嫌的礙事鬼!」
璧容聽得目瞪口呆,她從前也覺得秦書懷是個風流的,可按著沈君佑的說法是卻是個看似無情,實則深情的主兒,後來看著他對趙思思近似放縱的寵溺,璧容才相信了沈君佑的話。
「罷了,你是個認死理的……」璧容不再提她這些傷心事,只等著秦書懷來的時候再好好質問一番,笑著道:「既然來了,就好好在我這裡待著,過幾日天氣暖和些,咱們到大報恩寺去,那裡後山有一片梅林,在京城甚是有名。」
「你明日可是有一場鴻門宴?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反正我也閒來無事,明日便陪你一同去可好?」
「我自是求之不得。」璧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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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府位於雙塘巷一進口第一間,坐北朝南的四進大宅,門裡門外裝點的都十分闊氣。
許家家主在都察院當值,官倒是不大,正七品的都事,可都察院名聲赫赫,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故而即便是一個許家這樣一個小吏之家,來攀附的人也門庭若市。
許府門口停了七八輛馬車,從雙塘巷出來,一直停到了五福街上。璧容算是來的最晚的一個了。
花廳門口的侍女將簾子撩起,璧容邁步進去,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幾張滿是嫌惡的臉,屋裡一片寂靜,和方纔的喧鬧笑聲相比,簡直大相逕庭。
璧容向眾人微微頷首,對著上首坐著的那人客氣地道:「路上人多,故而來遲了,許夫人莫要見怪。」
許尤氏忙起身笑道:「不晚不晚,沈夫人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著上下打量了璧容一眼,只見她穿著件水紅色撒虞美人花雲錦鑲毛斗篷,脫下斗篷,裡面是一件雪青色淨面對襟褙子,象牙色的月華裙尾上用金線斜斜織了一行千瓣菊花。
明艷卻不張揚,華麗卻又透著一股清,恍若碧池中怒放的一朵睡蓮,亭亭玉立,叫人無法視而不見。
再去瞧自己下首坐著的外甥女,兩相比較,許尤氏不覺有些悵然。
外面不是都謠傳她天生一副剋夫絕子的薄命之相嗎?眼睛瞟了瞟她那細如蒲柳的腰身,心裡的重石才算落下。這樣的腰身,怎麼看也不像是能生出兒子的。但凡是個正常的男人,是絕不會叫自己斷子絕孫的,更何況沈君佑還有這樣一份偌大的家產,難道要待身亡以後拱手送
送給了外姓人不成!
「您身邊這位是?」許尤氏看著璧容身邊的趙思思疑惑道。
「這是我的一位姐妹,夫姓秦,昨個兒剛從忻州過來,沒問過夫人便帶了過來,還望夫人饒恕我。」璧容一邊介紹著,趙思思客氣地給許尤氏見了個禮。
許尤氏忙笑著道:「這是哪裡的話,人多更熱鬧。」
這屋裡坐著的人大多是璧容不認識的。許尤氏笑著把在做的夫人們一一介紹給她認識,待走到最邊上時,許氏笑著指著一個妙齡女子道:「這是我外甥女雲瑤。」
原來,她就是莫雲瑤!
璧容微微挑了挑眉,不經意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果然如外面說的那樣,是個清麗脫俗的美人。
「沈夫人。」莫雲瑤微微服身對璧容見了個禮,璧容也笑著回了她一個。
「大家都坐下吧,我這便吩咐廚房開宴!」許尤氏說完便吩咐了下去,不一會兒便有美酒佳餚陸續端了上來。
璧容萬萬想不到這幫夫人竟如此善酒,酒過了三巡,才有人張嘴扯起閒話來。說的話裡無不是在感歎自家的兒子多麼不爭氣,兒媳總是背地裡忤逆婆婆。
起初趙思思還津津有味地聽著,後來便聽煩了,拿著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說起來咱們這些人裡還是沈夫人福澤寬厚,不像我們,前輩子不知道欠了多少兒女債,這一世就是還到了死也還不完喲。」
璧容抬頭看向方才說話那人,淡笑道:「胡夫人原是個周全的人,子女雙全,世間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只是常言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命裡注定的事,總是強求不來的,即便求來了,那也是逆天改命,終難得善終。」
那前半句話胡李氏還聽得春風滿面,豈料璧容話鋒一轉,再開口卻是這般尖銳的警告之言。京城的人誰不知道自己是個福澤雙全的人,高堂雙在,兒女雙全,丈夫這兩年更是前程似錦,大有陞遷之態,不少人家嫁女兒都是請她過去做全福人,怎麼到了沈莊氏這裡,卻全然變了味道。
胡李氏的臉頓時騰地一下漲得通紅,其餘眾人皆是面面相覷。
對這位沈夫人,她們這些官眷向來是沒有來往的,只是聽得外面傳她的那些事跡,便人人都以為是個少不經事、不善言談之人,誰能想到說出的話竟是如此難招架。
璧容淡淡一笑:「我向來是個懶的,比不得諸位夫人,故而唯有好好珍惜眼前之事這點出息了,叫諸位夫人見笑了。」
趙思思正喝著酒,聽到璧容這番話險些嗆出聲來。
「這酒我嘗著味道真是不錯,前頭酸甜,後味醇郁,不知許夫人可還有?」這樣一個尷尬的局面下,也唯有趙思思還能笑著向許尤氏討起酒來。
許尤氏一聽忙叫下人去取。
坐在趙思思對面的一個二十幾歲年紀的年輕夫人轉了轉眼珠道:「果然是個人有個人的喜好,這橘子酒我喝著便覺得酸澀難忍,若非秦夫人說它好喝,想來我便會以為胡夫人故意尋了不好的東西給咱們吃,險些冤枉了主人家去!」
那夫人旁邊另一人忙接過話來到:「姐姐這話說得在理,自己一味堅持的事未必就是對的。沈夫人既然一心想做個懶人,倒不如找一個能幹的姐妹回去幫著打理事物,及我所不及、行我所不願,如此豈不是諸事圓滿,又不用逆天改命?」
璧容笑著聽她們說完,卻遲遲不接話,面上只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模樣,既不肯定,也不反駁,方才說話的那兩人一時間都有些尷尬。
許尤氏在心裡暗罵璧容心機重,面上卻佯作一番無奈之色,慨歎道:「在座的都是過來人,像咱們這些人哪個身邊沒兩個幫忙的人,倒不是說男子薄情寡性,自古便有言男人多妻多子乃是門庭榮盛之貌,與其他自己上那污濁之地找來些上不得檯面的,倒不如去求得個咱們熟識的人,平日裡還能多個陪伴。」
趙思思這會兒酒勁已經有些上了頭,聽了許尤氏這話,不假思索便開口道:「夫人這麼說,可是已經有了適合的人想要介紹給我家姐夫?」她頓了頓,突然恍然大悟:「聽說許夫人家的小女兒從小知書達理,長得跟個天仙兒似的,姐姐,這回你可真得好好感謝許夫人這一番苦心了。」
許尤氏一怔,險些沒氣的倒仰了過去。
這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她女兒前個月已經和詹事府右詹事家的三子訂了親,只等著過了下便商議下聘一事。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傳出了此等風言風語……許尤氏簡直不敢想像。
許尤氏怔在那裡,臉色漸漸變得青白,「你……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毀我女兒清譽!」許尤氏的面容因為慍怒而有些變了樣子。
趙思思卻一臉疑惑,無辜道:「許夫人這話好生奇怪?是您這般先說的,我不過是接您的話而已。」
旁邊已有人看不下去,便直言道:「咱們所說的乃是她的外甥女,莫家的雲瑤姑娘!」
趙思思一拍腦門,恍若醍醐灌頂。
「莫家一門家世顯赫,莫姑娘更是性情溫和,沈夫人若能與之結為姊妹,不僅多了一個賢能之人代管家事,安享清清靜,於府上的家業生意也是如虎天翼,何樂而不為之?」胡李氏「語重心長」地勸誡道。
趙思思「噗」的一聲把嘴裡的酒噴了出來,掩著嘴咯咯地笑個不停,好似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待止住了笑才眉眼一立暗諷道:「這世上慣是有人一邊打著為別人著想的幌子,一邊卻又行著為自己謀利的事,殊不知愚者自以為智,智者自知其愚!姐姐,你說可
笑不可笑?」
璧容淡笑著斥道:「不可無禮。」
趙思思縮了縮頭,頷首低眉,恭順謙和起來,哪裡還有半幅方纔的模樣。
璧容陪著笑臉向諸位夫人告謙道:「我這妹子今個兒貪了杯,方才說了些酒後的葷話,還望諸位夫人莫要怪她。」
璧容話音方落,趙思思就默契地撒起了酒瘋,指著莫雲瑤便驚叫著有妖怪,許尤氏臉上一片陰沉,倒是當事人莫雲瑤,還是那般雲淡風輕。
璧容故意顯得有些狼狽,急急道:「如此,少不了要先與諸位告辭了,夫人們可切莫因為我失了興,那可真是我的罪過了。」說罷,便站起身來,叫夏堇和青沐將趙思思饞了起來。
「夫人且慢。」莫雲瑤沉默了一中午,此時終於按耐不住,「雲瑤有句話想問夫人。」
璧容腳下頓了頓,才緩緩轉過身來,笑著道:「莫姑娘請講。」
「若是沈二爺最終選擇了莫家,夫人又當如何自處?」莫雲瑤的聲音冷而堅硬,與她衣著上的淡之氣格格不入。
「未來之事,變化多端,不可探測,我早說過我是個懶惰之人,從來只會看眼前的東西。」
「雲瑤與夫人不同,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的得到的,哪怕最終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到時候希望夫人還能記得今日自己說過的話,莫要強求!」
璧容瞇著眼睛看向她,目光裡夾雜著慢慢的自信隨意,莫雲瑤看得心裡一顫,突然有些膽怯起來。
她才想再開口說上幾句,卻見璧容慢慢地抬起了眼睛,平靜地微笑頷首,道:「莫姑娘,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