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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收租 文 / 墨九月

    小院靜靜,白雪瑩瑩。

    雲杞看著她繡手帕的樣子,就像是很久以前就見過她一樣,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你來了,坐吧!」她見雲杞傻愣著站在院子裡,就吩咐她坐下。

    「不知您找我有何事?」雲杞坐在她的對面,可以看清楚她的眉眼。

    她抬頭瞅了雲杞一眼,眼中是你煙波繚繞,似乎含著笑意。

    「你這麼盯著我看做什麼?」

    雲杞被這麼一問,臉騰的紅了起來。

    「我是覺得夫人您像一個人!並沒有冒犯的意思。」

    「哦?什麼人?」她的語氣很和緩,彷彿是在和自己的子女攀談,不符合之前雲杞對她的印象。

    雲杞一直覺得她是一個惡毒的女人,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就可以將別人一生的幸福作為籌碼,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

    雲杞承認自己恨過她,甚至說,現在她依舊不能原諒她,但是此刻和她呆在一起,她卻覺得很安心。可能是冰天雪地的映照下,能有一個人來作伴就會讓人覺得安心吧。

    「我,我的一個親人。」雲杞有些結巴,因為她不想將自己的身世暴露出來,尤其是這樣一個暫時站在她的對立面的人面前。

    夫人的樣貌長得很像她娘,可是那種感覺又不太像。雖然她娘貴為公主,但是從那些丹青中都可以看出她的天真活潑,並不想是一般的大家閨秀那樣的拘謹。

    而眼前這一位,雖說是在樣貌上和柳杉有幾分相像,但是也許是長期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有一份雍容華貴,但是無法逃脫與艷俗的氣質。

    「哦,我也覺得你像我的一位舊友,不過,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今天叫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交給你去辦。」夫人放下手裡的針線活。

    「什麼事情?」雲杞問道,她瞥了一眼那手帕,上面繡著一隻活靈活現的蝴蝶,振翅欲飛。可是讓她吃驚的不是那靈巧的繡工,而是那手帕一角的一個小字:萱。

    雲杞不敢直接問她,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她還沒有弄明白,至於這個萱姨,是敵是友她現在也不能推斷,只好先以不變應萬變了。

    「時澈征戰在外,家中的事情沒人打理,你也知道阿三的,我是不能指望他了。如今起也不能操勞了,這家裡的事情還要你多擔待些的。」

    她說的十分誠懇,可是這言府的大小事務一直是管家在打理,雲杞根本就插不上手。現在她要雲杞突然這樣接手家中的攤子,實乃強人所難。

    「我是家中的少夫人,實則應該給大家分憂,可是我對家中的事物不甚瞭解,恐怕不能勝任,反而會壞事。」雲杞想要推脫,雖說之前河池是做生意的,可是雲杞對於店中事物從未插手過。

    「你不必擔心,將來我百年之後,這家裡的一切都要你們來操持。現在你不敢做,到時候你就敢了?我會讓封凌去幫你,你多學著點!」

    這樣一來,雲杞也再不好推脫了,只好應了下來。

    可是這開頭第一件事就讓雲杞感到十分的為難,收租這種事一向是一個苦差。

    可是一般的富貴人家都會有租子要收,尤其是到了冬季,馬上就要到了年尾了,而且糧食也都收了上來,正是收租的好時機。

    雲杞坐在馬車上,封凌和幾個小廝在前面駕車,搖搖晃晃好一陣子才到了一處鄉下,這裡和長安的景象不同,十分的恬靜。

    「前面一家就是今天我們要收租的地方了,少夫人請下車吧!」封凌的聲音朗朗然若佩環,在雲杞的耳邊響起。

    「嗯,今天就收這一家麼?」雲杞不知道收租的具體情況,只覺得一天就收這麼一家似乎有些不太好。

    「少夫人,你可知想要把這一家的租子收齊也並非易事。」

    封凌對他們這些人都當做是小孩子看待,他已經在這言府呆了將近二十年,早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了。

    「嗯,一會兒,還請封叔多擔待,我有什麼不懂的還請封叔指教。」雲杞從車裡下來,很客氣的和他說道。

    封凌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屑,但是又不好說什麼,畢竟就算他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奴才而已。

    封凌放慢了腳步跟在雲杞的後面,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一戶人家門前。

    這屋子十分的簡陋,只是搭了兩間簡單的草棚,其他的設施也一概全無。屋頂上的茅草都在雪的重壓下顯得有些不堪重負了。

    雲杞質疑的看了封凌一眼,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這就是那個將要收租的佃戶。

    「就是這裡。」封凌似乎看出了她的懷疑,自顧自的朝著那屋子走去。

    雲杞只好跟了上去,這時候,那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女人,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菜色,好像是很久都沒有吃飽的樣子。

    身上的衣服也是打滿了補丁的,但是漿洗的十分乾淨,穿在她身上也算是樸素得體。

    「您就是言府來收租的吧!」她看見了封凌顯然有些尷尬,但是還是很熱情的招呼他。

    「這是我們家少夫人。」封凌沒有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見過少夫人。」她看見雲杞的時候突然露出一點喜色。

    雲杞看著她,似乎想像得到她心裡的想法。想必是每年都是

    封凌來收租子,今年看著是一個婦人前來,可能覺得雲杞會因為心軟而給他們寬限幾日吧!

    「免禮,每年都是這個時候來收租,想必你們也早就備好了。今年的收成可還好?」雲杞和她客套幾句。

    「多謝少夫人關懷,今年的雨水不利,收成倒是比往年差了許多,但是還夠餬口。」那女子怯怯的說,眼睛還時不時瞟了幾下旁邊的封凌。

    一個孩童從那茅草屋裡跑了處理,身上的衣服和那女子的一樣破。

    「娘,他們是誰?」他稚嫩的聲音讓雲杞想起了可兒,這段時日她都在白芷那裡,雲杞倒是很久沒有去看她了。

    「快,見過少夫人!」他娘吼了他一句,他就乖乖的來到雲杞的面前,行了個禮。

    這孩子看起來十分的乖巧,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想必是他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所以他小小年紀就懂得察言觀色,也很機靈。

    「乖,你去玩吧,不必多禮了。」雲杞看見孩子們就會心軟起來,這些純真的孩子,不該因為他們的出身就被人分成三六九等,可是他們卻太早的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不瞞夫人,我們的租子現在還交不上來,還望夫人看著我們孤兒寡母的份上,就再多寬限幾日吧!」孩子一走,那女子就開口哀求道。

    「不行,你們家的情況特殊,夫人一直都很照顧,所以才拖到現在才來收租,你可不能得寸進尺!」封凌早就對這種現象司空見慣了,所以就立即拒絕了。

    「就再寬限一個月,我一定會交上租子的,求求少夫人了!」那女子說著竟然跪在了雲杞的面前。

    她是個聰慧的女子,自然知道雲杞與封凌之間,誰更容易妥協。

    雲杞看著她哀慟的臉,有些於心不忍,可是現在她也是身不由己,既然擔起一份責任就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若是人人的苦都要體諒,那便是無量佛了。

    「這件事情,我也做不得主,你還是盡早交租的好,雖說是難了點,但是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況且,若是准了你,那自然就要准其他人,這樣一來,成何體統。」

    雲杞說的很和緩,更像是在勸解,她也不想要強人所難,可是不收租子,回去又該如何交代。

    「可是我這裡真的沒有多餘的糧食來交租了,若沒有一個月去籌集,我就算是今天拼了命,也沒法交租啊!少夫人!」

    那女子又哭了起來,這一套說辭對她來說似乎是輕車熟路。

    「不必哭了,你有沒有糧食,我們一搜便知!」封凌已經厭倦了這樣的說辭,使了一個眼色,那幾個小廝就衝進那茅草屋。

    不一會,他們帶著一袋米出來,還有的就是一些家用細軟。

    「這米可是救命的啊!若是交了租,我們娘倆估計要餓死在這裡了!」那女人的痛哭流涕,不一會就引來了村裡人的圍觀。

    雲杞覺得有些窘迫,似乎自己變成一個惡人了,要把兩條可憐的性命往死路上逼一樣。在這些人的見證下,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劊子手。

    「少夫人,不要相信這些刁民的說辭,他們每年都想要這樣逃避租賦,可是也沒見他們餓死。」封凌解釋道,對這些戲碼,他已經沒有絲毫的觸動了。

    「嗯,我自有分寸。」雲杞冷靜了一下,似乎已經有了決定,「你們取出一些米來,留給他們母子二人維持生計,至於還不夠的租子,在半月之內收上來就可以了。」

    「多謝少夫人!」那女子喜出望外,似乎這半個月的寬限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了。

    「你要快些交租。」雲杞說著就離開了。

    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雲杞都不想去懷疑了,即使是被她所騙,也只當做是為遠方的徵人積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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