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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貳壹·衝突 文 / 玄朱

    貳壹

    景書吟是溜出來的,原因不外乎他那粘人粘得格外緊的老媽。短短一個多月,他覺得自己都快瘋了,走到哪裡,他媽就跟到哪裡,每天上課,他媽就等在外面,一下課,就拉著他去這裡玩那裡逛。一點私人的時間都沒有。這對素來喜歡自由的景書吟來說不亞於一場酷刑。

    好不容易,他終於尋得一個空當,趁他媽跟舊友一起做美容的時候溜了出來。

    這下,他就跟從籠中逃回了大自然的鳥一般,海闊天空任其飛。他去徐少天那好好倒了一番苦水,又提議兩人去他蓄謀已久、想要一探究竟的gay吧去瞅瞅,誰想到招惹了一朵招惹不起的爛桃花。

    這邊他凶險萬分的保證貞操危機,那邊找不到兒子的蘇世香焦急難耐,終於將電話打到了景書昀那裡。

    那時景書昀剛剛得知秦霆跟著唐逸去了gay吧,一肚子的悶火無處發,卻還得耐著性子安撫哭哭啼啼的跟自己不對頭的女人,等到他趕到景書吟所在地時,已是忍耐到極點。

    他救了當時差點就*的徐少天,找到了暗巷裡的景書吟,可他沒想到,卻會在那裡見到與景書吟形跡曖昧的秦霆。

    他想到秦霆之前和唐逸去的地方,又念起唐逸在自己面前說的話,一陣暴虐在他胸口漫開,當即就差點壓上去,綁住男人,狠狠幹他一頓。

    他只能竭力克制,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冷得宛如一大塊堅冰。卻沒想到,因此造成了秦霆對他的誤會。

    突然,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從走道一頭傳來,一個女人,挎著小包,小步疾跑了過來,精緻的妝容上,有幾分慌亂,遠遠的見到幾人,便高喊了起來:

    「andy,你沒受傷吧?!你嚇死媽咪了……你個混小子!」

    景書吟嘴角一抽,剛想躲開,卻被蘇世香撲了個滿懷。

    「我沒事我沒事!真的!不信你檢查……」景書吟無奈,無法,急忙安撫,他可是知道他媽的性子,一弄不好,今晚他就別想睡了。

    「你看看……天吶,你這裡在出血……andy,你怎麼不去包紮?醫生呢?我要找醫生……這麼嚴重的傷怎麼可以不處理……」

    蘇世香看著自己兒子破破爛爛的背心和他身上的擦傷,心疼的不得了,轉過身就要去找醫生,卻被景書吟拉住了:「媽你太大驚小怪了!這算什麼嘛……阿ken才是受傷的那個,你兒子我沒事……你聽見了沒啊……」

    蘇世香的視線在徐少天身上一掃,又滑到一邊站立,不發一言的兩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尖酸刻薄的話就出了口:「gavin,你是怎麼照顧你弟弟的?!盡讓他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看看你幹的好事!andy傷得這麼重,你居然都不管他……」

    「媽!」

    景書吟急忙阻止,可蘇世香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就朝景書昀走了過去:「andy要來這邊念大學的時候我就不同意,把他交給你讓我怎麼放心?這麼多天他念著你,你居然連個電話都不給他打。你就是這樣當人哥哥的?!」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對他不懷好心,可andy喜歡你我根本沒有辦法,讓他不要跟你玩,他硬是眼巴巴地湊上去。」

    「你和陳倩華一樣,看上去弱弱,卻一肚子壞水……」

    「蘇世香!」

    一直默不作聲的景書昀冷喝一聲,冷冷瞪著喋喋不休且又愈演愈烈趨勢的女人:「不准你提我媽的名字。」

    他的眼神危險且冷冽,強烈的怒火被壓在眼底,整個人只是簡單的站在那裡,卻如一把伶俐的刀,鋒銳無比,讓人不寒而慄。

    蘇世香一咬牙,陳年舊事連帶著今天的事混在一起,讓她顧不得在場的還有其他人,變本加厲地指著景書昀就罵了起來,哪有平日裡柔弱外表的一分一毫。

    「我就是要說你能把我怎樣?!你媽那個賤女人,死扒著良雲不放,又在外面偷偷找男人,被發現了就裝無辜裝可憐!要不是她纏著良雲不肯離婚,我至於帶著andy受了那麼多年的苦?」

    「我一個大人沒事,可是andy那個時候那麼小,大冷的天就要跟著我去街上賣東西,人家孩子都有零用錢,他看著一個麵包能看半天卻沒錢買!你媽和你在景家吃香的喝辣的,哪想過我們母子受的罪!」

    「閉嘴!」

    景書昀額頭青筋猛跳,他看著眼前的瘋女人,怒火吞噬著他的理智。他想起他媽當年躲在房中偷偷哭泣的背影,又想起那溫婉女人蒼白虛弱的病容,身側的拳頭攥的死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媽你別說了!這裡是醫院!」景書吟吼了一嗓子,又對著景書昀輕聲道歉:「哥,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andy你跟他道什麼歉?!他們才應該給我們道歉!陳倩華那個爛貨,不要臉,你跟她果然不愧是母子,你們倆真像,一樣的讓人噁心又想吐!不知道良雲祖上造了什麼孽,才沾了上你媽這個災星,個狐媚子,就知道到處勾引男人……」

    「啪」的一聲,隨著話音落下,迴盪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哭得滿臉淚水的蘇世香愕然而止,呆呆地看著景書昀,她的臉上,紅色的五指印清晰可見,而那邊的景書昀,則慢慢的收回自己的右手。

    「擦乾淨你自己的嘴,別像只母狗一樣到處亂咬。」

    景書昀細眉緊皺,面上依然很平靜,可光他這一句話,秦霆就知他已失去了理智。他急忙走過去,抓起景書昀的手,帶著他就往外走,一邊回頭,對景書吟囑咐道:「你們叫車回去,我先帶總裁離

    離開。」

    「霆哥……」景書吟有些猶豫,他扭頭看了眼蘇世香,又望了望景書昀,他很想跑過去說句對不起,可又害怕自己母親再說出什麼話來,如此踟躕幾下,那邊秦霆已拉著景書昀匆匆下了樓,再也看不到人了。

    *

    來的時候,景書昀開車,渾身散發著外人勿進的冰冷氣息。回去時,司機換了人,可景書昀的表情,依然未有絲毫融解,反而更冷更沉,只是默默垂著眼簾,唇線抿得緊直,像一座冰雪雕就的精美人像,無情無慾。

    可秦霆知道他此時此刻,遠沒有表面那般冷靜。景書昀生起氣來,從來不會大聲吼叫,永遠都是沉默冰冷,無聲之中,讓人壓力倍增,汗毛直立。

    一路沉默,車子駛過繁華熱鬧的市區,穿過人影凋零、空曠的寂靜的郊區,周圍的景色從高樓大廈換做低矮的綠化帶和昏黃的路燈,駛向兩人此時共同居住,卻實際上已然好幾日未相互碰頭的住宅。

    車子停下,景書昀逕自開門下車進屋,待到秦霆停好青年的愛車時,他已經在一樓找不到另一人的身影。西裝被扔在沙發上,地板上是隨手拋下的領帶和皮帶。秦霆皺著眉頭,跟在後面,一路從一樓客廳收拾到二樓浴室門口時,胳膊上已經掛了外套、手中拿著領帶和長褲襪子。

    除了內衣的最後一件敝體之物出現在浴室的門板邊,秦霆彎腰撿起,同時騰出手來扭開門把,走進浴室。

    浴室水汽只繚繞了淡淡一層,辨識度很高。秦霆把髒衣服扔進門邊的籐編收納筐裡,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臂,拉開了浴簾。

    浴簾之內的青年沒有轉身,j□j的背脊對著他。他抵靠在牆壁上,淺棕色的髮絲黏在頭顱上,順著他的動作垂在半空。他像一個僵硬地沒了知覺的雕塑,長久地維持著一個姿勢。淅瀝的熱水噴濺在他的身上,大片大片的緋紅從他白皙的皮膚上蔓開,他也毫無所覺。

    秦霆胸口突兀地一疼,尖銳的疼痛混著澀然和憐惜瞬間就充斥上來,在他意識到時,他已然跨前一步,伸手搭上了青年的肩膀,試圖讓他轉過身來。

    可碰觸到的軀體重若千鈞,他根本撬不動一絲一毫。低沉平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優清亮,在熱水嘩嘩聲作為背景音下,幽幽然地響了起來:

    「很難看,對不對?」

    秦霆驟然一驚,接觸到熱水的皮膚像被延緩了感官,過了即刻的反應時間,才突然刺痛起來。他長眸一沉,越過青年肩膀,直接關掉那幾乎可以燙破皮膚的熱水,用著讓人沉醉的醇厚男低音,在景書昀耳邊堅定斷然道:「不。」

    兩個人都沒有挑明來說,可彼此都知對方那簡短的一兩個詞語代表著什麼。景書昀低笑一聲,額頭抵在冰冷的瓷磚上,忽然覺得重生以來,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在這一刻驟然松跨。他低喃著,聲音小得含糊不清,偏偏其中的自嘲苦澀,被另一人察了個清清楚楚。

    「既然不一樣……為什麼不徹徹底底不一樣……呵……這算什麼……耍我麼……你他媽個混蛋!……」

    母親陳倩華,永遠是景書昀心中的一道傷。觸不得,癒合不了。他清楚地記得原本該是有個妹妹的,儘管所有的人從來都沒在他面前提起過那件事,可那時已經記事的孩子,在強烈的懷揣著某個期盼後,又怎麼可能只被大人們三言兩語的敷衍過去,相信他們口中所謂的謊言。

    多年以來,他和父親景良雲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追根究底,在於這件大家都以為他忘記的事情之上。他不能原諒在妻子懷孕期間出軌的父親,不能原諒在母親流產之後有家不歸的父親,不能原諒親切寵溺地摸著另一個男孩的頭髮,而冷冰冰地責問他為什麼沒有做的更好的父親。

    他們的關係在陳倩華和景良雲決定分開時達到了最惡劣的地步。他當時懇求母親帶他一起走,卻被溫柔的女人滿面淚水的抱到懷裡,以及一句迴盪在耳邊十幾年之久的抱歉給狠狠地拒絕了。

    母親離開了,他不再練琴,不再唱歌,不再欣賞那些在陽光下,翩然的,似乎可以生出透明雙翅的舞姿。他變得現實而功力,只學有用的東西,只交可以為彼此帶來利益的人,他的大腦理性而精密,永遠只分析著數據、斟酌著深淺,在日益厚重的假面具之後,慢慢的忘記那個依舊蜷縮在黑暗中,無聲哭泣的少年。

    直到他聽見秦霆的歌聲,那帶著微微沙啞,有時候沉重而厚實,有時候輕飄而恍惚的男低音,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曾進駐過他的心房,擊中過他的靈魂,讓他忘記一切塵俗,從裡到外,完完全全,獲得自由。

    他被他的歌聲吸引,卻不肯直視唱歌的人。

    再來一次,他相信自己抓住了這一生他要的人。可突然發生的種種,又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知和自大。

    這世界這麼大,可他卻茫然地找不到一點前行的道路,明明心裡恐慌驚懼,卻還得習慣性地裝作漠然無視,胸有成竹的模樣。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在這裡,感受到唯一的一點真實,來自於本身的真實。

    景書昀貼著牆壁慢慢地滑坐下來,他將腦袋埋入雙腿之間,用雙手籠住雙眼,低低地笑,持續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笑聲卻戛然而止。只因另一個人強硬地跪坐在他的面前,從腦後抓住他的頭髮,托起他的頭顱,不容拒絕、霸道異常地,用柔軟溫熱的嘴唇,封住了青年的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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